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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有一年川东大旱,连嘉陵江都露出了大片大片的河道。大地主黄善发面对龟裂的田地和晒得焦黄的禾苗,大发善心,决定对佃户们加租。佃户们承受不住这种善心,只好扛着锄头起来反抗。

好在黄善发不但有善心,还很有钱,雇来的打手个个练过武功,把只会种田的佃户们打得死死伤伤。黄善发站在打手们身后,指手画脚,得意非凡。结果就在这时候,远远飞来一块不大不小的鹅卵石,精确地命中了黄善发的脑门。他倒在地上,白花花的脑浆流了出来,当场死去。

扔出这块鹅卵石的人,是一个在嘉陵江边讨生活的船工,闲暇时喜欢在江面上扔石头削水皮,其他人都夸他的水花打得漂亮之极。而除了打水漂之外,他还有一项绝技,就是捉蛇养蛇。杀死黄善发之后,县衙对他发出了海捕公文,他非但没有逃跑,反而乔装改扮混进衙门里,在县令的晚餐里下了蛇毒,连县令带师爷一共毒死了十来个人。

再后来,这个胆大妄为的船工向西避入蜀中,发现自己扔石头和制毒的本事都还不错,再去做苦工似乎有些委屈自己,不如干一些更了不起的事情。这个人,就是蜀中唐门的创派祖师唐际。从这位元祖开始,唐门历经数百年的发展,已经成为了可以同少林武当并驾齐驱的举足轻重的大门派。

更重要的在于,唐门虽然也不断招收外姓弟子,但最核心的骨架始终是以唐姓的血亲关系结合在一起的,唐门子弟既是同门,也是亲人,相比起其他的江湖门派帮会,更加团结,更加牢不可破。

上述这段历史,唐一一自然是耳熟能详,但她并不太相信什么“血缘关系会让人们更加团结”之类的说辞。以她自己的体验来说,亲情这种东西就像一根皮筋,可以拉得很长绷得很紧,也可以松松垮垮毫无用处。

“非要往上数的话,所有人都是同一个祖宗,那又怎么样呢?打架的时候喊一声‘女娲捏的不砍女娲捏的’、人家就真的不砍你了?”唐一一说。

说话的时候,她正蹲在唐家堡的花圃里,帮助唐麟松土。唐麟满头大汗,脸上和衣服上沾满了泥土,还隐隐散发出肥料的臭味。他的断臂已经安上了一只假手,这是由唐门高超的工艺打造出来的,不但能完成各种日常的行动,甚至还可以练兵刃。

但是假手终究无法催动内力,唐麟曾经名震江湖的怒涛般的掌力,却永远也无法回来了。

唐一一一边忙活,一边悄悄打量唐麟的表情。唐麟一直试图在她面前保持轻松的微笑,但却很难做到,那两个嘴角与其说在笑,不如说中了唐门毒针痉挛了。

“你就别在我面前假装了。”唐一一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铲子。“从小到大,和我的脾气最像的就是你,喜怒形于色,从来藏不住心里的想法。”

唐麟也扔下手里的锄头,和唐一一一起坐在泥地上。他果然不再露出假装的笑容,两条眉毛像是可以打个结。

“我整晚整晚睡不着觉。”唐麟低垂着头,“总是想到我的手臂。不,这不能怪蓝天潢,如果能怪他的话,我反而会好过一些。但偏偏就谁也怪不着,只能怪到我自己头上,怪我最后那一招突然想要冒险,突然想要生平第一次击败他。他如果不回剑的话,受重伤的就会是他。”

唐一一找不到什么话去安慰他。她很清楚,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虚假的,唐麟失去的不仅仅是一条手臂,更是他一生所追求的目标和理想——成为武林第一人。他虽然双掌都均衡苦练,但毕竟天生右手力量更大,能发挥出最大威力的,始终是右掌。现在到了二十岁的年纪,突然失去右掌,再要从头开始加练左掌,无论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追得上蓝天潢了。唐麟并不是一个擅长掩饰自己情绪的人,这大半年来日渐消瘦,房门外时不时冒出一堆酒坛子。唐一一强拉他和自己一起种花,希望能够让他舒缓一下心情,如今看来也收效甚微。

“那些写书的无聊文人的话,果然都是拿来骗钱的,半个字也信不得!”唐一一后来气哼哼地说,“什么种花能够让人放松、让灵魂沉浸其中、获得心灵的静谧,静谧他先人板板!照我看,唐麟每一次剪花枝,搞不好心里都把那些断掉的枝条当成是他断掉的右手。”

但唐一一不能不管他。虽然唐麟从血缘关系上和她并不太近,无非是族谱上拐了几十个弯的堂兄,但因为两人有着相似的脾气,也有着早早成为孤儿的同病相怜,因此从小就能玩到一起。特别对唐一一而言,唐家堡里大多数人虽然容让着她,却并不喜欢她,也不愿意和她太接近,对待她就像对待一只杀不得的刺猬,唐麟是极少数能和她说得上话的人。唐麟毕竟从小就展现出惊人的武学天赋,是唐家堡重点栽培的对象,旁人看见唐麟对唐一一不错,自然也会收敛一些他们的不满。

十多年前,当太原府铁枪王老爷子病逝后,在他的葬礼上,江南雷霆帮丧心病狂地在王老爷子的棺材里藏了炸药。正当棺材被放入墓穴、人们已经开始往墓坑里填土时,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炸药爆炸了。

这次爆炸导致了十多人当场死亡,但最重要的是,有一个人身负重伤,从此全身瘫痪,成为废人。那个人就是王老爷子的孙女婿、唐门的时任掌门人唐染。在过去的几年里,唐染以他卓绝的才智和冷酷凶残的手段,带领着唐门压制住了死敌雷霆帮,被认为是唐门历史上最有才干的掌门人之一。

一年后,唐染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儿,那就是唐一一。唐染的妻子在四年前因难产死去,所以唐一一年仅四岁就成了孤儿。

因为唐染的功绩,也因为父母双亡的不幸,唐一一在唐家堡一直被纵容。别人不能去的禁地她敢去,别人不能做的事情她敢做。她最伟大的一桩事迹,是偷偷潜入藏经阁偷出了唐门顶级暗器“无边落木”的图谱,再偷偷潜入试炼室将之打造了出来,并且怂恿另外一位唐门弟子在练招时使用。结果该弟子暗器还没能出手,那枚仿制的无边落木就直接在掌心中炸开,二十七枚钢针一齐射出,在他的手掌上留下了二十七个透明窟窿。

在各种责骂与处罚中,唐一一居然还收到了一条赞扬,该赞扬来自于主持暗器打造的藏剑长老:“小小年纪就会看图谱和动用试炼室里的工具,而且还用得像模像样,实在难得。可惜还是不够精细,这颗机簧细了半丝,不然就不至于还没出手就裂开了。嗯,有前途,小丫头片子有前途……”

有前途的丫头片子在唐家堡持续着她有前途的逍遥生活,旁人的白眼当作耳边风,一直到年满十七岁。那一年她领取了自己的第一个正式任务,离开唐家堡去往川西清溪镇,去向一位唐门的老朋友送请柬。

这个任务很简单,唐一一完全不当回事,沿途还畅想着自己能遇到一些行侠仗义扬名立万的美事。结果刚到目的地,她就遭人陷害,被当成杀人的劫匪关进了牢狱里。虽然后来侥幸逃了出去,却已经让她领受到了足够的教训——那是唐一一生平得到的第一次教训,一次十分惨痛的教训。但如果一个人并不是真的蠢,一辈子吃这一次教训就足够了。以后的三年里,她虽然外表看起来还是大大咧咧百无禁忌,办起事来却完全收束心性,变得细致缜密,并且孜孜不倦地打磨自己的能耐。

后来唐一一拿这件事教训后辈时说:“我终于明白了,我过去在唐家堡横行无忌、在谁身上都占足了便宜,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因为我是唐染的女儿。离开了唐家堡,没有谁会管你是什么人,就会原形毕露。在江湖中,唯一能替你保命的,就是你真实的能耐。”

“好了好了,一一小姐,麟少爷,麻烦你们两位去休息休息吧。”老花匠于平笑眯眯地说,“您二位在我这儿干一个时辰的活儿,我就要花三个时辰来收拾残局。”

唐一一哈哈大笑:“那我们以后不来了?”

“我还是更盼着你来。”于平说,“毕竟每次你们都要给我酒钱。我老头子的时间倒是一文不值。”

“既然这么说,那就陪我喝酒去。”唐麟揽住于平的肩膀。

“我倒是很想。但现在是上工时间。”于平遗憾地摇摇头,“还是一一小姐陪你吧。”

唐麟的日子大概就这么过。他虽然喝酒,却从不醉酒闹事;他虽然总是心情不大好,也没有能耐在旁人面前伪装心情好,却好歹也从不找别人麻烦。唯一心甘情愿被他麻烦的是唐一一,不但要种花滚一身泥土,还要陪他离开内堡去喝酒——唐家堡规模庞大,几乎占据了一整座山,分为内堡和外堡两个部分,内堡是以唐姓为根基的武林门派,外堡则是一座繁华的市镇,依托唐门势力而发展壮大,唐门子弟们日常需要些什么,几乎都能在外堡找到。

可想而知,唐一一必然是外堡的常客,唐麟过去不是常客,现在却来得比唐一一更频繁。两人坐在外堡最好的酒馆里,唐一一刚刚喝下去半杯宜宾特产的杂粮酒,唐麟面前已经叠放着三只空碗。唐一一悄悄叹着气,知道劝阻的话说了也是白说,只好多要些菜,希望快把唐麟的肚子填上,这样他或许能少喝一些。

正在无可奈何,身边的一张桌子的客人招呼小二结账。唐一一循声随意地一瞥,发现这是一个年轻美貌的白衣女人,虽然把草帽帽檐压得很低,仍然吸引了不少酒客的注目,以至于唐一一至少要在心里划出二十一种不同的比较条目,才能让自己以十一比十获胜,证明自己比她漂亮。

胜利之后的唐一一心情大好,右脚不自觉地伸出去,把过来为她添茶的另一名店小二绊了一个趔趄。小二虽然没有摔倒,茶壶里的热茶却洒出来不少,有一些溅在了那位正在起身离开的女客的裤腿上。女客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发作,伸手把裤腿向上卷了一点,就在这一刹那,唐一一无意间看到,女客白皙的小腿上有一块青蓝色的纹身,纹身的形状似乎是一只黄蜂。

这个形状好像有点熟悉,唐一一想,我并没有亲眼见到过,但是在弟子手册上见到过文字描述。但这到底是什么呢?她又一时想不起来。她扯了扯唐麟的衣袖,低声发问,唐麟不耐烦地摆摆手。

“管他什么马蜂黄蜂呢!”唐麟的假手灵活地拿起酒壶,摇晃了一下,然后高声喊起来:“再拿两壶酒来!不对,直接拿一坛来!”

唐一一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等到唐麟喝下了第五碗酒,她又问了一次,唐麟把空碗往桌面上一摔:“真是烦人!你是来陪我喝酒的还是来跟我捣乱的?青蓝色的纹身是吧?纹成了一只黄蜂……黄蜂……”

唐麟的脸色本来因为喝多了酒而发红,忽然一下红潮退去:“青蜂?你看到的真的是青蜂?”

唐一一也反应过来:“对!那不是什么马蜂黄蜂,就是青蜂!蜀中很少见,但是在冀州和幽州那一带见过。这代表着什么呢?”

唐麟的酒好像醒了不少。他往桌上扔下一块银子,拉起唐一一快步赶往内堡方向,一边走一边说:“青蜂是一个刺客组织。”

唐一一终于回想起来了,弟子手册里的确提到过这么一个刺客组织,以青蜂作为标志。手册里说,这个组织的人数很少,但个个都是精英,刺杀手段非常高明,收费也很昂贵。如今在唐家堡的地盘上看到一个青蜂的成员,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两人急急忙忙赶回内堡,但内堡如此之大,即便假定这位女刺客的目标真的是唐家堡里的人,凭着区区两个人想要把她找出来也实在有点儿不大可能。要说把此事上报,似乎又有点小题大做,毕竟唐门什么大场面没见过,为了在外堡的市集上见到一个女杀手就要全堡戒备,也不怎么现实。唐一一甚至认为,那位女刺客也许就是路过顺便吃顿饭而已,无需紧张,但唐麟并不这么想。

“青蜂的人出现,多半不会是巧合。”唐麟说着,有点懊恼地拍拍自己的额头,“不该喝那么多酒的,不然的话,我第一时间就能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就走不了了。”

唐一一安慰他:“应该不至于那么糟糕,就算是青蜂,说不定也没有胆子来唐门……”

话还没有说完,前面的某一个院落里传出一声惊叫,听声音是名女仆。唐麟一个纵跃,扑向那个院子,唐一一只能紧跟在后,并且从方位上判断出,那是她另一位族谱上七弯八绕的堂兄唐静的居所。唐一一和唐静并不熟,但知道唐麟和他关系不赖。

刚刚来到院门外,眼前一道白影直直朝着她撞过来,她不假思索地射出一枚透骨钉,但对方身形轻轻一晃,躲过了这枚暗器,紧跟着唐一一觉得面前寒光一闪,对方的兵器已经刺向了她的咽喉。唐一一甚至来不及看清楚这是什么兵器,只能感觉到对方出招奇快,并且十分狠辣,一出手就直奔着取她性命而来。

唐一一只能狼狈地就地一滚,躲开了这一击。而唐麟已经追了出来,左掌拍向敌人的腰间。敌人好像知道唐麟的掌力凶猛,并没有硬接,身躯扭出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角度,避开这一掌,迅速逃远,唐一一坐在地上,看得明白,这就是之前她在酒楼上见过的那个青蜂女刺客,手上的武器似剑非剑,更像一根长长的钢刺。她同时还判断出,这位女刺客除了招数诡异毒辣,轻功也好得出奇,唐麟一定追不上她。

见鬼,这回是十一对十一打平了,她很不甘心地想,这家伙的武功比我好。

果然,唐麟追了一程之后,就阴沉着脸回来了。此时唐家堡里的其他人已经被惊动,守卫组的弟子们和御剑长老很快赶到。唐一一眼看着他们抬出了唐静的尸体,尸体并没有被布料掩盖,她一看清尸体的样貌就忍不住惊叫一声。

唐静的致命伤在咽喉,喉头被整个刺穿了,唐一一已经见识过女刺客的招数和兵器,倒是并不意外。但唐静的尸体最引人注目的地方却不是被刺穿的咽喉,而是他的胸口——胸口上也有一个大洞,从洞里钻出了一只赤红色的蝎子,大概有手指那样长,正在甩动着血淋淋的蝎尾。

唐一一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呕吐出来,唐麟却已经走上前去,俯下身,细细观察着那只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赤蝎。

“你见过这个东西?”御剑长老问。

唐麟铁青着脸,点点头:“这是南疆的毒蛊,不过是比较初级的那种,只能施加在尸体上,所以那个刺客要先杀了唐静,才能替人施蛊。”

“替人施蛊?”

唐麟解释说,他在四处寻找对手挑战的过程中,曾经深入南疆待过几个月。云南的毒蛊和湘西蛊术虽然威力却不相上下,细处的区别却很多。比如南疆的蛊民对爱情这种事儿格外执着,很擅长下情蛊,眼下唐静身上爬出来的这只蝎子,就是情蛊的一种,尽管只是初级而简单的一种,最大的作用是留作警示。那位女刺客先杀死唐静,然后放蛊,唐静的心脏里就会生长出这样的蝎子,把他的心整个咬穿,最后从胸口钻出来。

“这个寓意一望而知。”唐麟说,“负心者的下场。青蜂如果只是要取人性命,不会那么麻烦,这应该是雇主的额外要求,所以我才说那个青蜂刺客只是替人施蛊——唐静去年曾经到过云南,剩余的事情不难想象。”

这样的情蛊倒是很适合唐静,唐一一颇有些对死者不敬地想到。她虽然和唐静接触很少,但也知道这个小白脸一向风流成性,处处拈花惹草。只不过这一次,他大概是招惹到了不该招惹的女人,不但招致了杀身之祸,连一颗完整的心脏都无法保全。

他让南疆的某个女人心碎,该女人就掉过头来让他心碎,倒也公平合理,唐一一想。

“你以后如果出门办差,也要当心南疆的毒蛊。”唐麟对唐一一说,“他们的蛊术花样百出,防不胜防。我听说过的最高明的毒蛊,能够夺人心智,把一个活人变成任由他们使唤的傀儡。我可不想有一天被你发出的毒针射中。”

“那怎么可能?我是什么人!”唐一一虽然嘴硬,脸色也禁不住有点发白。

接下来的处理后事、查找凶手、商议报复之类的事情,反正有长老们去伤脑筋,唐一一也并不关心。但她注意到,唐麟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闭门不出。门上还贴了一张纸条。

“帮我弄点酒来。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纸条上说。

这几个字没头没尾,但唐一一知道是留给自己的。她不声不响地去往内堡的酒窖,连恳求带恐吓,搬回了两大坛子剑南烧春,放在唐麟的门口。两天过后,唐麟开门出来,两只眼睛被酒精烧得通红,走一步晃三步,闻起来像一块巨大的醪糟。唐一一毫不客气地把醪糟拖到附近的一个鱼塘,一脚把他踹了下去,等他咳嗽够了之后,再把他拎起来,扔到了男澡堂门口。

“全叔,麻烦你替我把他洗刷干净!”唐一一狠狠喘着气,把一块碎银放在看守澡堂的杂工手里。

终于,唐麟重新变成了干净的唐麟,身上还有一些没有消散的酒气,但从眼神判断已经基本清醒了。两人一起坐在唐家堡栽培毒药原料的药田旁,鼻子里闻着从药田传来的香臭混合的怪味,一直没有说话。虽然隔得不近,这些有毒植物的气息对普通人而言仍然是有害的,只是唐门子弟从小必须要过这一关,假如不能培养出最基本的对毒物的耐受能力,以后就没办法身上带着剧毒暗器行走江湖。

“唐静的死是我的错。”唐麟终于开口说,“我曾经和青蜂打过交道,对他们的印记很熟悉,如果不是喝多了酒麻木了脑子,我第一时间就能反应过来,然后把那个女刺客拦在内堡之外。这原本应该是和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的事,但是我喝醉了,没能做到。”

唐一一想要说两句安慰的话,却知道说了也没用,因为唐麟陈述的是事实。身为唐门子弟,原本就应当随时随地保持警觉,更何况是唐麟这样数一数二的高级弟子。明明在唐家堡地界发现了青蜂的踪迹,却不能做出正确的反应,那就是失职,就算执剑长老决定重重处罚他,也无话可说。

“那你打算怎么做?”唐一一问。

“我要出去走走。”

唐麟说,虽然他没有办法成为天下第一了,但是眼光和智慧还在,只要不喝酒烧坏脑子,这一点就不会变。他将向御剑长老申请加入斥候组,从此行走江湖,为唐门搜罗情报。

还有一点唐麟并没有明确说出来,但唐一一能隐约猜到:唐麟在唐家堡只有两个真正的朋友,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唐静。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好朋友,会是一种巨大的负疚。唐麟做出这个决定,不仅仅是不希望自己从此变成一个废人,大概也是想赎罪,还有可能是想用肉体的痛苦来麻痹内心的啃啮。她想要阻拦唐麟,因为斥候组非常辛苦,天南海北地忙碌奔波,还必须隐藏身份,远远比不上挑战高手获取名声那样舒畅快意,但最后她只是轻轻点点头。

“你如果决定了,就去做吧。”唐一一说,“别忘了有空的时候回来看我。”

“还有,必须给我带礼物,不然我就一脚把你踹下山。”她补充说。 apQ//t3wno9HT4WGXRe5+Iy3NAU44ZkwU66PzVLGyG+OIQs2zF7djlDq1dXhiY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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