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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铭愣了。
段祺瑞懵了。
管家无语了。
“这、那、这什么、那什么……段帅，您这边请，秦司令，您、您请自便……”
在这种尴尬的情况下，就连一向八面玲珑的管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说错什么了吗？我爹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吗？莫名其妙！”袁克定反倒觉得是其他人的问题，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秦司令，既然我爹不想见你，我请你喝口茶，不知秦司令可愿意赏光？”
“大公子邀请，秦某求之不得。”
在袁克定的邀请下，两人去了一家茶楼。
茶楼不大，一共上下两层，大厅里搁着八张八仙桌。
柱子上贴着一张手写的字条，上书四个大字：莫谈国事。
地方不大，胜在一个干净。
不少拎着鸟笼的八旗闲散子弟常在这里喝茶打牌侃天，十个铜子就能在这里喝一天茶水。还有点心伺候着。
车夫脚夫也会在这里落脚，喝口茶，吃口面。
他们坐不起桌子，花三文钱买一碗烂肉面，端着碗蹲在门口大快朵颐，如果再加一个铜子的话，就能在碗里多加一块咸菜就着吃。
每天下午一点钟的时候，会有说书先生在这里说书。
袁克定是这里的常客，从掌柜到店小二都认识他。
“呦，大公子，您来了，您吉祥！”
眼见的店小二大老远就看见了袁克定，忙不迭的上前请安。
“我的位置还在吗？”袁克定迈步就往里走，从不正眼看人。
“回爷的话，您的雅座一直给您留着呢，您不来的时间，我可一天擦三遍呢。”店小二的小嘴甜得很。“您楼上请！”
二楼靠窗的位置，搁着一张擦得干干净净的八仙桌。
“给袁大公子上茶，最好最贵的雨前龙井！”
“赏你的，拿着！”
袁克定手指一弹，一枚银元飞进了店小二的手里。
店小二手捧着沉甸甸的银元，满脸堆笑。“谢爷打赏！”
袁克定向来出手阔绰，随手一个打赏，就是一块银元，店小二一个月都挣不到一块银元。
这种出手爽快且有钱的主儿，谁不喜欢呢？
换做是谁，也得用心伺候着。
坐在二楼的雅座上，俯瞰下去，外面整条街道的光景尽收眼底。
“好地方，好位置。”秦铭感叹道。
“哦？秦贤弟以前来过？还是懂风水呢？”
“没有来过，我的意思是说，我在这个地方架上一挺马克沁，就能封锁整条街道。”
“……”袁克定一阵无语，跟这种人根本聊不到一块去，两个人脑子里的脑回路都不一样。
“这个茶楼我常来，坐在这儿，就能看到人生百态，你看外面，那撂地摆摊的相声艺人，吆喝不停地小商小贩，行脚游走的和尚道士，芸芸众生，三百六十行，尽收眼底。”袁克定摆出一副指点江山的气魄。“我时常在想，一条街是这样，一个国家，便也是无数条这样的街道组成的罢了。能治理好这一条街，就能治理好一个国家。你说对嘛？”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你家里是胎教吗？
袁世凯那么精明聪明，怎么养了这么一个天真愚蠢的儿子？
“大公子觉得，治国，除了能看到这些行业之外，还应该在做些什么呢？”毕竟头一次见面，秦铭也不好意思直接出口伤人，委婉的说道。
“当然是让从事这些行业的人，踏踏实实，安安稳稳的干活了，卖货的，就让他卖货，种地的，就让他种地，各司其职，互不干预，这便是我理想中的大同世界，如果，有朝一日，我也能像我爹那样，执掌一方的话，我一定会把自己的理想变成现实！秦贤弟，将来你愿意辅佐我实现我梦想中的大业吗？”
满怀雄心壮志的袁克定，似乎把这里当成了抒发抱负的演讲台，肆意发表着自己那天真单纯的治国言论。
居然还拉拢我？你真把自己当成你爹那样的人了吗？
跟他呆的久了，秦铭越发觉得袁克定这位大公子可笑且愚蠢。
“大公子看到的是三百六十行，是行业百景图，可秦某却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秦铭的目光看着窗外。
“你在看什么？”袁克定也看了过去。
同样是这条街上。
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头上插着一枚草标，因为饥饿而面黄肌瘦的母亲跪在一边，苦求路过的行人买下自己的闺女，只要一个银元。
一个银元，袁大公子随手的一个打赏，就能买下一个穷人家的闺女。
这个世界何其讽刺……
又瘸又瞎的乞讨老人匍匐在茶楼门口的垃圾堆旁，在垃圾中翻找着果腹的食物残渣。
捡起一块别人啃得干干净净的鱼骨头，搁在几乎没有牙的嘴里，努力的咀嚼着。
在穷人的世界里，光是活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公子有没有想过，这条街上的穷人，在组成一个国家的无数街道上，也有这么多，他们的衣食住行，应该怎么办呢？”
“……这……”
坏了，被秦铭这小子给问住了。
袁克定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只顾着向上看，忘记了下面还有无数的穷人和贫民了。
“只要我把这个国家治理的富强了，足够强大了，就会有多余的资源向下兼顾到这些穷人们身上了。”想了半天，只能给出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回答。
秦铭无语，冷冷一笑：“呵呵，恐怕还没有等到真正富强那天的到来，穷人们早就饿死了，穷死了。”
……
跟着管家，段祺瑞来到了袁世凯的卧房里。
袁世凯正坐在凳子上悠闲自得的嗑着瓜子看着书。
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段祺瑞微微一愣，嗯？他不是病了吗？看这红光满面的样子，哪里像是生病？
“大帅？你不是……”
“呵呵呵，芝泉，来坐。”袁世凯合上书本，招呼段祺瑞落座。“我是病了，只是这病是病给秦铭看的。”
“我知道他一定回来找我，所以我不想见他，更不想把他放回徐州，如果他回去，那便是放虎归山，潜龙入渊！”
“他有野心，有抱负，有雄心壮志！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倘若他离开了京城，离开了北洋的掌控，后果不堪设想！”
“那我们要杀了他吗？”
“不！”袁世凯否认。“我决定，还是要放他走，我倒要看看，他秦铭是否有挑战北洋的实力！”
“我袁世凯从来不惧任何挑战！”
看天下群雄，谁主沉浮！
（第一部，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