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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侯 ② 复假道于虞 ③ 以伐虢 ④ 。宫之奇谏曰：“虢，虞之表 ⑤ 也；虢亡，虞必从之。晋不可启 ⑥ ，寇 ⑦ 不可玩，一之为甚，其可再乎？谚所谓‘辅车 ⑧ 相依，唇亡齿寒’者，其虞、虢之谓也。”
「注释」
①假道：借路，借道。②晋侯：晋献公，晋国国君，姓姬，曲沃武公之子。晋，晋国，国都在今山西翼城。③虞：国名，在今山西平陆县东。④虢：指北虢，在今山西平陆县南。⑤表：外围，指屏障。⑥启：开端。⑦寇：指入侵的军队。⑧辅车：指面颊与牙床。一说为车厢两侧的夹板。
「译文」
晋献公再次向虞国借道讨伐北虢国。虞大夫宫之奇劝谏虞公道：“北虢，是虞国的屏障啊。北虢灭亡了，虞国必定跟着灭亡。晋国的侵略野心不能开启，对他国的军队不可轻视。一次已经很过分了，怎么可以再借一次呢？谚语所说‘辅车相依，唇亡齿寒’的话，就是指虞国和虢国的这种情况呀。”
知识拓展
春秋时期，虢国和虞国两个小国相互扶持，世代和睦相处。但虢国国君狂妄自大，经常派兵袭扰晋国。晋国国君晋献公认为虢国是心腹之患，在出兵之前，让荀息带着重宝出使了虞国，向虞国借道，以惩罚虢国侵扰之行，所获物资都归虞国。虞国大夫宫之奇阻止道：“虢、虞两国的关系就像嘴唇和牙齿啊，没了嘴唇，牙齿也保不住啊。虢国被灭了，虞国还能生存吗？”可虞国国君不听，答应了晋国的条件。就这样，晋国的军队先灭了虢国，后灭了虞国。“唇亡齿寒”是说嘴唇没有了，牙齿就会觉得冷。形容关系密切，利害相关。
公 ① 曰：“晋，吾宗也，岂害我哉？”对曰：“大伯、虞仲，大王 ② 之昭 ③ 也。大伯不从，是以不嗣 ④ 。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为文王卿士，勋在王室，藏于盟府 ⑤ 。将虢是灭，何爱于虞？且虞能亲于桓、庄 ⑥ 乎？其爱之也？桓、庄之族何罪，而以为戮，不唯逼 ⑦ 乎？亲以宠逼，犹尚害之，况以国乎？”
「注释」
①公：指虞公，虞国国君。②大王：周太王古公亶父。③昭：与下文中的“穆”都指宗庙神主的排列次位，昭左穆右。太伯、虞仲、王季是周太王的儿子，称昭；虢仲、虢叔是王季的儿子，称穆。④嗣：继承。⑤盟府：主管策勋、封赏、盟誓典册的机构。⑥桓、庄：指曲沃桓叔和桓叔之子庄伯。⑦逼：威胁，逼迫。
「译文」
虞公说：“晋国，是我的同宗，难道会危害我的国家吗？”宫之奇回答道：“太伯、虞仲都是周太王的儿子。太伯不曾跟随他父亲，所以没有继承王位。虢仲、虢叔是王季的儿子，担任过文王的卿士，在周王室立下了功勋，因功封赏的记录保存在盟府中。晋国要灭掉虢国，对虞国又有什么爱惜呢？况且虞国能比得上桓叔、庄伯与晋国亲近吗？他爱惜桓叔、庄伯吗？桓叔、庄伯的族人有什么罪，而被屠戮，不就是因为对他有威胁吗？至亲之族因受宠而让人感到威胁，尚且杀害了他们，更何况是另一个国家呢？”
公曰：“吾享祀丰洁，神必据 ① 我。”对曰：“臣闻之，鬼神非人实亲，惟德是依。故《周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 ② ’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 ③ ’又曰：‘民不易物，惟德繄物。 ④ ’如是，则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冯 ⑤ 依，将在德矣。若晋取虞，而明德以荐馨香，神其吐之乎？”
「注释」
①据：依从。②“皇天”二句：上天没有私亲，只辅助有德行的。辅，辅助，保佑。③“黍稷”二句：祭祀用的五谷不是芳香的，只有明德才有芳香之气。④“民不”二句：百姓不用改变祭品，只有有德行的人主持祭祀，神才来享受祭品。繄，是。⑤冯（píng）：通“凭”，依托，依凭。
「译文」
虞公说：“我祭祀用的祭品丰盛而清洁，神必定依从我。”宫之奇答道：“臣听说，鬼神不会亲近哪一个人，只是依从人的德行。所以《周书》说：‘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又说：‘黍稷非馨，明德惟馨。’还说：‘民不易物，惟德繄物。’如果是这样，那么没有德行，百姓就不和，神灵也不肯享用他的祭品了。神灵所凭借的，就在于德行了。如果晋国攻取了虞国，而能够修明德行，向神灵献上芳香的祭品，神灵难道会吐弃吗？”
弗听，许晋使。宫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腊 ① 矣。在此行也，晋不更举矣。”冬，晋灭虢。师还，馆于虞，遂袭虞，灭之。执 ② 虞公。
「注释」
①腊：腊祭，古代年终时的祭祀。②执：俘获，俘虏。
「译文」
虞公不听，答应了晋国使者的要求。宫之奇带领着全族离开了虞国，说：“虞国等不到腊祭就要灭亡了。就是这一次后，晋国再也用不着出兵了。”冬季，晋国灭掉了虢国。班师归来时，驻在虞国休整，于是乘机袭击虞国，灭掉了它，俘虏了虞公。
「分析」
这篇文章讲的是晋国第二次向虞国借道，灭掉北虢国，回兵时又灭了虞国的经过。全文着重描写了宫之奇的劝谏之语，先论形势，点出虞国和虢国之间“唇亡齿寒”的关系；再论亲情，以史实驳斥虞公“吾宗岂害”之说；后论道理，以“神所冯依，将在德矣”反驳虞公“神必据我”的想法；最后描写虞公不听宫之奇之言，而导致亡国被俘。虞国国君贪小失大，忽视“唇亡齿寒”的道理，十分昏聩愚昧；晋国采用“假途灭虢”的计策，一箭双雕，是最大的受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