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该你下了。”
“不玩了,突然间觉得有点冷。”
秦铭投子认输,招呼许大有,拿过来一张毛毯裹在身上。
“贤弟有心事?”清末时期的铁路很慢,从徐州到京城,走走停停,要跑个好多天。
电视剧铁道游击队,骑着自行车追火车的场景并非虚构。坐在专列上,你有足够的时间来欣赏沿途的风景。
只是那燃煤火车烟筒里狂冒的黑烟,可能会影响你看景的心情。
王士珍一路上都在注意秦铭的情绪,距离京城越来越近的时候,愈发让他察觉到秦铭的情绪逐渐变得心不在焉。“你是在担心京城会有变故?”
老辣的王士珍一语点破秦铭内心的隐患。
秦铭倒也没有隐瞒,这么多天接触下来,王士珍的性格除了老谋深算之外,也颇有光明磊落的风范。“是的,我担心,抵京之后,会有人对我不利,毕竟,树大招风,我已成革命家标牌,又屡败北洋,整个大清国,恨我之人,何止千千万万,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定有不少人在暗中想找机会干掉我!”
树大招风会断,人太招摇会倒!
秦铭对自己的处境可谓是心知肚明。
京城,不仅是北洋的地盘,更是朝廷的地盘!
北洋恨自己,无非是因为自己屡次打败他们,北洋颜面扫地而已。可大清遗老遗少们恨自己,是因为革命党亡了大清国,那可是不共戴天的国仇家恨!
前者,大家坐下来,喝顿酒,一切事了,大家还可以做朋友。
后者呢?怕是要不死不休了!
所以,秦铭一直都在担心会有保皇的激进派会策划针对自己的谋杀事件出现。
“你要相信北洋,相信我们大帅,他会筹划好一切的,是绝不会让你在京城出现任何闪失的,毕竟,北洋也得要面子。”
王士珍说得倒也在理,毕竟,秦铭是袁世凯力邀入京的贵客,万一在京城出现意外的话,这不是打了北洋的脸吗?让袁世凯老脸往哪里放?以后,谁还敢相信袁世凯?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一切看命吧。”秦铭心中忐忑,琢磨起了应对之举。
“眼看就要进京了,老夫有几句肺腑忠言,不知贤弟可有兴趣一听?”
“前辈请讲。”秦铭虚心接受。
“等你进京之后,直系和皖系一定都会使尽浑身解数邀你入伙,到那时,你会如何选择?”说完之后,王士珍盯着秦铭。
直系的领袖是冯国璋,而皖系的老大是段祺瑞,他们俩是除了袁世凯之外,话语权最重的两位大佬。
新人想加入北洋,这两个名字是绕不开的。
而北洋二十多年的沉浮史,也是皖系和直系的交锋史,以及一个后起之秀——奉系。
“前辈想让我怎么选?”秦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王士珍。
“都不选。”
“都不选?”
这回惊讶的,轮到秦铭了。
“虎豹之驹,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鸿鹄之蔻,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直系和皖系的盘子太小,都容不下你的鸿鹄之心。”
最了解你的人,莫过于你的对手。
“怕是在你的心里,也看不上他们二位吧?哈哈哈。”王士珍说着说着就笑了。
秦铭没有承认,可也没有否认,只是端起桌上的一杯凉透了的茶,然后把目光投向车窗外。“你觉得,以我的能力,能够与他们两个三足鼎立吗?”
王士珍摇头。“现在,恐怕不行,但未来的五到十年,天下一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哈哈哈,前辈过誉了,我只是一个孤占徐州一隅之地的小军阀而已,兵不满万,粮不够一年,地盘就只有几个县城,谈何争霸天下,高看我了!”
“老夫说的是未来,而非现在。老夫要送你一句话,每一个爷爷,都是先从当孙子开始做起的,要懂得忍辱负重,不争一时之短长。未来,才是你的优势!”
当王士珍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完全像是一个谆谆教导后辈的家族长辈。
就连秦铭也恍惚的产生了这种错觉。
他,到底是谁那边的?
他是一个智者,什么都看得穿、看的透彻,可什么都不愿意参与其中,置身事外。
戎马大半辈子的王士珍早已厌倦了频频无休的战争。
但是,通过王士珍说话的这种语气,秦铭解读出了另外一种含义——这条北洋之龙很欣赏自己!
“前辈,如果你愿意退出军界。可否愿意到徐州养老?”秦铭试探的询问了一句。
其实,大家谁心里都明白,养老是假,把他请到徐州为自己效力是真的。
“世人皆知我王士珍淡泊名利,若非袁公苦苦挽留,早已归隐青山绿水,你又凭什么能留得住我呢?”王士珍笑呵呵的看着他,饶有趣味。“更何况,我还是你的手下败将,你的能力远在我之上,招揽一个败军之将,于你而言,又有何用呢?”
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原因很简单,您是前辈,德高望重,浸淫政坛军界多年,权谋、经验,都在晚辈之上。”
“理由,我要一个让老夫甘愿辅佐你的理由。”王士珍并不爱听这种毫无营养的恭维之词。
“因为我秦铭,比你辅佐的袁公更有前途,早晚也会把整个北洋全都踩在脚下!”秦铭霸气十足,落子天元。
王士珍看着眼前的秦铭,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青年时期那个意气风发的袁世凯。
深夜。
呜呜~
火车汽笛声从远方传来。
正在火车站里聚拢在一起抽着烟的士兵立刻熄灭烟头,连忙背枪列队警戒。
在白烟笼罩中,火车缓缓驶入早已被重兵把守的月台。
披着毛麾大衣的“秦铭”从火车上下来的那一刻,两队士兵便迎了过来。
“北洋特别警卫队,奉大总统之令特来保护秦司令!”为首的军官高声道。
还没进行继位大典呢,就已经公开宣称自己是大总统了,袁世凯够急的呀。
“辛苦了。”“秦铭”笑着招了招手。
当他露面的时候,几乎所有士兵都努力伸着脖子,都想看一看这位同时击败北洋两大传奇的神秘将领真容。
“我等这就护送秦司令前往酒楼下榻!”
士兵们护送着秦铭上车,车子驶向鸿湘楼。
等所有士兵撤去之后,车站又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平静。
就在这时,秦铭与王士珍才从车上下来。
秦铭:“前辈,秦某有个不情之请,想去贵府暂住几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