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孙满对楚子 ^① 宣公三年

楚子伐陆浑之戎 ^② ，遂至于雒 ^③ ，观兵 ^④ 于周疆。定王 ^⑤ 使王孙满劳楚子。楚子问鼎 ^⑥ 之大小轻重焉。对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 ^⑦ ，贡金九牧 ^⑧ ，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 ^⑨ ，螭魅罔两 ^⑩ ，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 ^⑪ 。桀有昏德，鼎迁于商，载祀 ^⑫ 六百。商纣暴虐，鼎迁于周。德之休明 ^⑬ ，虽小，重也。其奸回昏乱，虽大，轻也。天祚 ^⑭ 明德，有所厎止 ^⑮ 。成王定鼎于郏鄏 ^⑯ ，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虽衰，天命未改。鼎之轻重，未可问也。”

「注释」

①楚子：楚庄王，前613—前591年在位，春秋五霸之一。②陆浑之戎：古代西北少数民族的一支。③雒（luò）：河流名，雒水。④观兵：检阅军队。⑤定王：周定王，前606—前586年在位。⑥鼎：指九鼎，传夏禹时用九州进贡的铜铸成，象征九州。⑦图物：把物品画成图像。⑧九牧：天下九州之长。牧，一州之长。⑨不若：不顺利，有危害的东西。⑩螭魅罔两：即魑魅魍魉，指山林水泽中的精灵妖怪。⑪以承天休：以承受上天赐予的福佑。承，承受、接受。⑫载祀：年代。⑬休明：美好光明。⑭祚：赐福。⑮厎（zhǐ）止：定数。⑯郏鄏（jiá rǔ）：东周王城，在今河南洛阳。

「译文」

楚庄王攻打陆浑之戎，于是到了雒水，在周朝边境上检阅军队以示威。周定王派王孙满前去慰劳楚庄王。楚庄王问起九鼎的大小轻重。王孙满回答说：“鼎的大小轻重在于君主之德而非其本身。从前夏王朝实行德政时，远方的物产都画成图像，九州的州牧进贡青铜，铸成了鼎，并把图像铸在上面，各种事物都得以记载，让百姓认识鬼神与奸邪的形状。因此百姓进入川泽山林时，就不会遇上不顺利的事，魑魅魍魉一类的精怪都不会遇上。因此能让上上下下的人们和睦相处，以接受上天的福佑。夏桀德行昏聩，九鼎迁移到商朝，经历了六百年。商纣残暴肆虐，九鼎迁移到周朝。德行如果美好光明，鼎虽然小，分量却很重；如果奸邪昏乱，鼎虽然大，分量则很轻。上天赐福给明德之人，也是有期限定数的。成王把鼎安置在郏鄏，占卜预言可传三十代，享国运七百年，这是上天所决定的。周朝的德行虽然衰减了，天命却没有改变。鼎的轻重，是不可以询问的。”

知识拓展

定鼎

鼎，是古代的一种青铜炊具，三足、两耳、圆形，也有长方四足者。相传，大禹治水后，划定天下为九州，即冀州、兖州、青州、徐州、扬州、荆州、豫州、梁州和雍州，又集九州之力铸造九个大鼎，作为统治天下的象征。之后，夏商周三代都将九鼎视作传国重宝，认为“鼎”是政权的象征，后来称定都或建立王朝为定鼎。

「分析」

本文围绕九鼎展开，首先楚庄王陈兵周朝边境，问询周朝官员王孙满关于鼎的大小轻重；随后，王孙满借题发挥，讲述了鼎的来历及几易其主的过程，提出“在德不在鼎”的论点，摧挫了楚庄王的嚣张气焰，使其难以辩复，维护了周王室的尊严。 pNW7YONxzG555sBjl2WAKKOpC0mSU1KywbVKropaqhvXw8yCQALAiAlmtDGZrbF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