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区区一盘棋都下不好,谈何天下。”袁世凯一伸手,旁边伺候着的侍女拿过来一块温热的湿毛巾。
把热毛巾糊在脸上,解乏之后,再从脸擦到光滑的头皮上。
老僧回道:“胸怀天下者,不拘一格。”
“老夫已五十有二,如今还是大业未成。”袁世凯感叹自己人生际遇多舛,自己一腔抱负,却无处施展,何时才能轮到他的时代呢?
“一切际遇皆是上天注定,昔日,姜太公七十遇周文王,出山灭商,重耳六十二岁继位,成就霸业。还有那……”
袁世凯一抬手,打断了老僧接下来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几年,等不了那么久,老夫不信天时,老夫只信事在人为!”
传令兵手持电文,来到了袁世凯跟前。“大帅,段祺瑞发来急电。”
袁世凯戴上老花眼镜一看,对老僧笑道:“呵呵,段祺瑞已经出兵徐州了。冯国璋也拿下了汉口、江夏,论新军战斗力,还得看我北洋。”
然后又转头对传令兵说道“给冯国璋回电,不用那么着急了,慢慢打即可,必要时,让出汉口。再给段祺瑞回电,猛攻徐州,三日内,剿灭徐州叛军!以打促谈,我要让朝廷知道,大清江山乱不乱,还得看我袁某人。”
先前是冯国璋狠狠打,段祺瑞慢慢走,如今,刚好掉了个个。
老僧双手合掌,向袁世凯微微侧身。“阿弥陀佛,恭喜袁公,阁下的际遇到了。”
袁世凯摩挲着胡子,盯着电文中秦铭的名字良久。“这秦铭后生,究竟何许人也?竟然有如此胆魄,逼着张勋起义,还单枪匹马劝降了江防营守军。”
袁世凯对军队抓的很死,并且把年轻的青年才俊悉数登记在册,以便日后提拔之用。
他想了半天,都没有记得这个名字,这个人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难道,他不是我新军中人?初出茅庐便能轻易击败成名已久的悍将张勋,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老僧又道:“阿弥陀佛, 虎豹之驹未成文,而有食牛之气;鸿鹄之鷇羽翼未全,而有四海之心。年轻人的时代要到了。”
听着老僧的话,一种惜才之心涌上袁世凯心头。“如此青年才俊,倘若不为我所用,着实太可惜了。”
说完,又问老僧:“老和尚,在你心里,我是个什么人呢?”
老僧笑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
……
“徐州城里的老少爷们儿们,徐州革命军今日募兵!凡现在报名入伍者,领银元十块!入伍之后,月饷银元五块,概不拖欠!”
任凭征兵处军官喊破嗓子,报名者仍是寥寥无几。
老百姓们又不傻,眼瞅着大战在即,谁会在这个节骨眼儿去当兵?这不是送死吗?
十块钱而已,犯不上搭进去自己一条命。
尽管招兵工作不顺利,但秦铭坚决不肯放宽底线,他有三不要:烟鬼不要、赌徒不要、五十岁以上不要。
整整一天下来,报名的人还不到一百人,照这么个速度下去,一年也招不到几个。
“玛德,真特么费劲儿,以老子的脾气,非拿枪顶着他们,抓一批壮丁不可!”嗓子喊劈了的募兵官骂骂咧咧的喝了口凉水润润喉。
“混账东西,说什么呢!”
话刚说完,紧接着后脑勺就挨了个大鼻窦,扭过头来,刚要发火,看到来人后,顿时没脾气了。
“属下说错话了,还望总司令见谅!”
秦铭拿起花名册,看了一眼随手扔下。“怎么就这么点人?”
“老百姓都怕死,哪有几个愿意当兵打仗的,就这几十号人,还都是冲着十块银元的赏钱来的呢。”
没有兵员补充可就麻烦了,一个人头十块钱,已经是秦铭能拿出来的极限了。
军政府的运营资金全靠从张勋手里“借”来的十万银元,收买江防营,用掉了三万,就剩下仅有的七万,还得养活手下的这七千兵呢。
满打满算也只够两个月的开销。
想得到徐州富户和企业家们的“融资”,得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干趴下段祺瑞才行!
可击败北洋精锐,谈何容易啊……
秦铭登上徐州城头,透过望远镜能看到城外十里处那蜿蜒纵横的沟壑和壕沟。
许大有和江天策各带部队,正在城外按照秦铭的部署构建布防阵地。
在他的规划中,徐州的防备分成三层,城外阵地、城墙防线、内城巷战线。
依托这三道防线,层层阻击北洋军的进攻,最后,再把他们拖入到巷战的深渊之中!
阵地构建的很有特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壕沟模式的阵地,而是如同雨点一样的小型堡垒。
为了打造这些碉堡,秦铭搜刮干净了徐州城里所有的洋灰!
洋灰掺着铁厂连夜加急打造出来的钢筋,于是就铸造成了坚硬无比的碉堡!
每个堡垒里藏有三个人。
秦铭在徐州城外,就像是种树一样,种下了一千个碉堡!
秦铭要让北洋第三镇的精锐把血流干在这徐州的城头下!
抚摸着城墙上这古老冰凉的城砖,内心不由得感慨,徐州这座饱经战火摧残的千年古城,如今又要再一次经受兵戈之祸了。
冷风一吹,秦铭紧了紧身上的毛麾披风,从城墙上走了下去,来到了前沿阵地。
“总司令,你不在城中主持军务,来这里作甚?”
“当然是来给你上药了。来,脱衣服我看下伤口。”
秦铭手上可用的大将只有两人,江天策和许大有,军务上离不开二人的协作。
可江天策又是个急性子,身上重伤未愈,拖着这么一副病体残躯,各种奔波,他的脸色比前几天看上去更惨淡了。
“一点伤而已,不打紧。”嘴上说着没事儿 ,可当他脱下衣服那一刻,看到那流脓发炎的刀疤处,秦铭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秦铭的语气立刻严肃起来。“简直胡闹!都已经发炎化脓了!万一感染恶化,你的小命就直接没了!”
作为一名医生,尤其见不得自己亲手抢救回来的病患不爱惜自己身体。“你身上的伤,都够上重伤标准了,理应卧床修养才对。不休息好身体,万一要是倒下了,我还能依仗谁来辅佐军务呢!”
秦铭一边训斥着,一边用自己调配的酒精给他进行杀菌消炎处理。
这位不打麻药挖子弹都一声不吭的汉子,如今在酒精的刺激下,失去了表情管理!
“嘶~养伤也得等打完这场仗之后再说啊,等咱们击败北洋之后,我才能安心养病,如果失败了,以后就再也不用了。”对于生死,江天策看的淡然。
“秦兄,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问无妨。”
“在秦兄眼里,击败北洋有几分胜算呢?”
“说十成就夸张了,但七成把握还是有的。”
“七成!这么高?”江天策吓了一跳。“秦兄的必胜决心从何而来?”
秦铭指了指城外的碉堡群。“我相信这个,以及……”然后又指向正在精心构建战壕的士兵们。“这些视死如归的弟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