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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家族

1911 年 9 月 7 日,我出生在山东菏泽城内西当典街家中。菏泽县现在已改为菏泽市。

何家是菏泽县的大户人家。家谱上说:何家是明朝洪武年间从山西洪洞县迁来的。好像最初先迁到河南考城,后来又迁到菏泽来的。

鲁西一带的居民,很多是从山西洪洞迁来的。传说迁人时候,明朝透露口风说,山西人要迁到山东去,只有洪洞县人不迁,于是大批百姓逃到洪洞去。官府又说,洪洞人也要迁,只有老鸹窝(村名)的人不迁。于是大家又逃往老鸹窝。最后,就只迁了老鸹窝的人。山东西部很多人家说起老家,都说是山西洪洞县老鸹窝人。

1970 年左右,我下放临汾劳动两年,火车从老鸹窝大槐树旁经过,老鸹窝的大槐树老树已死,新树还在。我总要延颈向车窗外观望,好像看到大槐树,就像看到自己的老家一样。

明神宗万历年间,何家出了一位何尔健,官拜浙江、湖广道监察御史、辽东巡按、大理寺丞。为人耿直敢言。神宗为了搜刮民财,填补他匮乏的财政收入,派太监到处采矿税,到辽东去的是太监高淮。何尔健适于此时巡按辽东,为了请求皇帝豁免而申述辽东军民生活上的困苦,揭发高淮的胡作非为。他前后上了 13 个奏章,为辽东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军民请命。这些奏章在家族中保存了下来,题名为“御珰疏稿”。

何尔健不畏强梁,拼死为民请命的赤心肝胆,在当时就受到人民的敬爱,朝鲜到中国的使臣在辽东听到他的事迹,称他为“铁面御史”,朝鲜历史上都有记载。

这部“御珰疏奏”是研究明朝末年辽东人民生活、官逼民反和女真人所由兴起的很有价值的史料。我和内人郭良玉女士曾加以整理和点校,1982 年由河南中州出版社出版。

何尔健的儿子何应瑞做过南台(在南京)工部尚书,明朝亡后,绝食而死,以效忠明朝。以后何家虽然没有出过大官、学者,但几百年来,一直是菏泽的大家族、书香人家、官宦门第。

何家有祠堂,供奉祖先。在我的记忆里,祠堂大门朝南,大门对面是影壁墙。进大门,有个二门。大门、二门之间,有二三十米距离。西面是跨院,东面是一南北长条空地。大门三大间,两边各有两门配房。

平时大门不开,西跨院的南门,有一对外的小门,到祠堂去都开这个小门。进二门,对面是大厅。这是祠堂的主房,有五大间,两旁厢房各三间或四间。族中有族田,有族长,还有管族中公共财产和事务的人。各代都有排行的字。我只记得我这一代的上下是:恒、思、芳、淑、茂。我原有个名字叫何思九,字子全,后来嫌这名字不好听,废了,以字行,又改“子”为“兹”,成为现在的名字。

在家族中,我的辈数很高。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一些族中老人们已经叫我爷爷、老爷爷(曾祖)了。现在家乡来的人说,我已是族长( 全国人大常 委会副委员长 民革中央主席何鲁丽称何先生为 八叔 ”—— 编者加 )。只是我这族长,已没有族长的威风。解放后或者可以说北伐以后,族权和皇权、神权一起被打倒了。

我小的时候,族长可威风了。逢年过节,祠堂大厅里挂起祖宗的“影”(画像),满院张灯结彩,族长和执事人穿起长袍马褂,族长在前,族中子弟按行辈往后排,黑压压的跪满一院子,向祖先叩头跪拜。如有哪家子弟,做了错事、坏事,就要拉到祠堂,受族长审问。先把祖宗的影请出来,挂在大厅正中,影前摆起香案,族长出来向祖先影叩头,然后坐堂问案。一般要打板子,族长一声说:“打!”几个年轻人把犯人按在地上就打,打得大呼求饶。我们小孩子跟着看,真和官府过堂的一样。

小时候听大人说,我曾祖父原是做小买卖的。有一次他出去做生意,路上适逢大风,他到路旁树林里避风,趴在坟头半醒半睡,迷迷糊糊的,看见几个光屁股的小孩跑来,看见他,互相小声说:“别惊动老爷。”(旧时老百姓对官的称呼)我曾祖父回家后就不做生意了,弃商从戎。他后来做到千总、把总、游击等官,驻防在金乡。长毛(太平军)打来的时候,城破家亡,他以身殉职。我曾祖父一家为清朝牺牲,换来一个世袭“云骑尉”,归我祖父、伯父继承。

小时候听我母亲说,我们这一支原在祠堂后面,有一个三进院子的大宅第。不知为什么祖父一次生气,把院子都卖掉,换了一盆烟土(鸦片)。家道从此衰落下去。我父母分家出来的时候,只分到了五斗高粱、一条小板凳。

我们家虽然穷了,亲戚家却都很富有。我大姑(是我二爷爷家的女儿)嫁到关门李(村名),他们家有十多顷地,有很多钱,是菏泽首富。那时候,菏泽城里有许多钱庄,都是富家商人开设的。钱庄可以印钱票,在市面流通,是地方上的小银行。各钱庄都以财力雄厚取得社会的信任。有的人家储蓄钱财就存有信用钱庄的票子。菏泽城里最殷实的钱庄,好像是一家叫“恒泰”或“永泰”的钱庄,最有信用和名气。我二姑嫁到箫老家(地名),在菏泽城西北二十来里。二姑家也有十多顷地,住的是群楼,院墙浑砖到顶,有女墙、炮眼,简直是个小碉堡。我和大姑家不亲,因为大姑早已去世了,和二姑家很亲,小时候常到她家去,二姑也很疼我。四姑嫁到朱楼。四姑家里有一个屋子存放铜钱,门里有个钉锤和砧子。铜钱锈到一块了,要砸开才能用。真比《汉书·食货志》所说的“贯朽而不可用”还进了一步,不是贯朽,而是钱也朽了。

我家隔壁是仙槎大哥(何思源)家,我大伯(仙槎兄的父亲)是个教书的。可他家我们的二姐却嫁到曹县朱家,是有上千顷地的大地主。

何氏家族穷了,闺女却多能嫁到富家,我想原因大约是家穷门第在。富户愿意和何家结亲是因为何家是书香人家、官宦门第,好比南朝的王、谢家族,都愿和他们结亲。何家当然不能比王、谢,但在地方上却有这么一点土地位,可用王谢来理解。

分家以后,父亲跑到河北,入了保定军官学校。我小的时候,看过他的同学录,我记得他的校长、教师,都是北洋军政府和军队里的大官。

父亲不在家,母亲带着我姐姐和哥哥,生活靠她给人家做针线活。鞋店和衣服店的针线活都是拿给穷人家做,大约是按件给钱的。听母亲后来说,生活不好,脾气就大,我姐姐、哥哥小时候没少挨打。 VGmn4OQrpuWWPJ2M6xREJ77vXCiExFHddKM2ogsCfCEeKNo/2GrBMVp14JFQdaK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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