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

这几年，脑海里总会浮现公元 405 年秋天发生的一个故事：

陶渊明为了养家糊口，来到离家乡不远的彭泽县当县令。这年冬天，郡里太守派出一名督邮，到彭泽县督察。督邮，品位很低，却有些权势，在太守面前说话好歹就凭他那张嘴。这次派来的督邮，是个粗俗而又傲慢的人，一到彭泽，就差县吏去叫县令来见他。陶渊明对这种假借上司名义发号施令的人很是不屑，但也不得不去，于是马上动身。不料，县吏拦住陶渊明，说：“大人，参见督邮要穿官服，并且束上大带，不然有失体统，如果督邮乘机大做文章，会对大人不利的！”此时，陶渊明长叹一声，道：“我不能为五斗米向乡里小人折腰！”说罢，索性取出官印，封好，并写了一封辞职信，随即离开只当了 80 多天县令的彭泽。

这几年，我似乎在做一个不敢向人公开说出的梦，梦的主题是：忙忙碌碌而又碌碌无为。譬如今天早晨，滴答滴答的雨水裹胁着冷寒，却挡不住我早“6”晚“10”匆匆行进的脚步。早“6”，和儿子一同起床、洗漱、出门，他上学，我上课；晚“10”，他放学，我下班。“素质教育”“课程改革”“减负”，口号不知喊了多少年嗓子不知喊破多少个；报刊杂志，电视荧屏不知对现行教育或正面宣传或反面讽刺多少回；“人代会”“党代会”等大大小小的会议不知讨论过多少次“红头文”不知下发了多少回。可是，基础教育中的“中学教育”，面对事关学生和家长前途命运的“中考”和“高考”，青山不老，涛声依旧。这几年，我每年承担了两个高三复习班的语文教学工作，每班都有 100 余人，“周考”“月考”“期中考”“期末考”“会考”“一模”“二模”“三模”等大大小小的考试接连不断，试卷雪花般片片飞来，及时阅卷，及时评讲，及时总结，把人变成一部铆足马力的机器，整天“轰轰隆隆”转个不停。不知那年，又出现一个“0 模”考试，真不知何时会出现倒计时的“－2 模”“－1 模”和超强化的“4 模”“5 模”等花样繁多的考试来。

“只缘五斗米，辜负一鱼竿。”“为了体现人生更大的价值”，几年前，我还参与了学校领导的竞聘演讲。站在发言席上，面对全校教职工，昂首挺胸，声贯长空，最终“挤”进了行政班子。生活似乎开始了新的一页。仅以一般情况下“电话响了”为例。办公室电话响了，必须接。若是“通知”，则记录，则立即通知到人。若是“文件”，则亲自出门去某部门拿，骑着一辆破车，不管外面的世界是风是雨。若是“开会”，则必须停下手中的活儿参加；是校内的会议，则要一个一个地通知，要提前十分钟到会议室，结束后要最后一个离开会议室，关灯，关门；回到办公室，要上传下达，要梳理好文字，要电脑存档。若是“检查”，则要以身作则，手忙脚乱楼上楼下“跑动”，忙不过来，还得四处张罗，招呼不停；若要资料，自己科室的还好，平时已有所准备，涉及到其他科室，则要协调合作，通知到位，而对方不是泥塑的菩萨坐在那里专候你的电话专候你的手机专候你的“指示”，谁个没有自己的事呢？你以为你是谁？说到手机，现代生活必不可少的随身工具。“上课时是不能接电话的，最好关机。”为了维护教学在学校工作重中之重的地位，学校明文规定。结果，上课时手机“振动”不停。在教室的行道里，我的头脑急速地双向运行，上边的嘴唇开动思维面对书本和学生弹个不停；下边衣兜里的手机贴着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敲个不断。手机，辛苦您了。

“四十始一命，宦情多欲阑。”尽管“能者多劳”，时间长了，也会变得不那么“乖”了；准确地说，是觉悟不高，是修养不好，是不入流。“自怜无旧业，不敢耻微官。”瞻前顾后，又努力学“乖”。

这里说的“电话响了”，仅是众多琐事中的一件，是不太需要动脑筋的勤杂活儿，“劳其筋骨”，我却侃曰“感谢给我锻炼的机会”。这几年，做的更多的是磨脑的文字工作。于是，一年四季，包括周末、寒假和暑假，大多时间窝在办公桌前，像一架木偶，机械地摆动，麻木地运作，忙忙碌碌，而最终碌碌无为。

激情？活力？思考？创造？这几年，我一次又一次地扣问自己的灵魂。

“天空中不会留下鸟儿翅膀划过的痕迹，但我飞过。”这几年，我也曾在心里对自己说。

半醒半梦之间，“无心插柳柳成行”。2009 年 9 月，我参加了第 25 个教师节南充市优秀教师表彰会。2010 年 5 月，我参加南充市“有效课堂”教学竞赛，获一等奖；8 月，作为西充县唯一班主任，参加了南充市首届班主任夏令营活动。2011 年，获得“南充市教育系统骨干教师”称号。感兴趣的是，忙里偷闲创作了《潮湿的翅膀》《且行且吟》等长篇小说，出版了《红烛燃情》《星月共辉》等个人文集，在“新华网”等各级媒体报道学校新闻 100 余篇。2012 年 3 月，被评为西充县教科系统新闻报道“先进个人”；5 月，被评为省优秀信息员，学校被评为“先进集体”。

这几年，我喜欢在闲时沏上一壶茶，捧起一本书，在缕缕轻雾中浸润。看书、思考、写作，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重要组成，其比重似乎远远超过了吃饭和睡觉。作为饮食男女，饭是要吃的，觉是要睡的，但文章写到兴头上，如离弦之箭，一发不可收拾，这时候，饭可以凉可以不吃，觉可以推迟可以不睡。譬如为写这篇文章，昨晚早早上床，静心构思，结果半夜还在床上辗转反侧。《新唐书》记载：“勃属文，初不精思，先磨墨数升，则酣饮被覆面卧，及寤，援笔成篇不易一字，时人谓勃为腹稿。”在这里，把自己和王勃相提并论，似为骄傲与狂妄，其实是“草根文人”对先贤的仰慕罢了。这是一种性格，一种习惯，给生活造成了很多假象，被人误听或侧目。妻子说严重影响了她的睡眠质量，我戏曰夫妻是该分居的。

“为人性僻耽佳句”，只因诗文心酿酒。就以批改学生习作为例，碰到可圈可点之处，总是爱不释手，于是叫来该生，手把手地指点。其后又亲自动脑动笔，就象一个孩子面对自己喜欢的神奇拼木，反反复复，忘记了一切，沉醉于把玩的快意。结果大多时候，文字变得喜好臧否，多涉规讽，颇为流俗所不容，但我还是乐此不彼，无怨无悔。

人生需要阅读，阅读使人行走，阅读使人澄澈，流动的文字让人静悟独特的生命情感。今天的浮躁不仅是城市的，也是整个社会的；社会越浮躁，越要读书，尽管光靠读书压不住浮躁，但读书可以让思想的小溪自由地流淌，让感情的潮水尽情地奔涌，让悲戚在岁月中遗忘，让感激在天地间震荡。

写下这些文字，窗外下着雨，空气干净而清爽，内心轻松而明朗。 ftfRtVOUKxTuN06s9n0rMNEd2s0IHTfuvYm/ohGXxRpVVKSeCefH6xfjbUN4y1X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