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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能在“遣隋使·遣唐使 1400 周年东亚文化交流的源流”国际学术研讨会上有机会作纪念讲演，深感荣幸。正如在方才的开幕式上各位来宾所说的，在遣隋使派遣 1400 周年之际，对东亚地区，主要是中、日、韩三国文化交流的历史进行回顾，学习本研究领域众多前辈学人的学术精神，确是恰逢其时，同时相信这对生于当代的我们来说也是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业。
首先，在此谨向本次研讨会的发起人王勇教授，以及尽心竭力筹备本次会议的浙江工商大学的各位老师，表达我衷心的敬意与感谢。
说实在话，本人在古代中日文化交流方面的知识极为有限，其中绝大部分都来自于王勇教授的著作以及本人与他的多次交谈。王勇教授也很清楚这一点。因此我推测，委托我以“现代遣唐使”为题谈谈出任大使的相关经历，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本人任大使期间，很少有时间对中日交流的历史进行回顾研究，自去年（2006）5 月从外务省退休，才逐步开始了这方面的学习。
在遣唐使时代，就有阿倍仲麻吕、最澄、空海、圆仁等，以及鉴真和尚等充满着冒险和浪漫色彩、富有意趣的故事。就我个人初步的感想而言，在当时日本的对外关系中，中国所占的压倒性比例自不必赘述；同样，尽管在政治、外交、经济以及文化各个领域朝鲜半岛的意义也非常重大，但给我的印象是，此前的历史研究对朝鲜半岛的连结作用，特别是对文化层面上深入而强有力的联系未给予充分重视，因此尚有很多部分未能阐明。
对于中国文化经由朝鲜半岛传向日本的历史经过，以及如圆仁在《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中所写的，日本人与朝鲜半岛人员交流的历史等，都有必要进行进一步的研究。从这一观点出发，本人对参加此次研讨会的韩国代表表示由衷的欢迎。
今年 4 月底，出于对遣唐使之旅的怀想，我与内人组织了乘船往返中日两国间、历时约两周的“现代遣唐使节团”。我们从神户出发，乘“新鉴真丸”前往上海，沿路历经扬州、淮安、青州、石岛（赤山）、蓬莱，然后从青岛启程乘渡轮至下关回国。
这次历史之旅，重访了 1000 多年前遣唐使行走各处留下的足迹，在因缘之地种植纪念树，追念往昔之人所追求的梦想，成为人生难忘的一段经历。同时沿路能与许多陌生人相遇，体会到遣唐使的部分经历，本人对这次收获颇丰的旅行深感喜悦。
本人想先来谈谈本次研讨会主题的遣隋使——小野妹子。作为历史研究的门外汉，敢于选择这个话题，有三个理由。第一，小野妹子作为派往中国的首任大使，是我的大前辈；第二，王勇教授对这个人物尚未进行详细研究；第三，此次研讨会上有众位专家就各个主题进行发表，但还无人正面选择小野妹子为主题。
小野妹子，生卒年皆不明。不可思议的是，虽然这是日本家喻户晓的人物，但就我所知的范围内，至今还没有有关这个历史人物的系统性研究或书籍。据说小野妹子出身于琵琶湖西岸一个名为小野的地方，那里现存的唐臼山古坟可能就是妹子之墓。另外，也有地图上记载，小野妹子之墓位于大阪以南一个名太子町的地方。这两处墓葬本人都曾前往查看，大阪的那座似乎年代很新，因此我觉得唐臼山古坟是真的。并无显赫门阀背景、身份只不过下层官吏的小野妹子，由圣德太子提拔而担任出使大任，这其中的理由也无定论。能想到的原因是，在妹子出身之地小野附近，居住着许多自朝鲜半岛的百济移民来的知识文化阶层人员（志贺汉人）。妹子自少年时代起，就通过和这些人接触，学习了佛教、儒教和外国语言，相当程度上掌握了符合担任首任大使这一重任要求的海外知识。这里就能看到一点日本与朝鲜半岛文化交流的源流。
历史文献中小野妹子的出场主要是在《隋书·倭国传》（苏因高），《日本书纪》、《圣德太子传历》等中。虽然只是一些片断性的记载，却也记录下了当时中日关系间的夹缝中大使饱受辛劳的情节（在归途中丢失了隋炀帝亲笔书信等等）。
小野妹子大使的任务，一般认为有以下两项：一是直接摄取佛教，及大量购进中国的佛教相关书籍；二是学习作为皇帝支配体制的原则性理念的儒教礼制。但更能引起我兴趣的，是被记录在《圣德太子历传》中的第三条理由。那就是妹子奉圣德太子之命，前往中国南部（今湖南省）的衡山，去取太子前世所藏的《法华经》的传说。
据《日本书纪》，遣隋使一行曾滞留隋约有半年。在此期间，专程离开长安前往南方的衡山去取佛经，确实让人觉得有些勉强。由此产生了这样的疑问：小野妹子究竟是否到达了长安（没有任何这样的记载），抑或是遣唐使船自山东半岛起就沿海岸线南下，行至扬州附近得以谒见了隋炀帝。关于这一点，今年 4 月，我与王勇教授在扬州推定了这样一个假说。为了彻底解开这个问题，目前王勇教授正根据当时隋炀帝所处地点的资料进行调查研究。
有关小野妹子大使的事迹暂且说到这里，下面想就现代遣唐使所做的一些事说几句。日本驻华大使的主要任务，即为维持并发展中日友好关系尽最大努力。自 1400 年前，首任遣隋使向隋朝皇帝奉呈国书以来，中日间的长期国交就此开始。现在，中日关系方面存在着前所未有的新条件。第一，中日两国，像今天这样在国际社会上双双占据重要地位的情况是前所未有的。第二，虽然双方在体制上存在差异，但两国在平等的基础上建立起了友好关系。第三，现在，中日关系实现了飞跃发展，其广度与深度都是史无前例的。第四，两国都处在变革之中，对对方将来的情况相互间都很难有明确的判断。
从历史的角度，中日两国关系正处于全新的条件之下。为了继续维持友好关系并使之面向未来发展下去，我们不能向过去去寻求模式，重要的是两国继续协作，努力去创造新的友谊。
如前所述，中日双方都正处在变化过程中。在难以明确本国和对方未来的情况下，必须避免对将对方作最坏设想并反应过度的情况视而不见。因此，无论如何都必须尽量正确地理解对方的情况，在此基础上采取恰当的回应。中国是一个充满多样性的复杂国家，一个难以去简单把握的对象，再加之当代中国实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正处于急速发展阶段，因此从外部去了解它就变得更为困难。但这并不是只针对日本而言，对全世界而言，努力对这个至关重要的国家的实际情况作出准确无误的形势分析，也是非常关键的。可以说这也是现代遣唐使的重要工作。
偶尔发生的历史认识问题和有关台湾地区的政治问题也是阻碍两国关系发展的重要因素。并且，在过去的大约十年时间里，还出现了中日两国国民相互间感情冷却这一不甚乐观的现象。如果这一倾向长期持续，必将成为威胁到中日关系未来的深刻问题，令人担忧。这个问题，有必要由两国官方、民间共同发挥智慧，花费时间和精力，坚忍不拔、全力以赴地去解决。
由于去年秋天安倍首相访问中国与今年 4 月温家宝总理成功访问日本，中日两国首脑间互访得以重新启动，两国关系的气氛得到相当大的改善。真正意义上的友好在人们心中萌发，相互间国民感情的好转令人期待。出于这个目的，继续积极开展青年交流活动，加强地方层面的紧密联系都是必要的。特别是中日邦交正常化以来，作为中日关系的特征，政府层面的交流占了很大的比重，而民间、地方层面的交往不足。进一步加强“根”的部分，对于将来中日关系的健康发展至关重要。尤其在促进地方层面中日交流的情况下，作为交流基地，中国各所大学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在这个意义上，这次浙江工商大学主办如此大规模的学术研讨会，应予以高度评价。
为了继续构筑与新时代相应的、开阔大气的友好关系，关键在于中日两国国民切实理解相互间的重要性，在对过去历史的正确认识基础上，尽最大的努力。
要实现东亚的持续和平与繁荣，则不能无视朝鲜半岛的作用。就前不久世界瞩目的朝鲜核问题解决一例而言，在六方会谈中，中国、日本、韩国在意见沟通上密切联系共同应对，可以说对推进问题的解决是不可或缺的。在中日、日韩、中韩之间，既有历史经验，也有至今未能解决的问题。三个国家在和平竞争的同时共同繁荣发展，也必将成为本地区安定发展的原动力。
正如在开头提及的，从古代中日交流史的角度来看，朝鲜半岛的连结作用也是极为重要的。例如，之前提出的疑问——小野妹子是否真正来到长安，解决这个谜团的关键实际上可能就在朝鲜半岛上。这是因为，根据《日本书纪》的记载，小野妹子大使一行于公元 608 年 3 月 9 日与百济使者一同受到隋炀帝的接见。如果百济遣隋使的相关史料中有相应记载，那么这个问题和小野妹子在百济遗失隋炀帝亲笔书信一事，很可能都会出乎意料地迎刃而解。
在阐明中日交流史上的未知部分的问题上，我们期待着今后中国文献、以及朝鲜半岛尚未发掘的历史资料发挥巨大的作用。希望又一个 1400 年后，中、日、韩三国知识分子，像今天的我们一样召开纪念遣隋使 2800 周年学术研讨会的时候，他们能在更丰富的资料基础上无限接近客观历史真相，而东亚各国国民的交流能够进一步显著广泛、深化。
最后，衷心希望本次研讨会成为在面向未来历史研究意义上所迈出的第一步。同时也祝愿在座的各位身体健康，事业更上层楼。
翻译：许海华（日本关西大学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