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彩陶王”相类似的同类陶器在甘肃地区还出土有多件,其中最为接近的莫过于 1977 年出土于秦安安伏乡伏湾村的“旋纹双耳四鋬彩陶瓮”,现藏秦安县博物馆。其造型和积石山出土的中国“彩陶王”几乎完全一致,只是整体器形高约 37 厘米,比起“彩陶王”的 49 厘米来说,小了不止一圈。纹饰分两层:上层为为二方连续的水旋纹;下层为平行水波纹交错游鱼纹,在最下部,平行水波纹之下还整齐地绘制了一圈四组L型带尖突的钩状物,这种钩状物与我们今天钓鱼所使用的鱼钩样子完全一致。在马家窑类型彩陶上,这种钩状图形也是常见的图案,它们经常和平行水波纹搭配,共同出现在同一器物上。秦安县的这件“旋纹双耳四鋬彩陶瓮”,其主要图案与“彩陶王”基本一致,只是少了“彩陶王”上的变体草叶纹,多了四组鱼钩状图案。因此,这件彩陶上面的钩状图形为解读“彩陶王”上面图案的语义,提供了更多的信息。(图 16)
史前时代,黄河上游及其支流一带,气候比现在要温暖、湿润许多,降雨量充沛,河水深广,河中鱼的种类和数量都要比现在丰富,尤其是洮河、渭河以及泾河。《诗经周颂臣工之计·潜》中记述:“漪与漆沮,潜多有鱼;有鳣有鲔,鰷鲿鰋鯉。以享以祀,以介景福”其中漆水和沮水都是渭河的支流,充分证明当时泾、渭流域栖息的鱼类多种多样。洮河由于河水较清,栖息的鱼类可能还多于泾渭流域。另外,考古资料也证实,早在半坡时期人类就已经学会了利用鱼钩来钓鱼。西安半坡遗址发现了大量的骨制箭头、鱼叉、鱼钩,秦安大地湾遗址出土的文物中多有骨制的鱼钩、鱼叉;它们磨制精美,且强度较高,形制和我们今天使用的鱼钩几乎没有差别,在尖突处还有类似倒刺的突起物。当时的人们虽然已经发明了渔网,但在水质混浊的黄河上游及其支流,尤其是水流较急的地方,垂钓仍然是一种常用的捕鱼方式,据此我们可以认为,马家窑彩陶上的L型带尖突的钩状物图案就是鱼钩。鱼钩纹和起伏绵长的水波纹组合在一起反映了马家窑时期的渔猎生活的一个侧面。
图 16:秦安伏湾村出土的马家窑文化“旋纹双耳四鋬彩陶瓮”和“彩陶王”十分相似
结合马家窑彩陶上配合平行水波纹经常出现的鱼钩纹,我们完全可以将“彩陶王”上面的中层图案,激越翻卷的旋涡纹理解为水和鱼的组合,水旋纹中点定位的同心圆有可能是旋涡中跃出水面的鱼头,旋涡应该是鱼与水的结合。“彩陶王”下层图案,平行水波纹交错游鱼纹,水波纹中有圆点起头的细长曲线应该是鱼,起伏绵长、连续不断的应该是水。因此,“彩陶王”上面的三层图形可以理解为:
1.上部的草叶纹表示生长在水中的茂盛植物。这是河边滩涂的常见情景的再现,也不排除代表近水的高秆农作物,表明农业与水的关系,也是生活中常见的景象,有祈愿农业丰收的愿望。
2.上腹部中层旋涡纹图案,是史前先民表现水面曲折迂回、鱼跃水面,漩涡丛生的画面。黄河上游及其支流由于流经世界上黄土堆积最深厚的黄土高原,河水含泥沙量极高,加之水流曲折迂回,因而水面上漩涡从生,流动旋转又变换不断。游鱼经常跃出水面,跌落时又形成回荡的同心圆漩涡,转瞬间又同流水融为一体,奔流向东。马家窑彩陶上描绘的点定位的旋涡纹正是在表达这种美好的生活画面,它们反映的是从高处俯视水面时得到的视觉感受。
3.第三层的平行水波纹应该是对河水深处的一种意象性表达。对史前先民来说,漩涡激流下,水起伏流动,鱼游弋其中,怡然自得,它们是大自然对人类的恩赐,在平行水波纹的下面描画鱼钩,是对垂钓现象的图解,可能有期愿垂钓成功的美好愿望。平行水波纹及其下面描画鱼钩的垂直构图方式来源于先民的身体体验和想象,从上到下表达了他们意念中水的垂直截面。
把积石山“彩陶王”上面的图案简单的定义为旋纹,将鱼这一重要的因素排除在外,显然不能涵盖图案所表现的全部内容,也不能体现图案的完整意蕴。马家窑彩陶上有描绘的十分具体的鱼纹,从其发展、演变序列上看,旋纹和鱼纹有一定关联,它可能由鱼纹演变而来,是古人为表现流水和游鱼而创造的复合图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