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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的花园

建国初,举家迁京,住西城胡同里的机关招待所。

这儿是清代富人的宅邸,像模像样儿。整整齐齐的两进四合院,前后院之间有漂亮的垂花门和石阶。后院西北角有个小门,通往花园。

花园虽然不大,却独具风韵。太湖石堆砌的假山玲珑而娇俏,一条小径盘绕其间,不消说,这里是儿童嬉戏、捉迷藏的乐园。假山旁伫立着一座小配亭,顶儿活像清朝的官帽。亭中有圆圆的石桌、石凳。人们在此乘凉,聊天,下棋。

暑假里,孩子们聚在这儿听大人讲故事。

园里疏疏朗朗栽着几棵桑树、枣树、柿子树。夏天,桑树下能捡到新鲜的桑葚儿,拿回家洗干净,鲜嫩甘甜,可口至极。秋天,用力晃一晃枣树,通红的大枣下雨般噼里啪啦落下来,砸在争抢捡拾的孩子们的头上、背上,欢声笑语响彻花园。熟透了的柿子个儿大,饱满,往往来不及摘,就掉在地上摔烂了,让人惋惜万分。墙根搭着葡萄架,葡萄成熟时,坠着一嘟噜一嘟噜的。分给各家各户,在盆里浸泡清洗时,孩子们围绕着,早已馋涎欲滴。

后来搬走了,但我总记得这童年的天堂。许多年后,故地重游,想寻觅儿时的记忆。进了院子,只见一个个私建的厨房、煤棚将四合院“侵吞”得只剩下一条狭窄的通道。来到后花园,假山没有了,亭子坍塌了,碎砖烂瓦和废弃的建筑材料杂乱地堆积着……默然半晌,一声叹息,怅然离去。

搬到东城,住在一个大机关里。这儿是清代一位公主的府邸,有座挺大的花园。不仅景致美丽如画,而且隐藏着种种谜团。我游览过南北名园,却未见过亭台楼阁间隐匿着如此费人猜想的玄秘。

园子最外层是一圈柏树,围成规规整整的正方形。柏树圈内,是平坦的青砖甬道,约两米宽,呈圆形状,环绕整个花园。“圆环”之内,铺展着绿茵茵的草坪。草坪中央,嵌着秀美的荷花池,圆圆的,直径约6米。池中央有座方形石碑,四面镌刻着八寸见方的篆字,顶端装着日晷。池沿儿用汉白玉砌成。“圆环”之外,栽植着牡丹、芍药、月季。方形花园的四角,各挺立着一小片树丛。

人们说,“外方内圆”的花园,象征着古来“天圆地方”的宇宙观;“方大圆小”的格局暗示着“地大天小”的意念,四个角落的树丛按季节轮流开花,隐喻四季;池畔向外伸展的四条石径昭示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最神秘、最有趣、最难以捉摸且让人百看不厌的,恰是这条小小的石径。路面选用大小一致的红、白、黑三色石子铺就。不同颜色的石子巧妙“点染”,勾勒出一幅幅美丽生动的画面,展现出各种人物、动物,活灵活现。是何人物?

动物分别象征什么?故事取材何处?皆无定论。灵异的图画常引得过往的行人驻足端详。

另外,为何独有西侧柏树外修了一段南北走向的画廊?也没人知晓。

夏天,荷花盛开,或洁白似雪,或粉红如霞。金鱼在高挺的莲叶下悠闲漫游。当初,公主一定常手执团扇,踱来池畔,观赏荷花和金鱼吧?上世纪50年代末,池沿儿装了一圈喷头,四面水柱射向中央,笼罩池上,远远望去,像座美轮美奂的圆形水屋。

可惜,“文革”中,当我从插队的农村返回时,惊愕地发现,这里夷为平地,竖起高楼,美丽神奇的花园溘然消逝,无影无踪!斗转星移,岁月流逝,早已没有人提起它了。但它仍保留在我的脑海里。我依然清晰记得池水周缘高高喷起的水柱,记得阳光下日晷显示的时辰,记得夏夜躺在草坪上,听虫鸣哇叫、望满天星斗的迷人情景……

然而,不管记忆多么清晰,思念多么殷切,前人遗留的独具一格的园林杰作,一旦毁弃,就像生活中故去的亲人一样,永远也不再回来了。

尽管它依然深深埋藏在所有因它而欢乐、因它而恬适、因它而歇息的人们的心坎里…… Lrxl/M+ae9FlhCrzyGcQUK+fkRLtT+2XmknOKb/R0qaSXPB8Z/SO3aAgCaIsaEX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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