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伯克段于鄢（节选） 隐公元年

书 ^① 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 ^② ，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 ^③ 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

「注释」

①书：指《春秋》。②不弟：不敬顺兄长。弟，通“悌”。③教：教导。

「译文」

《春秋》写道：“郑伯克段于鄢。”段不敬顺兄长，所以不说“弟”；交战双方如同两个君主，所以说“克”；称庄公为“郑伯”，是讥讽他对胞弟有失教导，也表明这是庄公的本意。不写段自动出逃，是史官难于下笔呀。

遂置 ^① 姜氏于城颍 ^② ，而誓之曰：“不及黄泉 ^③ ，无相见也。”既而悔之。颍考叔 ^④ 为颍谷 ^⑤ 封人，闻之，有献 ^⑥ 于公。公赐之食。食舍肉。公问之，对曰：“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 ^⑦ ，请以遗 ^⑧ 之。”公曰：“尔有母遗，繄 ^⑨ 我独无！”颍考叔曰：“敢问何谓也？”公语之故，且告之悔。对曰：“君何患焉？若阙 ^⑩ 地及泉，隧而相见，其谁曰不然 ^⑪ ？”公从之。公入而赋：“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姜出而赋：“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 ^⑫ 。”遂为母子如初。

「注释」

①置：安置，弃置。②城颍：地名，在今河南临颍西北。③黄泉：地下的泉水，此处指墓葬、墓穴。④颍考叔：郑国大夫，素有孝友之誉。⑤颍谷：地名，在今河南登封西。⑥献：进献，献谋或献物。⑦羹：指带汁的肉。《尔雅·释器》：“肉谓之羹。”⑧遗（wèi）：赠送、赠给。⑨繄（yī）：句首语气助词。⑩阙（jué）：通“掘”，挖。⑪然：这样，代指庄公对姜氏的誓言。⑫泄泄（yì）：形容欢乐自得的样子。

「译文」

于是，庄公把姜氏安置在城颍，并对她发誓说：“不到黄泉，不再相见。”不久，他又后悔了。颍考叔是管理颍谷的官员，听说这件事后，便向庄公献礼。庄公赐宴于他。吃饭时，颍考叔把肉放在了旁边。庄公问他，他说：“我家有老母亲，我吃的食物她都尝过，可是没有尝过您赐的肉羹，我想请她尝尝。”庄公说：“你有母亲可以敬奉，我却没有啊！”颍考叔说：“冒昧地问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呢？”庄公把事情的本末说了一遍，并表达了自己的悔意。颍考叔对答道：“您有什么好发愁的呢？若是挖地挖到泉水，您二位在隧道中相见，谁能说不是这样呢？”庄公按照他的方法办了。庄公进入隧道，而赋道：“在宽阔的隧道里，多么欢乐融洽啊！”姜氏走出隧道，也赋道：“身在隧道之外，精神多么愉快啊。”于是，母子之间的关系恢复如初了。

知识拓展

叔于田

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

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注叔：一说指共叔段，一说泛指年轻的猎人。

君子曰：“颍考叔，纯孝也。爱其母，施 ^① 及庄公。《诗》曰：‘孝子不匮 ^② ，永锡 ^③ 尔类。’其是之谓乎？”

「注释」

①施（yì）：扩展，扩大。②匮：穷尽，缺乏。③锡：同“赐”，给予。

「译文」

君子说：“颍考叔有纯正的孝心。孝敬自己的母亲，又影响了庄公。《诗经》上说：‘孝顺的人不断地推行他的孝行，会感化其他人。’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分析」

这是一件发生于两千七百多年前的历史故事，情节波澜起伏，人物形象鲜明生动，如庄公老谋深算、姜氏偏爱宠溺、共叔段贪得无厌等，通篇采用“春秋笔法”，对人物的褒贬不着一字，却又在行文之中，真实而客观地叙述了事件发生的过程，寓褒贬于其中。节选部分着重描写君臣之义、孝悌之道，通过庄公与颍考叔的对话，刻画其老谋深算的特点；“掘地见母”则宣扬了儒家的“孝”。 YNZiciZONAKJOp77k4eJqzG0Ch1XIOJr4VBREl30XC8VkFBIXcq+KT2Uj03OPln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