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陈晓彦,是在文学院“金声玉振”系列讲坛的现场。作为书法嘉宾,她在琵琶乐音中静静地铺纸研墨。主持人介绍了她的经历和成果——汉语言文学专业 04 级本科生;曾在北京、台北等四地举办个人书法展,先后出版四本书法专辑,作品被日韩美等国的一些院馆收藏、刻碑或镌楹联;在河南开封“翰园碑林”、河北“墨缘碑林”和深圳“红荔画廊”中,都有她的隶书作品碑刻;她的名字被镌刻在了“千人书法名录碑”上;2000 年她被中国文化艺术人才中心、中国文联艺术指导委员会授予“世界华人艺术家”称号……
陈晓彦在湖南株洲长大,在喜爱书画的妈妈的影响下,她两岁就开始临帖习书。在 4 岁举办个人书法展之前,晓彦就是凭借着强烈的兴趣来练习书法并神速进步的。7 岁的时候,她应邀赴台参观交流访问,并在台北市立美术馆举办个人书法展。10 岁时,她在军事博物馆举办了个人书法展。李铎、苏局仙、钱君陶、欧阳中石等书法大师都曾对她的书画学习提出中肯的建议,使她受益匪浅。在 1998 年 6 月 5 日的《人民日报》上,晓彦的才华得到了高度肯定……所有的这些光环,都不曾让晓彦迷离恍惚,“我和我的父母从未觉得会书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我的一切都和普通孩子一样。”
如今,“特长班”总会让孩子们的童年增添很多额外的负担,可是晓彦却不曾有过这种烦恼。她幸福地记得母亲曾在她 3 岁时给过她这样一个诱惑:要么去幼儿园,要么在家练字。理所当然,当年那个醉心于各种碑帖的孩子,只会将上学当成生命中多出的事情。所以,问到 20 年不辍春秋、不分寒暑的书法学习是如何坚持的,问到是否有过痛苦甚至放弃的念头,她都会大惑不解——书法是先于学校走进她的生活的,因而上学是“多出”的事,书法则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可贵的是,聪慧的晓彦也将这“多出”的事做得相当漂亮,一直在学习上名列前茅。当一个爱好成为习惯并融入到生命之中,那这份爱好,便具有了自然的底色。
小晓彦的一系列成功,曾让许多人冠以她“神童书法家”的称谓。而如今长大了的陈晓彦在这个叫做北师大的地方,又开始了另一段远离神童光芒的平静快乐的生活。
2004 年的夏天,陈晓彦没有选择艺术类大学,甚至没有选择书法专业,而是进入了北师大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学习。说到这个选择,她的语气里总是流露出淡淡的幸福感:自小就在碑帖中泡大,她对于中国古典文化、古代诗词自然有了一份热爱之情。“练字只是一个方面,重要的是背后的文化;如果一个人一辈子只是写着别人的东西,那将会多么地遗憾”,她说。晓彦选择北师大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早就知道中国当代书法大家启功先生在北师大执教。先生诗书画三绝、师大文化底蕴深厚,这些都吸引着她。晓彦说:在她眼中,北师大是陶渊明笔下的菊花,没有浮躁,纯净清远。
陈晓彦称自己对北京各种文化艺术资源是如饥似渴。她不会放过任何一次艺术展览的机会:印象派画展、毕加索画展,齐白石的、吴昌硕的、任伯年的画展,最近中央美术馆的“美国艺术三百年”大型美术展览,她也去看了。提到这些,她本来就如水波流转的双眸更是顾盼神飞。
晓彦在书法与文学,动与静中涵泳,自有一种无以复加的双面魅力。
就好比书法,带给过她欢笑,也让她哭过、累过。写屏条,持续紧张,写完后会哭;写大篆,用尽力气,哭过;写一首诗,到最后一个字错了,哭;参加活动,现场失误,她也在事后流过眼泪。但是时间会冲淡一切。笑过哭过,才是真实生活。看着晓彦那些以首卷、屏条、条幅、方斗、扇面、对联等形式呈现出来的作品,你很难相信这结构稳健、布局爽朗、笔力遒劲的字,出自一个纤弱的女孩之手。天性中女子的柔,外加上习书中领会的刚,晓彦对刚柔并济自有见解。
常说喜欢古典文学的女子,都是安静文雅的,可是晓彦是独特的。她说双面性格才是她的本色:静如处子,动若脱兔,动静相宜。她既向往“无名无利,无荣无辱,无烦无恼。夜灯前,独歌独酌,独吟独笑”,又不拒绝与人的热情交流。而她所喜欢的两句诗,风格也是如此不同:“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提起最欣赏的人颜真卿,陈晓彦的话匣子就关不上了。令我惊讶的是,《祭侄稿》中“银青光禄大夫使持节蒲州诸军事蒲州刺史上轻车都尉丹扬县开国侯”这一长串对颜老的称谓,她竟是脱口而出。看过陈晓彦的诗文作品,会自然地感受到一种古典情韵,无论是历史之思抑或感物抒怀、心灵怅惘,她都能够用恰切的文字让它们浸染上传统文化的绰影。让我们以这首《苏子吟》,来体会陈晓彦的才思,和她作品的韵味吧——
雪璧百双灼人眼,
黄金万镒噬人前。
毂骑三万车锁结,
人仆卅里尘蔽面。
除道张乐畏权金,
弊裘裂屡耻我颜。
破简绝编为秦恨,
饮冰椎血日当年。
从来穷困人轻贱,
郭田安得书聚肩?
并相六国枝同气,
函关十五徒窥眼。
琼瑶报赐金垂印,
我欲举步众人绝。
睨群山,睥五岳,
五岳匍匐低我前,
谁取鼎名辉日月!
(本文发表于 2007 年 4 月 20 日《北京师范大学校报》;作者:朱小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