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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保守主义的基本原则

通过以上对保守主义的含义及基本特征的分析,纵观数百年以来保守主义政治哲学对人类历史上政治经验的积累和总结,我们以为贯穿于保守主义思想的基本原则主要有:

(一)超越性的道德秩序

保守主义信仰超越的道德秩序,相信这种超越的道德秩序同人们的良心一道共同统治着我们的社会。认为政治问题本质上是宗教问题和道德问题,坚信宇宙中存在着一种人类的理性或哲学都不能探究到与测度到的伟大力量,而认为真正的政治是一种理解与运用超越于人类心智之正义的艺术,狭隘的理性不能满足人的这种追求超越正义的宗教需要。相信“宗教是正义、挚爱、自由、怜悯等等观念的共同核心。透过这些观念,我们才得以在浮生之中得到人性的尊严,拯拔自己超越时间的洪流与罪恶的苦海。” 认为宗教开拓了一个理性所不能及的世界,以一种神秘的方式让人类经验大爱大恨、苦乐悲欢、荣耀与美善。它帮助人类形成道德情操,也提供人类最重要的精神慰藉、抒情与升华。诚如贡斯当所指出的一样:“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民族其心灵是荒芜的、其精神是轻浮的,其灵魂为卑鄙琐碎的利益所笼罩,其想象力了无生机。放弃宗教,等于就放弃了所有的道德与人所以为人的本质。” 保守主义认为存在着一种超越性的客观的道德秩序。而这种秩序是来源于自然法或上帝,超越了人的主观意志并独立于人的意识和看法,是一种永恒的准绳与原则。认为是否承认超越的客观的道德秩序是衡量保守主义的基本准绳。认为只有承认存在着客观的道德秩序的人才是保守主义。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中特别看中宗教的这种“教化”功能,认为宗教之教化是要教导人民养成一种自由的技艺:相信它“很好地教导美国人掌握行使自由的技巧” 。其实,在自由成为一种政治主张以后,这种技巧,更多地乃是知道自由的边界所在,使人民知道自由与为所欲为不是一回事:“法律虽然允许美国人自行决定一切,但宗教却阻止他们想入非非,并禁止他们恣意妄为。” 因此,托克维尔认为宗教信仰可以为政治秩序提供道德基础,相信自由社会理应比专制社会更加需要宗教,更加需要道德。托克维尔说,“专制制度可以不要宗教信仰而进行统治,而自由的国家却不能如此。宗教,在他们所赞扬的共和制度下,比在他们所攻击的君主制度下更为需要,而在民主共和制度下,比在其他任何制度下尤为需要。”原因在于,“当政治纽带松弛而道德纽带并未加强时,社会怎么能免于崩溃呢?如果一个自己做主的民族不服从上帝,它能做出什么呢?” 阿克顿补充认为:“没有任何国家在缺乏宗教的状态下能是自由的,宗教产生并增强人们的责任意识。如果人们不是被责任所守护,他们必定是被担惊受怕所包围。他们越是担惊受怕,他们就越不自由。责任感越强,自由度越大。”

保守主义认为一个自由的社会,首先需要的是一个正常的社会,而一个自由的社会不可能光光借由国家的强制,仅仅通过自上而下的命令——服从体系来使人们凝聚为一个可以进行交流与交换的网络。虽然自由的法律可以约束人们的行为,但仅靠法律的社会,其成本将高得无法承受。因此,道德约束乃是必要的,可以约束人的心灵,使其不至于把自由变得恣意妄为。从某种意义上说,保守主义认为宗教不但可以教导民众以正当生活的规范,而且,通过宗教活动,可以强化人们的道德意识、责任意识。总之,保守主义认为宗教有助于形成人们的责任感、义务感与良心感,可以形成一种正常的政治秩序。

(二)社会连续性原则

由于保守主义认为人类社会是一有机体而非机械体,即是一个有许多奥妙之处的机体,故坚持认为必须同过去保持连续性,必须尽可能地使变革逐步进行和尽可能不去打乱原来的正常秩序。从一般意义上说,保守主义总是坚持历史发展的延续性,坚信传统文化可以转化为现代因素,坚持主张传统是现代社会发展的底版,反对激进的变革,但即使是最激进的革命,也如甘布尔所指出:“仔细考察的话,即使是革命——它一向被认为是与过去的一种历史性决裂,我们仍然可以从中找到一些重要因素,表明它与革命发生前的社会和国家之间的连续性”。 认为它所提供的对过去的叙述使现在变得有意义,也为将来做好了准备。如果历史不复存在,那么人类现代经验的一个基本内容也将消失,而这一内容是建构身份与思考政治的重要源泉。就像马克思在《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所说:“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一切已死的先辈们的传统,像梦魇一样纠缠着活人的头脑。” 保守主义认为“没有历史,我们将被迫完全停留在现在;过去、历史的时段也将不再有任何意义。” 相信“所有伟大的民族都是保守的,他们缓慢地相信新鲜的事物,在实际当中对于错误极具耐心,深深地而且永远地确信一度建立起来并长期被看做是公正和终极之物的法则与习俗是伟大的。” 因而,保守主义始终相信“人在历史中,人是历史的,人就是历史”。 “历史与当前的存在分不开。” 认为社会秩序、社会正义、社会自由是漫长而痛苦的社会经验的产物,是人类多少世纪以来不断尝试、反思和实践的产物。主张“一种维持传统价值观的、渐进的、合理的、可尝试的改良,而不是激烈的变革和急剧的人为的全面平等。在可容忍的恶与未知的不可尝试和检验的善之间,他们一般都选择前者……” 因而认为,人应该尊重历史经验、尊重人的尊严与价值,任何变革只能是渐进而审慎的变革,反对象打碎机器一样来打碎社会的变革。认为“制度和道德,语言和法律,是通过一个累积的过程进化而来的。只有在这个自我意识的历史框架内,人类社会才能成功地运转。” 如英国政治家罗伯特·麦肯齐说的:“人类历史是进步的记载——积累知识和增加智慧的记载,从一个较低的智力和福利水平向更高不断前进的记载。每代人都把他们继承的财富用自己的经验加以改善,用他们取得所有胜利的果实加以扩大,然后将它传给下一代……”

总而言之,保守主义认为“历史是对一个民族尚有记忆的经历。它的一部分是对过去活生生经历的回忆。这种记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现实。它的另一部分是对教训的感知以及世代相传下来的事件的解释。这些经历是一种遗产,它包含着该做什么和政治行为中应避免什么的基本训诫。”

(三)传统的原则

英国政治学者安德鲁·甘布尔曾说“任何社会都曾经是传统社会,任何社会在一定意义上仍然是传统社会,我们难以设想一个没有传统的社会将会成为什么样子。我们还能承认它是个社会吗?” 马克思也曾说:“传统不是那么容易丢弃的,从门口扔出去的东西常常又从窗户转了回来。” 传统一词的拉丁文为traditum意即从过去延伸到现在的事物,这也是英语中tradition一词最基本的涵义。在古罗马,传统指的是转移财产所有权的一种方式。无论其实质内容和制度背景是什么,传统都是指历经延传而持久存在或一再出现的东西。现代意义的传统一词形成于十八、十九世纪,是与理性主义相对立而产生的,认为传统是指一条代代相传的事物之变体链,也就是说,围绕一个或几个被接受和延传的主题而形成的不同变体的一条时间链。这样,一种宗教信仰、一种哲学思想、一种艺术风格、一种社会制度,在其代代相传的过程中既发生了种种变异,又保持了某些共同的主题、共同的渊源、相近的表现方式和出发点,从而它们的各种变体之间仍有一条共同的链锁连接其间。并相信传统是一个社会的文化遗产(与文化人类学家所使用的“大文化”概念是一致),是人类过去所创造的种种制度、信仰、价值观念和行为方式等构成的表意特征;它使代与代之间、一个历史阶段与另一个历史阶段之间保持了某种连续性和同一性,构成了一个社会创造与再创造自己的文化密码,并且给人类生存带来了秩序与意义。传统代表的是一种“未经反思的智慧”(柏克语),诚如托克维尔所感叹,“一些看不见的而又几乎万能的锁链把一个世纪的思想与前一个世纪的思想、把儿辈的志趣与父辈的爱好联结在一起。不论一代人如何彻底地向前一代人宣战,但是和前一代人作战容易,要与他们截然不同很难。”

传统,从中文字面上来分析,传,驿也,意思是一站一站地往前传;统,领也,后来引申为纲目。概括起来传统具有以下特征:一切传统都是过去的东西,但必然影响甚至决定着今天生活的东西,生成某一传统的时代及生活在其中的人的消失不等同于传统的消失。单纯现在的东西还不能叫做传统,但并非一切过去的东西都是传统。不能离开过去与现在的关系谈传统,传统、现代、未来是有机联系的;研究传统的目的不是为了死人,而是为了活人;不是为了古人,而是为了今人。所以传统的本质不是过去,而是现在。传统,是人类生活中前后相继、主导人类文明的文化灵魂与精神整体,是在历史进程中延伸着的思想纲领和生活主题。它显现于日常生活中,深藏于人的本性中。一切传统的东西都被认为是正当的东西而被群体所接受。这种正当不需要经过论证,是天经地义、不容怀疑的东西。没有一个人是没有传统的,人是历史的动物,“引导多数人行事的是那种波澜不惊的人类传统习惯。” 人们的思想、信仰及思考方式都不可避免地在某一传统中进行。传统之所以能在不同时代之间“传”而“统”之,就是因为它不是一堆仅仅可以重新排列的组合,而是自身有着某种独立的生命力。因而,保守主义认为,传统的基本含义就是指凡是从过去流传下来的东西,是历史的一种“积淀”,并在时间向度上能够重复出现。从这个意义上讲,没有一个人是没有传统的,人是历史的动物,我们的思想、信仰以及思考方式都不可避免地在某一个传统中进行。所以,传统的具体内容有风俗、礼仪、信仰、制度、生活方式等。

国学大师钱穆曾说:“若我们要学西方人,便也该学他们尊传统的精神,来尊我们东方自己的传统。尊传统并非守旧,在各自传统之下,不妨有各自的新。” 但是,我们感到遗憾的是,人类历史上乌托邦的工程师们欲将他们的全新社会蓝图付诸实践的第一步就是无情的摧毁传统,彻底地消除过去的影响。然而,他们真的能与传统决裂吗?历史证明“其实人们是不太愿意主动地改变生活方式,很多传统的风俗习惯和典章制度常常可以延续数千年,代表着‘创新’的不容易”。 就像美国社会学家希尔斯在其《论传统》一书中令人信服地回答到:将“现代”与“传统”完全对立起来是错误的,一切人都不可能须臾离开传统而生活,所以我们根本就别妄想跳出“过去的掌心”。这首先是因为新事物总是要或多或少吸收先于它们的某些东西,它们的形式和实质都一定程度上取决于过去的事物。其次,每一代人使用的东西、持有的信仰和惯例的大部分,都不是这一代人所创造的,而是从过去的传统中习得的。再次,无论现代哲学如何张扬主体性,个人自主总是极为有限的,它依然只是生物学上的类和社会世系的某一部,总是要受到自然和社会的制约,任何稳定的个性总是遗传因素和传统积淀而成的社会环境交互作用的结果。可见,一切人都“生活在过去”,“即使那引起宣称要与自己社会的过去做彻底决裂的革命者,也难逃过去的掌心” 。所以,保守主义认为“传统指的是把过去传达到现在的惯例和礼仪”。认为“传统向权威表达忠诚,他们要做的就是把前辈积淀的智慧储存起来”。相信“传统总是有连续性的,而且一定有连续性,……这些连续性应该描述的像一条流动的河” 。保守主义认为尊重传统就意味着尊重人类整体的文明成果和群体长期积淀下来的习俗。保守主义认为对传统的敬重并非是指人们躺在昔日的辉煌中而高枕无忧、沉湎旧梦或是盲目守旧,不思进取,而是人们通过经验感悟到——传统是历史慷慨留给人类的宝贵遗产。借助于它,人类可以总结过往的经验教训以咨明日发展之需。美国学者弗里德里希·沃特金斯在其名著《西方政治传统》中指出:“误信了不切实际的理性重建之可能,革命的哲学家正企图砍断文明的传统根基。革命者对过去的成就只是加以破坏,而不去协助其发展,不仅威胁到人类进步的速度,甚至会造成退化,使文明再经几个世纪之后方能够复原。” 因此真诚地告诫人类:人类文明的演进是在传统的基础上展开的,传统带给人们的不仅是温情的血缘纽带、共同约定的习惯、风俗,而且它还传递给我们祖先的智慧。柏克也曾热情洋溢地论述道:“在这种对遗产的选择中,我们就赋给了我们的政策结构以一种血缘的形象,用我们最亲密的家庭纽带约束我国的宪法,把我们的基本法律纳入我们家庭亲情的环抱之中,保持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家室、我们的茔墓和我们的祭坛,使之不可分离,并受到它们相互结合并相互作用的仁爱的鼓舞。”

保守主义认为,“传统之所以引起人们的关注,是因为它是各种类型革命的对象,是所谓‘进步’的障碍。” 但保守主义强调,“传统被崇敬的不是过去,而是它们所体现的智慧。” 就像凯克斯指出的一样:“传统是个人和社会的媒介。……传统体现了道德的可能性,所以它能提供各种各样的机会。没有传统,个人将陷入迷失中,因为他们不知道如何生活……个人从传统中获得各种可能的生活,善的生活主要依赖于传统给他们提供的可能性。” “不管人们是否喜欢,传统总是一种无法回避的现实”。 既然传统凝聚的是先辈的智慧,那么现代人怎么聪明也只是如牛顿所说的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波普尔相信,“传统正确地强调我们的信仰在任何时候都主要来自继承,而不是自己的创造,事情肯定如此——可以说,放弃我们继承下来的一切信念,完全从头开始根本就是一种不可能办到的疯狂行为,它会使我们完全迷失方向,无法应付这个世界。”

柏克进一步指出“建立在长期积累的传统之上的政府体制要优于建立在推理原则基础上的体制,而且这种优越性恰恰在于历代经验的积累和考验……” “在他(柏克)看来,社会本身只是一种契约,是各个时代之间的协作:‘它不仅是活着的人之间的合作,而且是活人、死人和未生人之间的合作’。联系这每个世代之间的唯一纽带就是传统,传统将每一世代放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上,让他们充分扮演自己的角色。历史就是一个接一个的时代之环衔接而成的,……从祖先那里接过传统,再把它传给下一代人,由此而构成人类社会的和谐链条。” 这就告诉人们,传统给我们提供了全面而系统的观点,这种观点反映了人们在历史上所积累的经验、思想和在实际事务中被证明为有效的习俗和惯例。可以这么认为,传统是人类知识的一种储备,可以克服个人认识世界的局限,“我们怕的是每个人单只是依靠自己个人的理性储备而生活与交流,因为我们认为这种每个个人的储备是微小的,如果他们能够利用各个民族和各个时代的总的库存和资产的话,他们就会做得更好。” 柏克认真的告诫后人“永远也不要完全地、突然地脱离我们的古代传统。我们发现这些古老的体制,从总体上来说,是有利于道德和纪律的;而且我们认为它们可以加以修正,而同时并不改变其基础。我们认为它们是可以接受和改善的,并且首先是可以保存科学和文学的各种遗产 。”

基佐曾言“各民族在一个横暴的时机的影响下可以暂时否认自己的过去——甚至咒骂它;但它们决不能忘记它,也不能长期绝对的离开它。” 这就是说,保守主义传统原则的这些主张,都是针对那些只依靠理论的人而提出来的,认为单单依靠理论的代价往往很高,因此,保守主义认为往往越诱人的理论越是建立在空洞的、抽象的、脱离实际的冥想基础之上的。

(四)审慎的原则

所谓审慎就是在处理政治事务,在协调各种各样的政治矛盾和争论时不应采取极端的态度,而应对各个方面的利益加以权衡、考量,从而寻求一种现实可行的妥协方案。保守主义反对激进的改革,主张谨慎的改革,认为谨慎的改革才是保证社会不至崩溃的方法,故特别强调谨慎是政治家的首要美德。不然,“所有的社会工程,不管它如何以它的现实主义和科学性自豪,注定是一种乌托邦梦想” ,诚如柏克在《自由与传统》一书中写到:“审慎,在所有事物中都堪称美德,在政治领域中则是首要的美德;审慎将领导我们去默许某些有限的计划(这些计划不符合抽象观念表现出来的充分的完美性)。而不会引导我们去大力推行无限完美的计划(要实现这种计划就必须打碎整个社会结构)。在国家发生的所有变革中,中庸是一种美德,这种美德不仅和平友善,并且强大有力。这是一种精心选择的、调停纷争、妥协互让、促进和谐的美德。这种美德显然不同于胆小怯懦与寡断优柔。中庸是一种只有智慧之人才拥有的美德。当大多数人决定反对你时,做到节制就需要深沉的勇气和充分的反思。缺乏思想的公众意志往往表现为一种狂暴急切的要求,这种要求转眼即逝不会长久,那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危险的极端行动。当你的周围弥漫着一片傲慢与狂妄时,当那些拿人的生命作儿戏的人使你谨慎和冷静时,你有勇气表现出畏惧正说明你的头脑已做好准备迎接考验。在普遍的轻率与浮躁中,会发现这样的头脑存在着一种冷静沉着、泰然自若的品格,迟早会作为一个中心把所有事物都吸引过来。” 这就是说,保守主义认为人的知识是有局限性的,人的知识不仅有限而且会出错,因而审慎的必要性由此而产生。他们“宁要熟悉的东西不要未知的东西,宁要试过的东西不要未试的东西,宁要事实不要神秘,宁要实际的东西不要可能的东西,宁要有限的东西不要无限的东西,宁要切近的东西不要遥远的东西,……,……宁要现在的欢笑不要乌托邦的极乐……” 因为“一个国家政治制度的基础是习惯和传统,……主张审慎的‘改善’。伟大的政治传统一向包含有自身发展的提示,社会制度可以改进,但必须遵照人民的习惯,符合历史的传统。” 因此,保守主义特别强调,审慎应该是政治家应具备的主要美德,任何的政治行为都应该且必须顾及长远的后果,而不是只考虑民众所要求的一时的痛快。“反对激进主义的那种极不审慎的所谓干‘大事业’,总喜欢实现‘宏伟蓝图’,而且总是把所谓的‘坏人’要一棍子全部的打死。”

(五)多样性的原则

保守主义认为多样性本身是自由的产物,没有自由就没有多样性。要想使整个世界整齐划一、千篇一律,使每个人成为社会棋盘上的棋子、国家机器上的螺丝钉,就必然要压制个性,剥夺自由。所以,保守主义认为追求多样性和发展个性是至关重要的。要追求多样性就得维持自由,而维持自由的最一般的条件就是权力的分散。正是由于维持多样化和竞争,也正是通过这种自由的选择,人们才在不断地尝试中逐步地找到相对符合人性的社会、政治、经济制度和组织社会生活的方式。从这一点中保守主义看到了自由结社的必要性。认为如果一个社会的管理方式是由上至下的施加政治、经济和社会控制,那么这种做法必然要禁锢人的创造力和人的能量的自由流动,把他们纳入计划。而人的创造力和能量又是不可计划、不可强制的,这样的社会肯定会变成死气沉沉的社会,而不是欣欣向荣的社会。

所以保守主义始终强调民族特性、民族精神、地方分权、自主组织、分散社团、人的自然差异以及由此差异带来的身份地位阶级的不同,坚决主张并追求事物的独特性与多样性,反对用普遍性与平等性的眼光来看待事物。保守主义进一步指出整齐划一的社会是违背人性的社会。认为强求一致本身会使社会失去发展的动力。认为如果没有多样性就等于是失去了自由的基础,那么文化与社会生活就会随之穷困。像柏克所认为“社会本质上是复杂的东西。”“在柏克的政治思想中,复杂换个说法,指现存社会是一个社会的生命。这所有部分都有功能。” 如孔子所说的同而不和实在是社会统合的奇迹,是小人的社会。因为社会是由许多不同部分构成,由这些不部分的合力而产生的社会,即和而不同的社会才是真正的君子的社会。

(六)不完善的原则

在探讨人性时,保守主义提出了一条著名的原则叫“无赖原则”。认为人们在考虑制度安排时,必须持定“人人应当被假定为无赖” 这样一种假设。这一原则表明了这样一种思想:既然所有的政治家和政治行动者在政治生活中,都可能成为一个“无赖”,都可能是“理性”的谋利动物,那么,就必须去建立一个强大的制约机制,一定要使制约机制在先,让人们去服从。 在保守主义看来,人们显然不可能靠改变人性来把人的罪恶动机变成善良后果,人类社会在设定各种所需求的政治规则时,只能以消极防御观为基本依归。因此,这种普遍“无赖”的假定,构成了国家方法论上必需的思想前提:基于“最坏情形”亦即每个政治家可能是无赖这一最坏情形为基本出发点,而不是寄托于儒家的“人皆可以为尧舜”的人性的自我完善。所以保守主义认为政治的设计必须达到以下效果:不仅要对“无赖”行为实施有效的钳制,而且要能防止和遏制人们萌发各种损公利己的“无赖”冲动。诚如美国开国之初的宪政学家们在著名的《联邦党人文集》一书中写道:“如果人人都是天使,就不需要政府了。如果是天使统治人,就不需要对政府有任何外来的或内在的控制了。在组织一个人统治人的政府时,最大的困难在于必须首先使政府能管理被统治者,然后再使政府管理自身。毫无疑问,依靠人民是对政府的主要控制,但是经验教导我们,必须有辅助性的预防措施。” 这一论断包含了两层意思:第一,人不是天使,正因为如此,所以人类才需要政府;第二,政府作为社会的代理人,其统治本质在任何意义上都绝不是一种“天使统治”,不可能只行善不行恶——在他们看来,纯粹的“善”只能是天使所为,人类根本做不到——由于这个原因,就很需要政府这个管理被统治者的统治者本身实施外在的和内在的控制,去寻求“辅助性的预防措施”。这就是说人不是天使,由人组成的政府也不是天使,因为政府是由人组成的,所以人的本性也既是政府的本性,人必须有外在的制约,政府也必须有外在的控制。

保守主义还认为人的本性中有自然性和社会性两方面,其中充斥着矛盾冲突,首先是自然性与社会性之冲突,表现为人的感性欲望的满足与社会关系的有序化之间的矛盾,感性欲望试图超越人的社会性的限制,给合乎人类社会本性的有序化的社会生活带来威胁,因此凭借某种外在的强制力量作为调整手段的权力就成为必要。其次是人性冲突中又表现为人的社会性自身所包含的内部矛盾,因为人总是属于某个特定的社会关系集团,各种社会集团之间必然存在多种冲突,这样就使权力成为必然,权力的拥有者同常人一样具有实现自身利益的最大化和满足自身固有需要之本性,因此对权力和权力拥有者防范是必需的。 因此,保守主义认为实行法治、分权、宪政等就是为了使权力被滥用的危险减少到最低限度(但人们不可能根绝这种危险),它们的魅力也在于正视人性中存在的这种“恶”和不完善性。

从以上分析的基础上,保守主义提出了人性的不完善性的论断,强调人的理性是有限度的和非利他的,自律被认为是极少数人的特征。对人类理性能力和社会进步的看法,使保守主义者在支持任何制度改革之前三思而后行。因而保守主义认为,既然人的本性如上所述是有缺陷的,也不可能有完善的社会秩序,所以乌托邦的冲动就有可能在一些人的心中占据上风,但结果都会失败而告终。保守主义相信“人性的自私与趋恶是一个普遍的事实,人们的政治希望不能寄托于完美人性和圣贤的出现上,现实的政治运行只能落实在有缺陷的、并带有各种尘世欲望的凡人身上。” 因此,在这样的现实世界中,保守主义认为人们所应期待的应该只是一个可以容忍的、有序的、自由的政治社会。在如此政治社会中,罪恶和弊害的出现是在所难免的、正常的。在罪恶的可能性面前,人人是平等的——因为没有人是至善的。

(七)渐进发展的原则

渐进是针对激进和革命提出来的,因为激进通常是指人们对政治或社会发展所持的激烈的态度或主张。一般而言,激进对于政治与社会改革是持一种彻底与迅速改革的主张,反对任何的妥协与渐进的主张。而且在发展目标的确定上会把较远的目标作为近期目标,把理想的目标作为现实的目标去追求。甚至还主张以暴力手段去实现目标。进一步来看,革命的根本目标是要颠覆旧秩序,砸烂旧世界,坚决认为善恶是对立的,几乎不假思索地认定新旧世界是“一方战胜另一方,一方吃掉另一方”,断言“我们失去的只不过是手铐和脚镣,我们赢得的将是整个世界;……宣称,我们再退半步,那就是江山易色,千百万人头落地……即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妥协是绝对不可能的。” 鉴于激进主义的这种偏激主张,保守主义政治哲学家休谟曾明确地指出:“一切假定人类生活方式要进行巨大变革的政府设计方案,显然都是幻想性的。柏拉图的《理想国》,托马斯·莫尔的《乌托邦》都属于是这种性质的。” 保守主义的渐进发展的原则类似于口语中的“摸着石头过河”,认为人类的前进,每次都只能指望往前试探一点,如果不行就应该止步,相信“进步并不是一种批发的买卖,而是零售的生意,应当一部一部地约定,一批一批成交”。 这种方法的一个重要优点就是能够避免重要失误。诚如林德布洛姆指出“如果他是通过‘连续’渐进的变化方式来进行工作,那么他就可以有好些方法能用以避免持续性的严重错误。” 此外,保守主义认为在渐进政治过程中,失败者虽然蒙受了一点点损失,但不至于破坏整个政治系统,因为它是在相对稳定的、非对抗或弱对抗的情况实现的,对系统的破坏与危害也相对较小。俗话说“聚沙成塔”、“集腋成裘”,保守主义认为虽然小幅的、渐进的演变看起来似乎慢了一些,但实际上在不知不觉的平稳发展中的总的变化可能还大于一次或几次数量有限的快速变革。保守主义认为渐进发展由于对现状改动不大,更容易获得支持,而大幅度的迅速的变化往往带来相关人心理的不适应和震撼,如震撼过大,他们可能产生抵触情绪,社会也就需要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能缓解和整合因震撼带来的动荡局面。因此,“在近代英国的政治法律文化语境中,‘革命’一词往往意味着超乎常规破坏传统甚至不合法的极端行为”。

保守主义还认为由于渐进发展着重在社会上已有的共识基础上推进,因而它所带来的利益得失,对有关各方来说都不很大,比较容易为各方所接受;同时,渐进发展的结果与原有状况差距不会很大,不致造成根本的改变,也不会演变成生死存亡的斗争,而认为正是这种斗争造成了政治系统内部的动荡不安。而一些激进主义分子则坚信自身目标的绝对优先性和不可分解性,力图一次到位式地实现其全部目标,他们反对分阶段的、通过中间环节的渐进发展。就如恩格斯曾经批判过的三十三个布朗基派激进活动家时就曾宣称“要达到自己的目标,不在中间停留,不作妥协,因为妥协只会推迟胜利到来的日子”

(八)有限理性的原则

激进主义者认为人是具有无限理性的,人的理性是无限的、全能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认为人类可以掌握全部信息,不管需要与不需要,有用与没有用,认为没有任何事情是不确定的,未来像过去一样都在人类的掌控当中。针对此主张,保守主义指出,由于环境的不确定性和复杂性,以及人类认识能力的有限性,人类不可能把所有的价值考虑统一到单一的综合效用函数当中。了解所有备选方案及其实施后果,实际上是办不到的。所以保守主义认为“我们可以把那类考虑到活动者信息处理能力限度的理论称为有限理性论。” 恰如柏克所说的,“政治应该适合人性,不应该适合人的推理;理性只是人性的一部分,而且绝不是最大的部分。” 因此,保守主义认为“无限理性”的假设是不符合人类行为的现实,认为人的理性并非是万能的,而是相当有限的,相信“(人)作为一个‘智能的存在物’来说,……他是一个有局限性的存在物;他和一切‘有局限性的智灵’一样,不能免于无知与错误;他甚至于自己的微薄的知识也失掉了。作为有感觉的动物,他受到千百种情欲的支配。这样一个存在物,就能够随时忘记他自己;哲学家们通过道德的规律劝告了他……”。 英国政治学家格雷厄姆·沃拉斯在其经典名著《政治中的人性》一书中也曾明确指出要研究政治中的人性,首先必须克服“唯理智论”认为“任何人要想以重新检查人性当做他的政治思想的依据,必须首先克服自己夸大人类理智的倾向” 。认为传统的政治理论大多强调“人是理性的”,但在现实的政治中,人往往在感情和本能的驱使下行事,“大多数人的大多数政治见解并非是受经验检验的推理的结果” 。因此,保守主义认为在政治领域中,我们更不应夸大理性的作用,更应确立起“理性有限”的观念。这主要是针对理性主义充分信任人类的智力水平,确信理性能够帮助人类认识全部知识与终极真理而提出的。因为理性主义充分相信自己的个人理性或组织理性,自然地将不同意见、主张贬之为愚昧、错误,斥之为“伪科学”,从而也就在思想上排除了与他们协商、妥协、对话的可能性。理性主义认为体现人类最高理性的社会政治理想一旦被天才地发现,社会发展道路的每一阶段都由理想目标设定,认为目标具有高于阶段的价值,出现差错只能是某一阶段,决不能追究整个目标;认为实现理想的目的高于一切,此目的的“善”可以证明一切用以达到目的的手段。法国大革命时期著名的雅各宾派领袖罗伯斯庇尔就曾毫不掩饰地说:“自由的英雄手中挥舞的刀剑与暴政的帮凶所武装起来的刀剑毫无二致……革命政府是自由反对暴政的专制主义。”

当然,保守主义也承认人类可以依靠政治理性来协助政治实践和分析政治经验,但它主要反对将人类理性盲目抬高和神化处理的做法。保守主义强调政治实践和政治发展的模式来自于政治经验,而不是靠纯粹逻辑思维领域中的冥想与臆测。从政治思想史上看,在近代,柏克与休谟是反对理性主义,只相信人具有有限理性的典型代表。由于确信理性的有限性,因而保守主义就特别地重视经验、风俗、传统等价值;由于相信理性的有限性,因而保守主义也就逻辑地相信自己的主张并非绝对真理、并非十全十美。 8DM6gxg1VuUYFtxp6UoPUOlhWf+oFPE4T2xtX3vFEQ9/bEm3wsLlm764jJoNzi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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