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军司令部。
秦铭面前摆着一副棋盘,正在摆弄着棋子。
江天策喜不胜收,拖着病体向秦铭祝贺。“不费一枪一弹,三言两语就能解除徐州最大隐患,秦兄的能耐,我江天策佩服的五体投地!有秦兄这种人才主持大局,江淮革命大业必成!”
秦铭笑着挥挥手。“话说早了,陈琪美和徐少桢的江浙联军几乎拿下了大半个江南,他们才是江淮大局的主持者,看到这封电报了吗?”
桌面上摆着一纸从上海发来的电报,以陈琪美和徐少桢名义祝贺徐州革命举义成功的电文。
江天策点头。“这封电文我看过了,只是有一点我不理解,起义时,秦兄不是说过,三日后,江浙联军的援军就可抵达徐州,驰援我们,可这电文里,丝毫没有提及过支援之事,这是为何?”
按照时间来算,现在这个时候,江浙联军应该到了才对。
“咳咳。”秦铭尴尬的干咳一声。不小心被他发现了盲点。“其实,三日期限,援军根本来不了,至少得七天,当时情况特殊,凶险万分,江兄你又心怀以身殉国之志,秦某实在不愿江兄这封舍生取义的人才葬送于此,所以,才会出此下策,欺瞒了江兄。”
善意的谎言,怎么能叫蒙骗呢?而且,历史证明,援军真的会到!
只是现在革命成功了,人家取消进军计划了而已。
江天策并没有生气,而是感叹。“秦兄有心了。”
秦铭手持白子,落在棋盘上,说道:“现在来谈胜利,为时尚早,电文里还说,段祺瑞已经率领北洋第三镇沿铁路向徐州进军了!那可是大清新军真正的精锐之师!”
“另外,王士珍的第六镇也在集结中,兵锋所指,也是徐州!”
“兄弟,你我大祸临头也!”秦铭拍着江天策的肩膀,语重心长。
江天策的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在清廷新军战斗力体系里,成立最早、装备最好的北洋六镇,无论是兵员素质还是战斗力,都属于独一档的存在。
说句不好听的,革命星火之所以能在南方各地点燃,击溃各路新军,那是因为新军主力六镇始终引弦未发,按兵不动。
“世人都说,北洋三杰龙虎狗,王士珍是一龙,段祺瑞是一虎,冯国璋是一狗,如今,一龙一虎都冲着我徐州来了,看来,朝廷对咱们很重视呀!”
刚出新手村就要单挑版本大BOSS,这一刻,秦铭的压力直接拉到爆表。
“徐州地处南北交通要道,自古以来便是为兵家必争之地。”
“但徐州地处广袤平原之上,又孤城而立,无险可守,易攻难守。倘若我们同北洋开战,结果怕是凶多吉少,所以,我提议,让出徐州,咱们出去再打,转向江淮,同江浙联军汇合,报团取暖。”
从单纯的战术思维上来说,江天策是不建议固守徐州城的。
正如他说的那样,千里平原,无险可守,现在好不容易拉出了一支近万人的队伍。
只要保存下这支队伍,出去打个游击,换个地方占领,一样能东山再起,实在是没有必要把家底在一场根本打不赢的战役里拼光。
“放弃坚城不守,实非良策。”秦铭摇头,不赞同江天策的观点。
徐州是他好不容易才立足的根据地,倘若一枪不放就灰溜溜弃城而去。徐州革命军瞬间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如果,拉着部队投奔到江浙联军那里,也一样会被陈琪美等人看不起。
况且,在秦铭的小九九里,徐州就是他的本钱,丢了徐州,意味着失去了在这个时代里同天下群雄一较高下的本钱。
“北洋虽来势汹汹,兵强马壮,可我徐州也是城防坚固,哪怕龙虎联手,朝夕间想要啃下我徐州,也绝非易事!”
秦铭一条条的为江天策解释。“首先,其一,北洋跨数千里而来,属于劳师远征,而我军则是以逸待劳,有足够的时间整顿城防,构筑防线。”
“再者,徐州丢不起,也决不能丢!守江必守淮,守淮必守徐,徐州若是不保,北洋骁将可长驱直入,越淮河,过长江,横扫江浙,再下两广!如此一来,革命甚危!”
“所以,徐州这场仗,不仅要打,而且一定要赢!”
经过秦铭一讲解,江天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没有想到,他们所在的徐州,此时竟然成了众矢之的!
“我们仍有一战之力!绝不可不战而逃!”
秦铭也想同段祺瑞和王士珍在徐州斗上一斗,试一试这两位在近代史中叱咤风云的大佬,到底有几分斤两。
倘若赢了,直接功成名就,封侯拜相!输了也不怕,毕竟你的对手是北洋三杰。
到那时候,再打游击也不是问题。
“后天军政府成立大会参会名单确认了吗?有多少?”为了召开这场大会,秦铭精心拟定了一份邀请共同组建政府的百人名单。
他把徐州当地,只要是有名有姓的富商、企业家、地主、乡绅、名流,悉数列在其中。
只有得到他们的支持,才会有源源不断的钱粮,才能支撑得起军政府的运作。
“一、一个也没有接受邀请的,几乎所有人,都以各种理由推托了。”然而,江天策给出的回答,却让秦铭大吃一惊。
啪,秦铭手中的一枚棋子落空,给黑子的大龙放了一条活路。
“什么?一个都没有?不能吧?”
“我也奇怪,他们就像是约好了一样,摆明是跟咱们革命军作对,依我看啊,这些人头上的鞭子虽然剪掉了,但是,心里的辫子还长着!”江天策很生气,这帮混蛋,简直不识抬举!“要不要我带兵去,用枪逼着他们参会!”
秦铭摇头,他早已看破这些人的心中所想。“没用的,难道你还没看明白吗?谁能打赢这场徐州战役,他们才会支持谁。”
这年头,拳头硬才是硬道理!
“传我军令,立刻宣布,徐州进入战备状态,徐州城内一切物资全部收归军用!”
“那商户们的物资呢?”江天策又问。
秦铭道:“我说的是一切,只要是在徐州的东西,无论是粮食、还是铁、盐,全部列入管控之内,等战后再跟他们算钱吧。”
现在,只能先顾眼前了。
“秦兄,你是自己跟自己下棋吗?”江天策不懂围棋。但也知道围棋是两个人的游戏,一个人下个毛意思。
秦铭落定一子,微微一笑:“与我对弈者,乃天也!”
“与天对弈?”
“江兄难道不觉得,这天下如同棋局一般,世间万物,包括你我,都是在这盘棋局中的棋子吗?”
“与天对弈,可能有胜算?”
“事在人为!”
……
河南项城,袁家老宅。
一个身材肥硕,圆滚滚的白发老头儿正在与一位同样老态的僧人对弈。
老僧下棋时,看似气定神闲,实则,眼角的余光一直在观察着老头子的一举一动。
老头子捏着白子,凝视着棋盘,久久未动。
老僧轻笑道:“袁公,该你了。”
袁世凯思虑片刻,一子落定,老僧又是一子,截断白子大龙。
“输了,呵呵。”袁世凯乐呵呵摇头投子认输。“这么多年,还是下不过你这个老和尚啊。”
老僧捻着佛珠,笑道:“老僧的心中只有一盘棋,而袁公心中却是装着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