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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示： 正统哲学和科学在解释意识问题上陷入了尴尬处境。欧文·拉兹洛倡导的广义进化论有可能为唯物主义一元论地解开“意识之谜”提供一条有效途径。
认识论的基础和前提——意识体性及其与物质的关系问题历来在哲学中处于基本的核心地位，被认为是最难解决的问题。自 20 世纪下半叶以来这一古老问题已突破它在哲学中的界限而汇入当代科学并加以实验上的探讨。非生命的科学已经发展到这样充分的程度——开始触及生存中最为深奥的秘密。对脑和意识的研究已成为当代科学最前沿、最尖端，也是最具挑战性的领域之一，“人类正站在主要突破的边缘上” ［41］ 。
现代哲学大大延展了传统心身关系讨论的深度和广度，显示出种种复杂性；而派别林立、观点各异甚至混乱的现象说明，“现代西方的心身关系理论都未能真正解决心身关系问题” ［42］ 。新近被提上议事日程、正式把意识作为正统课题的一些前沿学科，尽管利用了最发达的技术手段，也提出某些启发性的洞见，但总的来说，“似乎面临着同样尴尬的困境” ［43］ 。目前的研究正如有的学者指出的那样，“对脑和意识似乎还是显得力不从心” ［44］ ，离真正把握其规律还有相当大的距离。甚至可以说，若没有理论上的突破，现代科学将不足以从根本上揭示脑和意识的奥秘。
马克思主义大师们对有关这一核心问题留下了许多唯物主义的原则性论述，认为意识是物质的一种“属性”、“机能”、“产物”、“内部状态”，“物质和意识的对立，也只是在非常有限的范围内才有绝对的意义”等等，为科学地研究意识问题提供了一个基本出发点。在研究这些经典论述的有关文献中，不容忽视的是，存在着一些含糊的理解，说意识是物质的“异化”，精神是一种“非物质现象”。如果我们不能满足于诸如生理机能图式与意识图式是“既相联系，又相区别的两种性质不同的东西” ［45］ ，“既不是绝对统一的，又不是绝对对立的” ［45］ 这样一般性的看法，如果我们要进一步追问“属性”、“机能”究竟是什么，如果我们要回答现代哲学向唯物主义提出的责难 ［46］ ，那么就需要把唯物主义一元论的原则继续推向前进。20 世纪 90 年代以来，欧文·拉兹洛提出的广义进化论，有可能为解开“意识之谜”提供一条有效途径。 ［47］
当代科学在解释意识问题上有重要的缺陷。格罗夫指出：“通过比较，我们有大量的数据显示，目前科学对意识的理解是不充分的，是站不住脚的。这一证据来自比较宗教学、人类学、实验精神病学、实验精神疗法、超心理学、死亡学和其他一些领域。但所有这些材料都被主流科学忽略了。” ［48］ 用现存的时间—空间—物质范式解释意识，没有取得任何有意义的进展。这个事实说明，科学研究的思路是大有问题的。
目前，科学没有充分注意意识的一般属性。科学仍然停留于旧的模式中，认为空间、时间和物质是基本的客观实在，而意识是以某种形式从它们中产生的。但随着科学开始更加认真地对待意识的主体，科学将不得不建立一个新的范式，其中意识和时间、空间及物质一样被认为是基本的。因此需要建立“一种全新的实在模式，它把意识作为一种基本的实在包括在其中，要像时间、空间和物质那样基本，也许比它们更基本” ［48］ 。
确认意识是一种基本的实在，从哲学上讲，就是要承认意识是一种特殊的物质。作为一种特殊的客观存在，它符合列宁提出的物质定义内涵。这不但扫除了蒙在意识身上千百年来的种种神秘色彩，而且为科学地研究意识提供了可供探索的客观对象，为唯物主义原则彻底贯彻到意识研究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不承认意识的物质性，就无法展开对它进行直接的实证研究。仅仅对精神的外化产品或引起的行为进行考察，还不是对意识的直接探讨。具有讽刺意味的是，以研究心理现象为己任的心理学在很大程度上也在自身的研究中逐出了“心灵”，并对有意识的体验采取一种枯燥的行为主义态度。事实上，科学直到现在还存在着否定或取消、回避或忽视对精神研究的严重倾向。意识成为意识研究的客观对象，意识成为不依赖于意识的客观存在，这是具体科学研究的根本前提。这和物质第一性、精神第二性及物质决定精神的原理并不矛盾。列宁指出的“物质是比精神的产物更大的东西”，是从宇宙间一般的、普遍的意义上讲的，而意识仅仅是一种特殊的物质。此外，“特殊的”还暗含着意识现象的某种极为深刻的复杂性。作为几百万年人类进化的产物（或者更长时期作为宇宙演化的结果），作为创造性和灵感的起源，意识这种范围可能像宇宙一样没有固定的界限。因此，这里还实际地反对着一切庸俗的、简单的唯物论观点。总之，意识是高级物质人脑（和社会）的产物，它与物质有着密切的联系，二者可以互相融合，互相融通，它们的内容、本质和运动规律都是可以认识的。这样就使唯物主义的基本原则进一步具体化、明朗化了。
现代科学虽然没有明确肯定意识作为一种特殊物质现象的存在，但它却以实证方式肯定了精神现象作为一种相对独立存在的事实 ［11］ 。李别特实验和科恩宇倍儿的“准备潜势”实验假说表明，自觉精神是与大脑的实体组织相对独立的活动，它能够自己建立活动的型式，并积极主动地反作用于脑神经活动 ［41］ 。“主观的精神现象不同于、超过于而且也不能还原成物理化学的元素”，并且“主观的精神现象是居首位的” ［49］ 。承认脑和精神的相互作用，是当代脑科学共同的研究纲领。
那么，意识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物质呢？广义进化论倡导用整体论来研究意识。 ［50］ 我们说，意识是宇宙发展的自然，并非宇宙进化的中断。那种把精神和物质截然对立起来的观点是错误的。研究意识活动的关键在脑，但要把整个机体（包括实体性的和非实体性的场）甚至环境考虑进去。这已经得到器官移植的临床医学和生物光照像术的间接证实。某些科学家指出，有关意识的理论“必须不仅把脑，而且要把整个机体考虑进去”，“意识取决于个体与环境以及与他人之间的相互作用” ［43］ 。格罗夫指出：“超越个人的体验清楚地显示，我们每个人都清楚地证明我们每个人还可以表现出无限的意识场的属性，它超越空间、时间和线性因果属性”。 ［48］ 拉兹洛甚至为这种意识的研究奠定了宇宙论的基石——这就是他根据东西方文化提出的量子真空零点场假说。
从信息论角度看，神经系统具有接收和发放以能量为载体的信息的功能，因此我们可以说，意识是一种以能量和质量为隐态形式，以信息为显态形式存在的物质。这里，信息被赋予了一种根本的地位，并且在一定条件下可以和质量、能量相互转化。这种观点与现代科学的某些建设性看法是一致的。在揭示意识的本质上，“必须断定存在着一种新基本属性：信息” ［43］ ，“关于信息的概念则可以发挥关键的作用” ［51］ 。信息又是什么？维纳在《控制论》中写道，“信息就是信息，既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 ［17］ ，说明信息是与物质、能量相并列的一种全新的实在。科学正在日益认识到信息的重要性，物理学家惠勒甚至提出，现实性的基础可能并不是量子，而是比特（bit），以致可以说是信息 ［52］ 。研究信息这种实在，有助于我们进一步弄清思想和大脑、精神和物质的相互关系 ［53］ 。当然，我们在这儿还无法说明拉兹洛的量子真空零点场和信息的关系。拉兹洛只是说量子真空零点场中的信息传输是瞬时的，即传输速度达到几乎无穷大，而且在传输过程中没有任何损耗和畸变，并以全息记忆的方式把它永久贮存起来。
更为重要的是，广义进化论指明了一条如何揭示意识这种特殊物质现象规律的有效途径。这将是人类科学认识史上的一次伟大变革。它提出了“意识的非正常状态” ［48］ 、“变更的意识状态” ［47］ ，认为“意识转换状态”乃“更根本的方法” ［47］ 。这实际上是一种超越常态意识的“超意识” ［47］ 。“意识到自己有意识的功能被称为‘自反意识’，它向它的拥有者开辟了一个全新的体验领域。” ［48］ 广义进化论推崇东方古老的“体验”和“反省”方法，我们可以进一步把它概括为“内向性”运用意识的方法论，这与现代科学的外求法既相对立又相互补充。
要认识一个事物，认识主体测量事物的尺度必须精确于被量度的对象。利用超越常态智能的意识来研究常态意识符合认识的这一逻辑要求。“科学能解释意识吗？” ［43］ 大脑作为宇宙间最为复杂的物质，即使是最先进的技术手段也很难搞清它的整体机理。广义进化论从方法论高度上分析了现代科学研究意识的误区，还揭示了意识活动有进化的等级和层阶可寻。
“要重视对精神的一个最不可思议方面——‘觉察’现象的研究” ［54］ ，“可以利用自身丰富的‘意识感受’来建构新的理论” ［51］ ，“语言的力量原起于非言语思维” ［55］ ，“精神的本质是觉知” ［42］ 以及弗洛伊德的潜意识学说、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理论，这些现代科学、哲学、心理学中的深刻见解说明，即使在常态智能的意识研究中，人们也希望用较高较深层次的意识来观照、体察、研究低层次的常态意识活动规律，这要比常态意识对常态意识的方法优越得多。同时，鉴于意识活动的层次性，通过逐级地内向性运用意识，即可以逐层打开意识之门。
意识对物质能动的反作用，一般这样来表述：它可以直接施作用于自己的生理或病理，但对外界物质主要是一种认识作用，是通过实践这个中介才能显示出它对客观世界的间接作用。根据上述观点，意识既然是一种物质存在形式，那么，它和其他物质（包括意识）就可能存在着一定的相互作用。无论是心心之间，还是心脑之间、心身之间乃至心物之间的作用，实质上都是物物之间的相互作用。意识不但能更加有效地作用于乃至主宰自身的生命活动，而且还可以直接和外界物质发生作用。当然，意识和物质作用的机制，不同于一般的物物作用机制，根本原因还在于意识的特殊性。建立一百余年的西方超心理学也充分认识到这一点，认为“存在着心理物理的相互作用”，“思维、形象和情感在直接地推动和改变着宇宙” ［56］ 。
现在一般认为，普通人一生对意识潜力——脑力的应用还不足 10％，那么剩余潜力的开发是否仅为常态意识量上的积累？会不会有质上的飞跃？意识不可思议的力量，显示出其中可能蕴含的巨大潜力，“为人们研究意识的能动作用又提供了新的认识” ［57］ 。恩格斯指出，人的行动受“两类规律”即“外部自然的规律”和“支配人本身的肉体存在和精神存在的规律”的支配 ［30］ 。对意识潜力的挖掘，可以大大提高我们在自然界中的自由度，并将对意识和物质的转化、主客体的相互渗透、理论和实践的统一、充分发挥意识的能动作用以及现代哲学的“自我认识”、“他心知”等问题作出更为深刻的说明。意识研究不但具有重大的科学意义，而且很可能为化解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自我三大领域的冲突关系奠定坚实的基础。拉兹洛试图通过改变人类的内在限度（特别是意识深层的价值观和道德观），来为人类的进化指明一条光明大道。 ［32］
广义进化论为把唯物主义一元论彻底贯彻到意识领域的研究中开辟了广阔的前景。 ［58］ 现代科学在某些方面已经撞到意识这层“窗户纸”上，但还没有捅开它。随着广义进化论的逐步全面展开，20 世纪曾让居里夫人、爱迪生、爱因斯坦等杰出人物很感兴趣的特异心理学不仅会得到合理解释，“意识之谜”也会慢慢揭开它那迷人的“面纱”，而“一种关于意识的理论可能会对我们对宇宙和人类自身的观念产生惊人的影响” ［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