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从朝阳门打的去德外办事,到北二环碰上堵车,走走停停,心急如焚,忙打手机道歉。
无可奈何、唉声叹气之际,不由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好些人在街上骑自行车,行人、车辆肩摩毂击,骑车的就飞升起来,在空中畅意骑行;又想起上海的高架路,汽车似脱缰之马,任意疾驰……
遐思联翩之后,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但是,北京有一种绝不误事儿的交通工具,这就是隐藏的轨道——地铁。
每年去八宝山扫墓,几家人约好,都坐地铁,如此方能准时聚齐。岁岁清明十拿十稳。
地下轨道恐怕是最理想的城市人流载体。甭管地面怎么拥堵,甭管刮风下雨下雪,它总是那么迅捷、准时,车厢和站台也永远那么清洁、明亮、温度适宜。
要说起来,京城的第一条轨道,出现于清末光绪年间的1888年。
那是一条长长的铁轨,从中南海向北铺设,一直延伸到北海北岸。
这是李鸿章孝敬西太后的,德国进口,漂洋越海而来,包括路轨和小火车。
见到如此新奇的西洋玩意儿,老佛爷喜形于色。在众人簇拥下,从中海瀛秀门款步登车,观赏着碧波荡漾的湖水,陶然北行,最后停靠在清雅秀丽的静心斋。散心够了,消消停停搭车回銮。乘坐最多的时候,每天都要往返一趟。
现代人如果看见这趟“列车”,准会大吃一惊。慈禧担心车头的“喘息”和鸣笛破坏皇家风水,竟然叫太监用绳子拽着车厢前行。此情此景,可谓19世纪末京畿的一道奇观啊!不消说,是封建愚昧与现代文明碰撞而生的畸形儿。
虽然离奇,仍然是京门历史上最早的轨道交通。
这条四里长的轨道“存活”了12年,到世纪交替的1900年,被窜入京师烧杀抢掠的八国联军毁坏殆尽。
时光过了20多年,让普通人享用的轨道铺上京都大道。1924年12月18日,叮叮当当响着铃声的有轨电车现身古都。但发展迟缓,到1949年,也只有6条线,30辆车。
新中国成立后,人们逐渐选择了无轨电车。1957年2月26日,无轨电车亮相首都。有轨电车的命运却走到了尽头,“文革”开始的1966年的5月,永定门火车站至北京体育馆的最后一段线路拆除完毕。至此,闪烁着钢铁光泽的轨道在古城销声匿迹。
但是,金子总会发光。三年后,轨道交通重现京华。1969年,第一条地铁开通,尔后,轨道车辆便在人们脚下风驰电掣般运行起来。虽然只有从北京站西行的一条直线,却磁石般吸引了那个时代京城内外无数目光。
1984年,地铁环线建成。从此,人们可以悠闲地坐上它须臾间“莅临”古都九门的任何一处。
地铁仍在开辟新线,轻轨也向四处“放射”,首善之区的轨道越来越长。
若回头一望,就能体察都城交通变化之大。
1949年之前,除了几条主要街道是石渣路,其余都是土路。百姓感叹:“无风三尺土,微雨满街泥”。尽管元朝时,意大利人马可·波罗夸赞京兆“街道甚直,此端可见彼端”,但时而尘土飞扬时而泥泞不堪的土路行走不便,即使坐驴车、骡车,也备受颠簸之苦。怪不得皇上出宫,要用黄土垫地、净水泼街呢。
如今,城里跑的有无轨电车、公交车、地铁、轻轨、轿车、自行车,出行方式越来越多元化了。
比较起来,还是轨道最佳。街市路人像乱跑的蚂蚁一样“无序”。轨道运输迅速将大量“无序”变为“有序”。未来的京畿轨道,将于俯仰之间把我们运送到更多、更远的地方……
其实,水路也是一种特殊的“轨道”。京府水运曾盛极一时。
元代,郭守敬开凿了京城至通州的新运河,忽必烈命名为“通惠河”。江南粮船、商船可航行到城内的积水潭呢。
皇城东墙外,有条水道,跟通惠河相连。南方粮船停泊东交民巷卸下糯米。北方人把糯米叫“江米”,“交民巷”的名称是当年的“江米巷”音变而来。
那时,城里就能坐船远行。如果现在从城区坐船去颐和园、去香山,甚至去天津、去南方,该是多么神奇美妙、爽心惬意的事儿啊!
对京市交通,李大钊曾说过这样一句耐人品味的话:“我常走在前门一带通衢,觉得那样狭窄的一条道路,其间竟能容纳数多时代的器物:也有骆驼骄,也有上贴‘借光二哥’的一轮车,也有骡车、马车、人力车、自行车、汽车等,把二十世纪的东西同十五世纪以前的汇在一处。”(李大钊《新的!旧的!》)
而今,仍像大钊先生说的那样,交通工具的新旧交错在古都彰明较著地上演着。
人们往往猛然发现,许多“新潮”,在匆匆忙碌间变为“旧潮”,更新的“新潮”不觉间已悄然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