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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祁县人文生境

进行某种文化的研究,首先应该立足于这种文化所赖以滋生的历史文化土壤。自从文学现代主义成为 20 世纪最重要的文学存在以后,文化艺术自我神圣化的过程随之而来。我国戏剧理论界也已经习惯于从西方引进现成的概念与术语来规范和描述中国戏剧,习惯于把西方戏剧的定义强加给在美学形态上非常独特的中国戏剧,削足适履, 在某种意义上使得我们放弃了作为读者或者观众进行思考的权利。我们还是先回到山西晋中,踏上昭馀祁这方沃土,这一溯源之旅或许会有益于我们真正了解祁县,了解晋中文化,通过对祁太秧歌的认识和解读,或许可以让我们重新获得某种文化的认同,让集体历史记忆重现,让我们重温那可爱的家园,还有过去的时光……

踏莎行·赠一泉郭公

[清]李恕

半亩方塘、数椽茅屋,

窗前对却萧萧竹。

安乐窝中几卷书,

希夷酣睡三竿足。

兴动吟诗乐歌曲,

闲时散步游盘谷,

唯知谷我气和神,

丢却人间荣和辱。

这是祁县旧志艺文选录的一首清词,虽然流传不广,却极具田园诗画意象,其中所蕴含的那种返璞归真的人生体验和恬淡的人生境界,想必是古往今来许多人所追求和向往的,在一定层面上或许可以反映千百年来晋中一带的人文生境。

一、昭馀祁

祁县,因古时有“昭馀祁泽薮”而得名。位于太原市西南 67 公里,太岳山北麓,太原盆地南部,汾河东岸。东与太谷县相邻,西与平遥县接壤,南与武乡县交界,北与清徐县毗连,东南与榆社县峰峦相依,自古为“川陕通衢”之要塞。作为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之一,其历史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对梁村古文化遗址考证证明,早在距今五千年以前的母系氏族公社时期,先民们就在祁县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

据《中国历史文化名城-祁县》,关于祁县有如下记载:“昭馀祁”是古代泽薮名之一,也是山西省中部最早出现行政区划的地方。“泽”,指聚水的洼地;“薮”,即湖泽之通称,并有“草野”之义;“泽薮”即长满水草的积水地带。据《周礼·职方》记载,上古时期,山西省中部是一片很大的长满水草的积水地带,名“昭馀祁泽薮”。历经山河变易,泽薮逐渐干涸,水退人居。公元前 569 年,即春秋时期,魏绛和戎,晋国北扩,昭馀祁这一沼泽地带才开始成为晋国有效管理的行政领域。公元前 556 年,晋平公封祁奚为祁大夫,食邑于祁地。当时的祁地,版图很大,南至灵石,北至阳曲,西至文水,东至寿阳,几乎包括了整个晋中平川,公元前 514 年,祁奚之孙祁盈因罪被杀,其食邑亦被没收。“魏宣子为政,分祁氏之田为七县”,即邬(今介休、灵石)、祁(今祁县)、平陵(今平遥、文水)、梗阳(今清徐)、涂水(今榆次、太谷)、马首(今寿阳)、盂(今太原市阳曲县)。今祁县县域总面积为 854 平方公里,其版图基本就是那时候所确定下来的。

二、祁人禀赋

祁县人杰地灵,历代名人辈出。据不完全统计,载入《二十四史》、《辞海》、《辞源》、《中国历代名人辞典》的祁县藉名人有 100 多位,列入清光绪《山西通志》的名人有 225 人。如春秋祁黄羊“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至今仍被奉为以国家利益为重,不计个人恩怨的楷模;王允、温峤、温大雅、王珪、王维、温庭筠、王溥、罗贯中、戴廷栻、渠本翘等, 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有较大的影响,可谓“代有名贤,史不绝载”。

祁人素有绘画艺术之禀赋,王维以诗著名,开文人画之先河;温廷筠以词闻世,亦善绘事。王维(701 年~ 761 年),字摩诘,太原祁人,唐著名诗人,人称“诗佛”。今存诗 400 余首。王维以诗书画闻名于世,精通音律,奉佛,晚年居于蓝田辋川别墅。《旧唐书》中关于王维有如下记载:

王维,字摩诘,太原祁人。父处廉,终汾州司马,徙家于蒲,遂为河东人。维开元九年进士擢第。事母崔氏以孝闻。与弟缙俱有俊才,博学多艺亦齐名,闺门友悌,多士推之。历右拾遗、监察御史、左补阙、库部郎中。居母丧,柴毁骨立,殆不胜丧。服阕,拜吏部郎中。天宝末,为给事中。乾元中,迁太子中庶子、中书舍人,复拜给事中,转尚书右丞。维以诗名盛于开元、天宝间,昆仲宦游两都,凡诸王驸马豪右贵势之门,无不拂席迎之,宁王、薛王待之如师友。维尤长五言诗。书画特臻其妙,笔踪措思,参于造化,而创意经图,即有所缺,如山水平远,云峰石色,绝迹天机,非绘者之所及也。人有得《奏乐图》,不知其名,维视之曰:“《霓裳》第三叠第一拍也。”好事者集乐工按之,一无差,咸服其精思。维弟兄俱奉佛,居常蔬食,不茹荤血,晚年长斋,不衣文彩。得宋之问蓝田别墅,在辋口;辋水周于舍下,别涨竹洲花坞,与道友裴迪浮舟往来,弹琴赋诗,啸咏终日。尝聚其田园所为诗,号《辋川集》。在京师日饭十数名僧,以玄谈为乐。斋中无所有,唯茶铛、药臼、经案、绳床而已。退朝之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

温庭筠(约 812 ~ 870),晚唐著名诗人、词人,历来被誉为花间派鼻祖。本名岐,字飞卿,太原祁人,唐初宰相温彦博之后裔。温才思敏捷、诗词兼工,诗与李商隐齐名,并称“温李”;词与韦庄齐名,并称“温韦”。晚唐考试律赋,八韵一篇。据说他叉手一吟便成一韵,八叉八韵即告完稿,时人亦称为“温八叉”、“温八吟”。历代对温庭筠诗词评价较高,王拯《龙壁山房文集忏庵词序》云,词体乃李白、王建、温庭筠所创,“其文窈深幽约,善达贤人君子恺恻怨悱不能自言之情,论者以庭筠为独至”。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云:“词有高下之别,有轻重之别。飞卿下语镇纸,端己揭响入云,可谓极两者之能事。”又载张惠言语云:“飞卿之词,深美闳约,信然。飞卿酝酿最深,故其言不怒不慑,备刚柔之气。”“针缕之密,南宋人始露痕迹,花间极有浑厚气象。如飞卿则神理超越,不复可以迹象求矣。然细绎之,正字字有脉络。”刘熙载《艺概》更云:“温飞卿词,精妙绝人。”温庭筠在词史上的地位,确是非常重要的。温庭筠是第一位专力填词的诗人,《花间集》收温词 66 首,词这种文学形式,自温庭筠始才真正得到人们的重视。温诗亦清婉精丽,备受时人推崇,《商山早行》诗之“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为不朽名句。相传欧阳修非常赞赏这一联,曾自作“鸟声茅店雨,野色板桥春”,但似乎未能超出温诗原意。

三、历史文化与民俗

祁县历史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底蕴深厚,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从以下六方面加以概括:一是名城文化。乔家、渠家等众多民宅大院,古城建筑“集江南河北之大成、汇宋元明清之法式”,堪称我国北方明清建筑之典范。二是名人文化。三是晋商文化。其晋商人物、晋商业绩及其文化在晋商文化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四是民俗文化。作为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之一,产生了代表北方汉民族丰富多彩的民族民俗文化,且一直延续至今;五是武术文化。祁县为著名尚武之乡,是心意拳鼻祖戴隆邦故里;六是戏曲文化。祁县是晋剧和祁太秧歌的主要发源地和流传地。

祁县素以文风著称,历来注重教育,创办于金代大定年间的昭馀书院至今遗址尚存。祁县图书馆有藏书 11 万余册,其中古籍图书 5 万余册,善本图书 3万余册,所藏宋版书《昌黎先生集考异》为海内孤本,被誉为国宝。祁县文物管理所和民俗博物馆收藏文物多达 4600 余件,其中古字画 1000 余件,为唐、五代、宋、元、明、清近十个世纪不同风格的作品,且多为珍品。历代名家如南宋管道升、明唐寅、仇英、蓝瑛、董其昌、清傅山、何绍基、钱载等人的真迹均有所藏。祁人擅书法,古时为出仕必修,清中叶以来,多为从商实用。书法风格分两大种流派,或端庄遒劲,或清秀娟丽,时人称之为“买卖人字”。综观古建栏壁,器皿装饰,居室悬挂,或彩粉、或著漆、或瓷绘、或挂壁,界画工笔,线描写意,无处不包含民族气息而令人悦目。

社火,是祁县人民的一项传统文艺活动,具有悠久的历史,追溯起源,乃承袭秦汉时期的“百戏”,经隋、唐“百戏”品类技艺的广泛吸收,兴于宋。明清时期,祁县社火活动更加丰富多彩,除舞蹈外,以唱民歌为主的“踏歌”也编成歌队进行表演,同时吸收凤阳花鼓艺人的技艺和曲调,花鼓、手锣等进行伴奏,初步表现简单的人物故事,走上街头,这种规模较大的唱小曲的歌队,人们称之为“踩街秧歌”。这时的社火活动,既有舞蹈节目,也有秧歌曲目,有歌有舞,歌舞同社。

清道光年间,踩街秧歌从社火中分化出来,独树一帜,进入小戏表演阶段。祁县社火,是劳动人民自己创造的一种街头表演艺术,古朴、粗犷、豪放,深受群众喜爱,经久不衰,是祁县当地元宵节期间必不可少的群众性文化活动。基本可分为棍杖舞、拟真舞、走步舞三类,具体名目如斗龙灯、踩高跷、背棍、抬棍、撅棍、抬灶君(已失传)、跑旱船、竹马舞、二鬼摔跤、狮子舞、牛斗虎、东洋车舞、刘三推车、赵匡胤送妹子、张瓮背张婆、钻钱鬼(濒失传)、红鞋前程(濒失传)、月明和尚度柳翠、抬扛箱(已失传)、霸王鞭等。

祁太秧歌《刘三推车》剧情:正月十五,扬州灯节,刘三逢画仙雇车观灯,一夜相偕观灯,情投意合,返家途中画仙留下车价,不辞而别……

刘三推车

人物:刘三—丑,画仙—旦

(刘三上)念:啊咳!越热越出汗,越冷越打颤。越有了越方便,越没了越难看。咱家刘三。二老爹娘在世家门豪富,骡马成群;二老爹娘下世,把份子家产,火上弄冰,化为乌有。万般无奈,日每推小车儿为生。今天正月十五,扬州城大闹红灯,不免推小车儿去赚几百铜钱,便是这番主意。

刘三唱:二老爹娘命归阴,留下我刘三苦伶仃,自幼儿没学会别的艺,学会推小车儿过光景。(回句)眼看得日过午时正,小车儿推在大街中,将身站在十字街口,等一等南来北往的人。

(画仙上)唱:一副古画成了仙,能变能化会人言,要到扬州把灯观。(回句)吹口仙气祥云散,行步儿来在大街前,刘三停车前边站,我这里掂手叫刘三。(回句)

刘三唱:刘三这里抬头看,那壁厢站的个女姣娘,她怎么知道我叫刘三。(回句)刘三这里不怠慢,将车子推到她跟前,开言我把大嫂问,叫我过来为哪般?(回句)

画仙唱:今天正月十五日,我要去扬州把灯观。

刘三唱:咱二人未曾见过面,人怎知道我叫刘三?(回句)

画仙唱:你本是个揽脚的汉,人认你容易你认人难,经常坐你的小车子,因此知道你叫刘三。(回句)我是你的老顾客,你心里不要把疑犯,今天扬州把灯观,我该予你多少钱……

刘三唱:刘三将车把稳当,嫂嫂快来把车上。

画仙唱:奴家撩衣上了车,二人合唱:咱二人观灯走一番。(回句)

(刘三唱)刘三推车开了路(呀么咳),(画仙唱)嫂嫂坐车笑颜开,(咳么唷)刘三哥,(刘三唱)(咳么唷)我的嫂,(画仙唱)嫂嫂坐车想心怀,(刘三唱)想些什么快说来,(画仙唱)咱二人,(刘三唱)有一比,(画仙唱)王老翁,(刘三唱)送女儿,(分唱:呼儿里咳,咳儿里呼,嘣儿里吧,吧儿里嘣,嘣,吧,合唱:一嘣一段,莲花儿落呀么咳。对唱、合唱、虚字下同)(对唱)刘三推车往前行,嫂嫂坐车笑盈盈,刘三哥,我的嫂,嫂嫂坐车想心中,想起甚来快说明,咱二人,有一比,送京娘,赵匡胤……刘三推车呼儿呼儿喘,嫂嫂坐车心喜欢。刘三哥,我的嫂,嫂嫂车上心里想,心想什么对我讲,咱二人,又好像,那和合,二神仙……刘三推车汗淋淋,嫂嫂坐车真开心,刘三哥,我的嫂,嫂嫂车上喜在心,喜的什么对我明,咱二人,赛西厢,那张生,戏莺莺……刘三推车进扬州城,嫂嫂车上四厢观,刘三哥,我的嫂,嫂嫂车上观见了,观见什么对我讲,扬州城,好灯景,灯火红,照天明……刘三推车到东街,嫂嫂坐车细观灯。刘三哥!我的嫂!嫂嫂车上观见了,观见什么对我讲,老汉灯,是黄忠。老婆灯,佘太君。相公灯,像张生。媳妇儿灯,赛莺莺。小孩儿灯,似罗成……有刘三推车推到西街,嫂嫂坐车观花灯。刘三哥!我的嫂!嫂嫂车上观见了,观见什么对我讲,西瓜灯,瓤瓤红。甜瓜灯,香盈盈。菜瓜灯,黄澄澄。香瓜灯,香喷喷……有嫂嫂坐车坐到南街。刘三哥!我的嫂!嫂嫂坐车观见了,观见什么对我讲,白菜灯,绿茵茵。黄瓜灯,长顺顺。茄子灯,柴榴红。芫荽灯,碎纷纷……有刘三推车推到北街,嫂嫂坐车观花灯,刘三哥!我的嫂!嫂嫂车上观见了,观见什么对我讲,鳖儿灯,圆墩墩。螃蟹灯,横里奔。鱼儿灯,水里行。虾米灯,腰弯弓。海蚌蚌灯,开缝缝……

刘三唱:刘三这里叫一声,再叫大嫂你细听。满街的红灯都观完,咱们相跟上回家中。(回句)

画仙唱:奴家听言喜笑盈,今夜晚观灯真高兴,扬州的红灯齐观遍,欢欢喜喜回家中。(回句)

刘三唱:有刘三推车出城门,两臂用力往回行。推得紧来走得快,不觉离了扬州城。(回句)半路途中加了股子劲,行走来在自己村,进得村来把车停,请大嫂下车进家门。(回句)

画仙唱:奴家下车开了声,再叫刘三听我明,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回家取来二百铜。刘三哥,你等一等,我给你拿钱去。刘三哥,此处不仅是我一人。

刘三:还有哪个?画仙:那壁厢还有一人。刘三:那壁厢?(回头看介)

画仙:哄得刘三回头看,吾当返回五峰山。呀呀呸(下)

刘三:哎呀!怎么刮了一股清风,就把个嫂子不见了。咱推了一夜,也不知道是一个神仙,还是一个鬼怪?临行与处扔下二百文铜钱。真来的高兴!

刘三唱:我刘三来真高兴,扬州观了一夜灯,车上坐的个俏大嫂,也不知她是神还是妖精。(回句)神仙鬼怪咱都不怕,临走还给了二百铜。我在此间莫久站,回家用饭走一程。(回句)(下)

祁县作为晋剧和祁太秧歌的主要发祥地,乡土气息浓厚、群众喜闻乐见的地方小戏剧团遍布城乡,活跃非常。早在明清时期,祁县一百多个村庄大多设有秧歌班社,即便是东山的东峪沟、南凤沟、上庄沟等较大的自然村也都有秧歌组织。那时候,这些班社与村政概无从属关系,仅为村中一些秧歌爱好者们自发组建而成。每年从秋收到冬天的农闲之时,这些爱好者们会择时举行班社“茶会”或“酒会”,并且吸收一些新成员入社,宣布制度规约,如凡参加秧歌排练者,不准迟到早退、服从角色分配云云。也有外地秧歌名艺人等专程被请往各村传授技艺。经过一段时间的排练,他们会请示村长、村副等人外出“踩街”,化装齐整的演员们走上街头,一时村内锣鼓喧天,走到各家门口,领头的公子会向各户主送个红纸帖,然后会唱一个即兴的四六句,如“男人种地女织布,和和气气闹家务,指望今年收成好,儿孙满堂全家福”等等,然后找一宽敞的场子,在欢快喜庆的锣鼓声中,三两个演员进入场地中央,唱一些时兴的小曲小调,或者表演一些比较简单的歌舞小戏,这些小戏一般均为唱见闻、叙景致、数典故、表古人,如《十把扇》、《看画儿》、《游社社》等。表演结束后,户主送白酒、干果、油食以示酬谢。这样一直到农历二月二以后。 yP79+Y8dAgyiaQfFC7ho+ppe0OIpNUvv5e3YismwPoKEi3mFW6LOL8cLHLVouNW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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