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一个管带,上前看了一眼。“确实是我家大帅的私印。不过……这徐州军政府是怎么一回事儿?怎么以前没听过?”
管带警惕的盯着眼前这位没有辫子的年轻军官。
秦铭从马上跳下来,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他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士兵。
每个人身上的衣服都鼓鼓囊囊,然而,这并不是棉花。
为了御寒,士兵们在单衣里塞满了稻草。
在这个穿皮鞋都感觉冻脚的天气,士兵的脚上仍穿着自己编织的草鞋,不少人的脚面已经起了浮肿,从他这个医生的专业视角,一眼就能认出,这是冻伤的脓水包。
而眼前的这位管带大人,身上穿着厚实的棉衣,足蹬高筒马靴,大腹便便。
好一个长官紧吃,士兵吃紧,在这支部队里充斥着严重的阶级尊卑和“霸凌”。
有软肋就不怕了,秦铭的心里瞬间多了几分底气,冲他一拱手,笑道:“在下这次奉命前来,专门给弟兄们带来了点吃喝用度。”
秦铭招呼许大有打开其中一辆马车,里面装着的都是全新的棉衣。
“天冷了,河水都结冰了,可咱们江防营的弟兄们依然穿着单衣度日,大帅日夜记挂着呢,专门赶制了一批棉衣来给兄弟们送来御寒用。”
“啊!有棉衣穿了!”
“不容易啊,可算是有厚衣服穿了,再没棉衣的话,这个冬天铁定熬不过去了……”
“还得是咱们大帅啊!懂得心疼咱们!”
一看到棉衣棉鞋,原本持枪警备的士兵们纷纷放下武器,围了过来,争抢起棉衣棉鞋。
“兄弟们,不用急!大帅说过了,棉衣棉鞋,人手一件!不仅如此,大帅还让我给弟兄们带来一样好东西!”
又打开一辆马车的车盖,众人哗然,两眼放光!
整整一辆马车,里面装的都是银光闪闪的光绪银元!
“军饷!是军饷!”
“终于有军饷了!”
“万岁!万岁!”
一听是军饷,簇拥过来的士兵越来越多,直接把车队围了个水泄不通,众人齐声高呼万岁。
若不是长官立在这里,威信在此,怕是早就蜂拥而上了!
“安分点!都给老子安分点,瞧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样子,没见过钱咋滴!”
管带连打带骂,维持秩序,然而,拖欠了三个月军饷之久的士兵们眼睛里只有银元,谁还把他这个长官放在眼里?任他怎么叫唤,无一人听令。
看着士兵们这副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神情,秦铭满意的点头偷笑,果然,这就对了,跟自己想的一样,收买人心最快的方式就是福利给到位,旧时代的军人当兵吃粮拿军饷,谁给他们饭吃、钱花,他们就给谁卖命,才不在乎什么狗屁的家国朝廷,谈忠君爱国都是扯淡!
“听闻我家大帅投降了革命党,是否确有此事?”管带目光冷厉的盯着秦铭,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句话说不对,马上就会拔枪相向!
站在秦铭背后戒备的许大有也不由自主的摸向了腰间。
秦铭仍是乐呵呵的微笑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径直从马车上拎下来两坛酒。“这是张都督托我给几位管带带来的美酒,上等的女儿红,二十年陈酿,整个徐州只有这两坛,都督都舍不得喝,特地叮嘱我,拿给大家品尝。酒肉菜,我都已经带过来了,难道不请我进营帐内说话吗?”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秦铭又是给他们送棉衣送军饷,甚至还有美酒好菜,又是奉大帅之命而来,这让管带完全找不到借题发挥的由头。
管带只得邀请秦铭进帐,并且把营中所有的管带和标统悉数请了进来。
一个标统,两个副标统,八个管带,江防营的所有中层以上的军官,全部到场。
许大有给每人倒上一碗热酒,喷香的酒香味弥漫在整个大帐之中,众人闭目陶醉,称赞一声好酒。
酒刚倒上,馋嘴的标统把碗端到了嘴边,正欲一饮而尽时,却被一旁谨慎的副标统拦下。
“秦兄远来是客,恐怕不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凡是进军营者,必先自饮一碗。”
原来,这是怕我在酒水里下毒呀,秦铭笑笑,秒懂他的意思,为表示诚意,端起酒水,直接把一碗三十多度的黄酒喝了个干净!
然后把一滴不剩的碗底亮给众人来看,打消他们的顾虑。
“哈哈哈,秦兄,好酒量!”众人这才放心,纷纷端碗饮酒。
秦铭注意到,最先拦住自己问话的哪位管带,滴酒未沾,甚至连桌上的饭菜也一口不吃,只是用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
“这位兄台,为何不喝?难道,这陈酿女儿红的滋味不入兄台法眼?”
管带冷笑:“喝酒可以,但要搞清楚,这碗酒,喝的是谁的酒。若是朝廷赏赐的御酒,我陈雄飞能千杯不醉,若是大帅赏赐的兄弟忠义之酒,我也能喝到吐血为止。”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家大帅是否投靠了革命党!”
原来他叫陈雄飞,一句话将这场鸿门宴的本质点破,顿时,所有人都放下了酒碗,一个个眼神不善的看向秦铭,静等着他的回答。
秦铭不慌不忙的从兜里掏出来怀表,看了一眼时间,然后放在一旁,端起酒碗,笑道:“这酒,当然是大帅赏赐诸位兄弟的革命救国之酒。”
“放屁!我乃朝廷命官,吃的是朝廷俸禄,吃的是朝廷皇粮,岂能饮你这叛国作乱的反贼酒水!”副标统第一个掀桌而起,当场暴怒。
正职标统眼神阴恻恻,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陈雄飞站起身来,咄咄逼人:“我家大帅,饱受朝廷恩赏,对大清忠心耿耿,多年来一直与你等乱党为敌,四处剿杀,与乱党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岂会在这朝夕之间投靠乱党,依我看,这其中必有隐情!如果我没有猜错,肯定是你们扣押了大帅!假借大帅之命欺骗我等!”
“哈哈哈,陈兄此言差矣。”秦铭仰天大笑,将抖若筛糠的手悄悄藏在了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