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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献公之丧，秦穆公 ① 使人吊公子重耳，且曰：“寡人闻之：‘亡国恒 ② 于斯，得国恒于斯。’虽吾子俨然在忧服 ③ 之中，丧亦不可久也，时亦不可失也，孺子其图之！”以告舅犯 ④ 。舅犯曰：“孺子其辞焉。丧人 ⑤ 无宝，仁亲以为宝。父死之谓何？又因 ⑥ 以为利，而天下其孰能说之？孺子其辞焉！”
「注释」
①秦穆公：春秋时秦国国君，名任好，前659—前621年在位。娶申生的同母妹为夫人。②恒：常。③忧服：服丧。④舅犯：重耳的舅舅狐偃，字子犯，狐突之子，随重耳逃亡在外。⑤丧人：指失位丧国，流亡在外之人。⑥因：趁机。
「译文」
晋献公去世，秦穆公派人向公子重耳表示哀悼，并且说：“寡人听说：‘失去国家常在这个时候，得到国家也常在这个时候。’虽然您严肃恭敬地在服丧之中，但是流亡的日子不宜太久，得到国家的时机不可错过。年轻人，请考虑一下吧！”重耳把此事告诉了舅父子犯，子犯说：“年轻人，还是辞谢吧！流亡的人没有什么宝贵的东西，只有仁爱思亲之心才是宝贵的。父亲去世是何等重大悲痛的事啊？如果要借此机会为自己谋求利益，天下还有谁能看重你？年轻人，还是辞谢吧！”
公子重耳对客曰：“君惠吊亡臣重耳。身丧父死，不得与于哭泣之哀，以为君忧。父死之谓何？或敢有他志，以辱君义。”稽颡而不拜 ① ，哭而起，起而不私。
「注释」
①稽颡（sǎng）而不拜：以头触地磕头，却不拜谢。颡，额头。拜，指主丧者对吊唁的人先磕头后拜谢。按古丧礼，只有丧主才能对宾客的吊唁行拜谢礼。晋献公并未立重耳为嗣，他只磕头而不拜谢，既是守礼，又表示自己无心谋求君位。
「译文」
公子重耳对秦穆公的使者说：“蒙贵国国君恩惠，来慰问流亡之臣重耳。我出逃在外，父亲过世，却不能与亲人同在灵前守丧哭泣，劳动贵国国君忧虑担心。父亲去世是何等重大哀痛的事？我哪里还敢有别的念头，而损辱贵国国君对我的高情厚义！”于是叩头碰地，却不行拜谢礼，哀哭着站起来，也不再和秦使私下交谈。
知识拓展
公元前 644 年，晋惠公派勃鞮第二次追杀重耳，重耳逃到了齐国，并娶了齐国宗族之女齐姜。齐桓公死后，齐国发生了内乱。重耳的大臣赵衰、狐偃在桑树下商量着如何离开齐国，被一个养蚕女听到了。她把这件事告诉了齐姜。齐姜把她给杀了，并对重耳说：“你有称霸诸侯的志向，偷听的人已被我杀了。”重耳不承认。齐姜又说：“您走吧！贪恋享受，安于现状，会毁掉一个人的。”重耳不肯走。于是，齐姜和子犯商量着，把他灌醉后，送走了。重耳酒醒后，非常生气，拿着戈追杀子犯。后来，赵衰等人又灌醉了重耳，直接把他拉到了齐国国都临淄。等他醒来后，又恼怒地追杀子犯，幸亏也没成功。
子显以致命于穆公。穆公曰：“仁夫，公子重耳！夫稽颡而不拜，则未为后也，故不成拜。哭而起，则爱父也。起而不私，则远利也。”
「译文」
子显把这些情况向秦穆公作了汇报。秦穆公说：“公子重耳，仁德之人啊！叩头而不行拜谢礼，是认为自己不是晋国国君，所以不行拜礼。哭着站起来，是哀悼其父的表现。起来后不再和使者私下交谈，则是不愿借此谋求个人私利的表现。”
「分析」
这篇文章写晋献公去世，秦穆公借此试探重耳是否有回国即位之意，以谋求利益。文章开篇写秦穆公借慰问之机，劝重耳回国即位，而子犯认为时机不成熟，劝其以仁爱为重，表现了秦穆公狡诈，子犯老谋深算的特点；第二段写重耳回复使者，措辞冠冕堂皇，举止合乎大礼，表现了他的品质与识见；尾段写使者回复秦穆公，秦穆公对重耳盛赞有加。从此重耳贤明远播，为日后归国为君打下了坚实的政治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