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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您就吃一口吧，饿坏了身体，让我们怎么办呢？”
“是啊，老爷，求求您了，看着您这样儿，我们心里也不是滋味……”
一帮夫人小妾聚在张勋的床榻边，端着小米粥，抹眼泪劝着。
而瘦了整整一圈的张勋始终闭着眼，闭着嘴，一言不发，一副铁了心要殉国殉主的态度。
看着张勋这副作态，王士珍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难怪说，仗义多自屠狗辈，负心从来读书人。
在他们这帮自诩忠于大清朝的人里面，真正在行为上做到与大清共存亡的，竟然是他们这帮文人出身看不上的大老粗张勋！
惭愧啊，惭愧！
“少轩兄，我来看你了。”王士珍从张勋夫人手中接过小米粥，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都先退出去。
听到熟悉的声音，张勋虚弱的睁开眼，然后热泪盈眶，紧紧握着王士珍的手。“聘卿兄！大清！大清要亡了！你我都要成亡国之臣了！将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大清的历代先帝啊！”
王士珍反握住他的手，长叹一声。“唉，时也命也，大清气数已尽，该当如此，非你我之过也，少轩切不可将亡国之罪揽到自己头上，为难自己。”
“可咱们都是大清之臣！食大清俸禄，理应为大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上报皇恩，下报黎民！可如今，眼看大清亡国，却什么都做不了！咱们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去死！”
说到激动之处，张勋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你这厮，还没完没了了，本来老夫就已经蛮伤感的了，还被你这一介武夫给一顿明嘲暗讽！
王士珍有点郁闷，总感觉，他是在夹枪带棒的嘲讽自己。虽然郁闷，可也得劝他。“可也没到最后那一步，陛下虽然退位，可天下如你这般忠于大清之臣民仍在。”
“只是眼下，革命势大，民间反帝声音太高，不便再生事端，可国家未来前途仍不明朗，远不是一个更换皇帝可以解决的问题。依我看，天下动乱仍不会停歇，你只需暗中积攒力量，待到时机成熟时，大清仍有复国之力。”
张勋的眼睛亮了起来，挣扎着坐起。“你是说，大清还有复国的希望？是不是！”
王士珍点头，然后把小米粥递给了他。“首先你得活着，要是连你都饿死了的话，大清，就真的再无希望复国了。”
“对，老子不能死！老子还得匡扶大清江山社稷呢！老子得好好活着！忍辱负重的活着！老子要当再造山河的郭子仪！”张勋一把抓走粥碗，三两口喝完，大声嚷着。“快拿饭来！你们是想饿死老子嘛！”
早就候在外面的夫人小妾们，忙端着饭菜、烧鸡进屋。
张勋疯狂的大快朵颐，再顾不上招待王士珍。
王士珍悄然退去，而在屋外，秦铭也站在外面。
点上一支雪茄后，主动递给王士珍，他推而不就。
“你给他画的饼不错，忍辱负重，再造山河。”他们在屋里的对话，秦铭听得一清二楚。
王士珍负手仰天。“对他这种死心眼的人来说，就得给他画上一张虚无缥缈，可有看似近在眼前的饼，人活着，总得有个盼头，不是嘛。”
说罢，又看着秦铭，这位曾经在战场上同时击败自己与段祺瑞的年轻人。“反倒是你，令老夫看不穿，也猜不透。”
“你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能胜得过我们？”
秦铭笑道：“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敢于天对弈的普通人。”
“都说我的作风雷厉风行，善出险招，出奇谋，那是因为，我与你这等世家贵胄都不同，我在这个世上，无依无靠，无牵无挂，我的底牌，就是自己！要么胜天半子，要么粉身碎骨！你们输给我，不如我，皆因为有着太多的顾虑，掣肘着你们！”
“所以，你们不敢赌，也怕输，瞻前顾后，蝇营狗苟！不仅今日胜不了我，来日也不是我的对手！这便是我的底牌！”
“果然，还是我们这些人老了，胆子也小了……”王士珍感慨。
“难怪大帅对你欣赏有加，在你的身上，老夫看到了青年人的魄力和胆气，很好，输的不冤。”
跟秦铭的这番对话之后，彻底扫除了王士珍心中困惑已久的阴霾。
毕竟，作为一个成名已久的老牌名将，被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崽子击败，从心里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但现在，经过接触之后，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后，王士珍已经完全认可了秦铭的能力，同时，一种退出军界的念头开始在脑子里萌生。
王士珍51岁，袁世凯53岁，冯国璋53岁，张勋58岁，就连最年轻的段祺瑞也已经47岁了。
虽然不想承认，属于他们的时代，正在悄然谢幕。
……
为了提防北洋作祟，民国开国时，将都城定在了革命党势力掌控下的金陵。
想当总统就得前往金陵就职。
显而易见，若是前往金陵，等于是成了笼中之鸟，袁世凯并不愿意。
而北洋想要掌控金陵，首先要面对的便是扼守徐州的秦铭的淮海军！
偏偏就是这座徐州城，成为了北洋越不过去的大山！
北洋三杰在徐州折翼了两个，徐州二字，是整个北洋挥之不去的梦魇，
北洋的触手伸不到金陵，所以，袁世凯绝对不会南下，都城必须定在京城！
革命党反对也无用，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整个京城都在风风火火的筹备典礼。
大清皇帝逊位大典和大总统继位大典要同时进行。
一座城，两拨人，一拨唉声叹息，哭哭啼啼，另一拨喜气洋洋，悲喜两重天。
唉声叹气的是清廷圈养多年的八旗子弟们，吃了两百年皇粮，早已沦为了废人。
大清突然没了，这让他们这些只会吃喝玩乐的前朝遗老们该怎么活呢？
袁世凯只保证了皇室的吃喝用度，除此之外，其他人的死活，一概不问！
因此，最恨他的人，莫过于八旗的遗老遗少们！
袁府门口，登门拜访的将军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神采奕奕。
走路带风，大马金刀！
大帅要“登基”了！
作为跟随大帅多年的骁勇战将，怎么也能混上个“从龙之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