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在半个多世纪的发展过程中，维吾尔族小说的发展速度的确很快，它的成就和影响不仅很突出，而且已经变成了当代维吾尔文学的主要形式之一，并达到了一定的艺术高度和遂平。阿布都外力和买买提吐尔逊都是维吾尔文学科班出身的高学历青年学者，他们在我门下求学，系统地研修了维吾尔当代文学，发表了一些有分量的科研成果。在本书中，他们运用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的视角，对当代维吾尔族小说发展历程进行了科学地研究与概括，给广大读者展示了当代维吾尔小说的新动向，论述了当代维吾尔小说的内容变化和理论现象。

众所周知，诗歌在维吾尔文学史上的最为主要文学样式，诗歌的成就，可以说文学的成就。它是在诗歌创作的一贯传统中的延续了几个世纪的唯一的一种文学体裁。维吾尔古典文学史，实际上是诗歌发展史，是诗歌创作不断完善的历史，是集体崇尚诗歌的历史。我们不能不被诗歌在维吾尔文学中的这种圣神的地位以及文学家和读者对诗歌的信念所感动。诗歌几乎是维吾尔族人民精神生活和艺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的组成部分，曾被用来作为学校甚至经文学堂的教课书，是人们在娱乐场所进行朗诵的对象。维吾尔族本身以诗歌民族著称的人民，就是通过自己的对诗歌的这种强烈的兴趣和信念，把诗歌推崇和延续到今天的。

当然，在维吾尔族古典文学中也曾出现过不少像《先人传》那样优秀的散文作品，它内容形式上丰富了维吾尔族文学，对维吾尔族文学的发展做出过很大的贡献。但是，这类作品，有很大一部分并没有反映维吾尔族人们的生活，塑造维吾尔族人民的形象。虽然维吾尔族文学中出现过的上述重要小说作品可以使维吾尔族小说创作追溯到很遥远的年代，但是它们的发展并没有在维吾尔文学史上形成某种连续性，也没有能和维吾尔文学的主要体裁——诗歌携乎并进，共同发展。也就是说，在古典文学中，任何可以成为现代小说楷模的遗产，早已不存在或失传。所以在文学史的发展以诗歌为主的前提条件下，小说能够在很短的时期内形成气候，并得到这样快速的发展，应该说掀开了维吾尔文学史的辉煌一页。

根据文学的内在规律，把整个维吾尔族小说创作分成两阶段，也就是说，当代维吾尔族小说经历了这样两个发展阶段。从 1949 年至 1966 年，是维吾尔族小说发展的第一阶段。按理说，建国后，在新的生活基础上开始发展的小说，其成就应该是比较突出的。但是，由于左倾思想对文艺界的干扰，维吾尔族文学创作并没有出现波澜壮阔的繁荣景象。尽管如此，还出现了像祖农哈迪尔的《锻炼》那样，反映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维吾尔族人民生活的，具有浓郁的时代精神的一些好作品，从而体现了特殊时期的小说的成就和特点。1949 年至 1966 年这十七年间，以祖农哈迪尔、艾尔西丁塔特力克、马力克克维尔、图尔迪萨木萨克、艾海提图尔迪、柯尤木图尔迪、卡哈尔吉利力等人为代表，创作了丰富多彩的作品，将当代维吾尔小说园地铺成斑斓的花坛。

《锻炼》、《悔恨》、《天山脚下》、《五颗星》、《欢乐》、《新生之地》、《走出死胡同》、《民兵队长》、《红五星》等，成为当代维吾尔族文学史上众口称赞的优秀篇章。他们的作品，以反映工农兵为建设新中国而进行的火热斗争和建国后人民生活巨大变化为主题，遵循着革命现实主义原则，在这批作品中真实生动地塑造了一系列鲜明活泼的人物形象。但是，这一时期忽起忽落的形式主义以及凭空美化点缀生活的倾向，束缚了作家的创作和个性，虚假的故事情节和直接说教似乎成了这一时期作家作品的共同特点。这一时期的作品，虽然数量不少，但富有生命力的作品却少得可怜。因为这些作品所反映的生活范围、人物类型、矛盾冲突及其发展类同化到了惊人的地步。更使人遗憾的是，在这些作家中，有少人具有刻画民族生活图景的功底，然而他们的生活经验与感受，因只置于狭窄而单一的框架里，使得他们的作品也成了“短命”之作。这一阶段虽然在维吾尔族的小说创作中不可否认的留下了一些遗憾，但是维吾尔族的作家队伍却初步形成了，并出现了一部分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好作品。

1976 年至今，是维吾尔族小说发展的第二阶段。十年动乱中，维吾尔族小说创作几近于零，因此不用讨论这个历史时期的小说创作。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人从理论上清算了“四人帮”的极“左”思潮并提出了对内搞活，对外开放的新经济政策，使我国开始跨入了一个前所未有兴旺发达的新时期。当代维吾尔族小说创作，也进入了繁荣昌盛的特殊的历史阶段。

1979 年全国四次文代会召开，邓小平同志总结以往文艺工作的历史经验和教训，精避地指出：“要坚持辨正唯物主义的思想路线，从五十年来文艺发展的历史中，分析正反方面的经验，摆脱各种条条框框的束缚，根据我国历史新时期的特点，研究新情况，解决新问题。林彪＇四人帮＇那一套荒谬做法，破坏了党对文艺工作的领导，扼杀了文艺生机。文艺这种复杂的精神劳动，非常需要文艺家发挥个人的创作精神。写什么和怎样写，只以文艺家在艺术实践中去探索和逐步求得解决。在这方面，不要横加干涉。”（《邓小平文选》、第三卷、185 页）邓小平同志关于领导方式改变的这些深刻论述，为新时期文学创作开辟了广阔的天地。在这种新形式下，文艺创作领域了充溢着春天的气息，作家思想解放，创作积极性大为高涨，短篇小说创作不仅数量空前，而且质量也比过去有很大提高，达到了繁花似锦的蓬勃发展局面。其具体表现为：

一．突破题材禁区，坚持从生活出发。新时期短篇小说创作是从生活出发，而不是“从路线出发”的。在题材方面，作家最先突破的是大胆揭示“文化大革命”十年动乱的现实，冲破了“两个凡是”的戒律，把“文化大革命”的罪恶赤裸裸地展示在读者面前，在我国文学上，以刘心武的“班主任”为发端的“伤痕文学”，愤怒控诉了“四人帮”假借党的名义给中华民族，给笔者们的政一代造成的精神扭曲，为文学正确处理歌颂光明和暴露黑暗的关系，创作了可贵的经验。知名作家祖尔东·沙比尔创作的以知识分子生活为生活题材的长篇小说《探索》、努尔穆察默德·托呼提的《五棵树》、加拉利丁·拜克拉木的《混浊的泉水》（长篇小说）、艾海提·吐尔迪的《园丁》等作品，描绘了这个历史时期人民生活，揭露了“四人帮”的种种罪恶。国家经历了 30 多年风风雨雨，终于在党中央领导下走上恢复和发展的大道。全面改革，建设一个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成为摆在所有中国人面前的光荣使命。在改革中，人们的成功和失败，痛苦与欢乐，这一切都给文学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素材。因此，反映各个改革题材的短中篇小说，“改革文学”如雨后春笋，成了中国文坛令人瞩目的创作热潮。在反映改革题材的一长串小说名单中，笔者们首先应当提及的作家努尔穆罕默德·托呼提的《奇特的专业户》、阿里木江·司马义《星光准烁》、艾海提·图尔迪的《别了，九月的寒舍》等讴歌《开拓者家族》的优秀小说。在这段时间里，作家从不同的侧面观察历史与现实生活，题材涉及历史，文化，政治，论理，爱情，改革，未来等诸多领域及社会问题。克尤木·图尔迪修订出版了当代维吾尔族文学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克孜勒山脚下》、祖尔东·萨比尔推出了他第一部长篇小说《阿勃拉里之风》，表现手法异彩纷呈。

（二）思想内容的进一步深化。现实主义要求作家按照生活的实际面目来描生活，但是生活的实际面目并不只是表面的，它还有更深刻的内在含义，所以，现实主义作家应当不仅描写生活的表面真实，更应该写出生活内在本质的真实。新时期以来，维吾尔族小说遵循现实主义原则，向生活纵深推进。不少作家把握了文学是“人学”这一艺术规律，把内容深化到人的本质意识，并揭示其深广的社会意义，表现了人性，人情，人道主义。在这段时间里的《永别了，眼泪》、《别了，九日的寒舍》、《花斑公鸡》、《犄角》、《沙漠淹没的大海》、《五棵青杨》、《奇特的专业户》、《瘸鹿》、《玉喇克山》、《天地啊，看看你的臣民》、《生蛆的湖》、《温泉》、《沙漠之梦》、《凝固的太阳》、《请允许我》、《界线》、《星光闪烁》、《卷刃的短剑》、《轨道》、《柏树叶》、《模糊的窗户》、《宿愿》、《戈壁之子》、《摇床》、《白色夹竹桃》、《人质》、《寂静的城高》等感人肺腑的中短篇小说问世，塑造了新颖生动的人物形象系列。这些作品以其充实深刻的内容，显示了维吾尔族小说创作的新水平和作家们的探索精神。谈思想内容深化的这道问题，应该提出一些优秀作家的小说创作。

（三）风格多样化。很多作家采用多种创作风格和写作技巧，打破了一潭死水的文学局面，吸引了读者的注意。独具风格的作家买买提明·吾守尔以维吾尔族特有的幽默从平凡的情节中反映出深刻的内容，深邃的哲理，并赋予作品鲜明的讽刺色彩，获得独特艺术效果。作家努尔麦提·托呼提，在那篇幅短小，语言含蓄，讽刺力极强的作品中，有力鞭挞了形形色色的社会弊病。用潜藏在笑声中的深刻哲理激起人们的反思。生活经验丰富，文学功底坚实的作家托呼提·阿尤甫超越传统的表现手法，灵活运用，适度汲取外国著名作家的创作经验，取得了很好的效果。尤其是较好地运用象征手法，给作品增加气氛，获得成功。富有探索精神的作家穆罕默德·巴格拉西有效地运用维吾尔族民间故事的表现手法，借鉴现代主义文学及魔幻现实主义创作手法，创作了一系列风格新颖的作品。年轻有为的作家艾合坦木·吾买尔以他的笔锋发掘塔克拉玛干生活的偏僻角落，成功地表现了特定的时空中的个性悲剧，何人民奉献出一批独具风格的佳作。青年女作家哈丽黛·伊斯拉义经过艰苦探索，使其作品形成了语言鲜活，淋漓尽致的风格。

阿布都外力和买买提吐尔逊合著的《当代维吾尔小说论》是第一部系统研究和综述维吾尔小说的学术专著，具有开拓意义和填补空白的学术价值。这一部学术专著分为上下两遍，上编论述了维吾尔小说的形成、分期及发展，论析了各个历史时期的小说成就和影响发展的因素，预测了当代维吾尔小说的发展动向，提出了对其的希望和要求。下编论述了维吾尔小说从文化变迁出发，较为深入细致地探讨小说家、作品和读者与经济变化的关系，论述了大众文化与维吾尔文化消费、审美意识的关系，进而讨论外来文化（如哲学、文艺思潮以及翻译文学）对维吾尔小说的影响问题。作者从爱情、婚姻和家庭关系入手探讨了当代维吾尔社会道德观的变化及其对小说家小说创作的影响。本书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作者尽自己所能，考察和论析了小说情节结构、人物形象和叙述模式等文本层面的变动和细节，以举例论述当代维吾尔小说创作的发展趋势和创作特点。作者又涉及到的乡村小说和城市小说问题。他从空间文化理论出发，对维吾尔乡村题材的小说作品和城市题材的小说作品加以分析，尽力挖掘其中的审美文化心理。让我们格外关注的是，作者专设篇章，探讨了维吾尔历史小说现象。目前，维吾尔长篇小说中，历史小说占绝对优势，因此讨论小说，不得不谈历史小说问题。很多前辈作家都创作了一篇篇优秀的历史小说。老作家赛福鼎·艾则孜以其历史长篇小说《苏土克·布格拉》和使人们回顾了民族生活的遥远过去；而别一位学识渊博的著名作家阿布都热衣木·吾铁库尔以其历史长篇小说《足迹》，《觉醒了的大地》等，使本世纪初哈密农民起义波澜壮阔的画面展现在人们跟前，些后不久，《被遗忘的人们》（艾海提·图尔迪）、《复仇》（卡哈尔·吉利力）、《伊犁风波》（阿不都热合曼·卡哈尔）、《永不消推的足迹》（阿依夏木·艾合麦提）、《暴夜闪电》（艾拜都拉·伊拉欣）、《漩涡浪花》（阿不都拉·塔里甫）、《马合木德·喀什噶里》（帕尔哈特·吉浪）、《上天的判决》（托科提·阿尤甫）、《阿布都卡迪尔大毛拉的故事》（赫威尔·铁木尔）等长篇小说相继问世。这些作品中描给了各个历史时期的人民生活，反映了人民的辛酸与欢乐。阿布都外力从读者对历史知识欲望、新疆复杂多变的历史脉络和文化审美等视角论述历史小说兴起的原因和因素，较十分准确地评论了历史小说起因和发展。

阿布都外力·克热木和买买提吐尔逊合著的《当代维吾尔小说论》一书也有一些需要增加的研究内容（如“探索小说”现象和“女性题材小说”），但这些话题可以单独做一个研究课题。这部小说理论成果可以说是第一部汉文写作的理论性专著，为我国读者较为全面地介绍维吾尔小说历史、发展和变化，使得他们对其得到初步的认识和了解。从这一角度来讲，这部书是具有一定的理论价值和参考意义。我推荐本书获西北民族大学中央科研与业务专项经费资助得以出版，希望早日与广大读者见面。

阿扎提·苏里坦
2011 年 09 月 10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