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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篇
不苟

本篇导读

荀子在本篇中主要讨论一个人如何立身行事的问题。荀子指出,人生活在社会中,所作所为一定不能苟且,必经遵循礼义,淡泊名利,讲求信誉,廉洁自律,如此才能求得好名声,才能得到人们的推崇、尊敬和爱戴。在本篇中,荀子还通过古往今来一系列现实生活中的事例,充分论证了礼义是衡量、评判一个人的行为道德的最高准则,只有符合礼义的才是值得推崇的。评价一个人的行为道德的高低、为人处世的态度、立身行事的品行,不能光看其言行和声望,而应着重看其内心信念和修为是否符合礼义的要求和标准。因此,荀子强调,具备合乎礼义的行为道德对于社会的和谐稳定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原文]

3.1 君子行不贵苟难,说不贵苟察,名不贵苟传,唯其当之为贵。故怀负石而赴河,是行之难为者也,而申徒狄能之 (1) ,然而君子不贵者,非礼义之中也 (2) 。山渊平,天地比 (3) ,齐秦袭 (4) ,入乎耳,出乎口 (5) ,钩有须 (6) ,卵有毛 (7) ,是说之难持者也,而惠施、邓析能之 (8) ,然而君子不贵者,非礼义之中也。盗跖吟口 (9) ,名声若日月,与舜禹俱传而不息 (10) ,然而君子不贵者,非礼义之中也。故曰,君子行不贵苟难,说不贵苟察,名不贵苟传,唯其当之为贵。《诗》曰 (11) :“物其有矣,唯其时矣。”此之谓也。

[注释]

(1)申徒狄:殷朝末年人,因恨道不行而抱石跳河自杀。(2)此句是讲君子道行则兼善天下,道不行则独善其身,所以投河自杀是不合礼义的。(3)山渊平,天地比:这是惠施的说法。这一命题是这样论证的:天是无形之物,地面之上的空虚部分即是天。所以在高山,天也高,在深渊,天也低。因此天与地的高低是一样的。又因为高山、深渊与天的距离一样,所以它们的高低便是相等的。比:相等。(4)齐秦袭:春秋战国时齐国在今山东省北部一带(即淄博市),秦国在今陕西中部一带,两国不相连,但从宇宙的角度来看,它们的距离可忽略不计,因而可以说它们相连。袭:合。(5)入乎耳,出乎口:人生下来不会说话,必须听大人说了才会说,可见语言必须先从耳朵里听进去了,才会从嘴里说出来。(6)钩:通“姰”(qú),妇女。钩有须:妇女生出来的儿子长胡须,说明她体内也有胡须的基因,所以说妇女有胡须。(7)卵有毛:禽蛋孵出的幼禽能长出羽毛,说明蛋中本身有羽毛的基因,所以说卵有毛。(8)惠施:战国中期宋国人,曾任魏相,名家的代表人物之一。邓析:春秋时郑国人,刑名学家。(9)盗跖(zhí):传说中的春秋战国之际人,传统的典籍中都把他当做是贪婪的典型。吟口:道说于众人之口。(10)舜:姚姓,有虞氏,名重华,史称虞舜,上古五帝之一,传说中的贤君。禹:传说中的贤君,夏后氏部落的首领,夏王朝的创始者。(11)引诗见《诗经·小雅·鱼丽》。

[译文]

君子对于个人的所作所为,不以不正当的难能为可贵;对于自己的学说,不以不正当的明察为宝贵;对于自己的名声,不以不正当的流传为珍贵。只有行为、学说、名声符合了礼义才是宝贵的。所以,怀里抱着石头而投河自杀,这是难以做到的行为,但申徒狄却能够这样做,然而君子并不推崇,这是因为其行为不合礼义的中正之道。高山和深渊高低相等,天和地高低一样,齐国、秦国相毗连,从耳朵中听进去从嘴巴里说出来,女人有胡须,蛋有羽毛,这些都是难以把握的学说,但惠施、邓析却能论证它们,然而君子并不赏识,是因为他们的学说不合礼义的中正之道。盗跖的名字常挂在人们嘴边,名声就像太阳、月亮一样无人不知,和舜、禹等一起流传而永不磨灭,然而君子并不珍重和推崇,是因为其名声和行为都不合礼义的中正之道。所以说,君子对于自己的行为,不以不正当的难能为可贵;对于自己的学说,不以不正当的明察为宝贵;对于自己的名声,不以不正当的流传为珍贵。只有行为、学说、名声都符合了礼义才是宝贵的。《诗经》上说:“既要有其物,又要得其时。”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原文]

3.2 君子易知而难狎 (1) ,易惧而难胁;畏患而不避义死,欲利而不为所非;交亲而不比 (2) ,言辩而不辞。荡荡乎!其有以殊于世也。

君子能亦好,不能亦好;小人能亦丑,不能亦丑。君子能则宽容易直以开道人 (3) ,不能则恭敬繜绌以畏事人 (4) ;小人能则倨傲僻违以骄溢人 (5) ,不能则妒嫉怨诽以倾覆人 (6) 。故曰,君子能则人荣学焉 (7) ,不能则人乐告之。小人能则人贱学焉,不能则人羞告之。是君子、小人之分也。

君子宽而不僈 (8) ,廉而不刿,辩而不争,察而不激,寡立而不胜 (9) ,坚强而不暴,柔从而不流,恭敬谨慎而容,夫是之谓至文。《诗》曰 (10) :“温温恭人,惟德之基。”此之谓矣。

君子崇人之德,扬人之美,非谄谀也;正义直指 (11) ,举人之过,非毁疵也 (12) ;言己之光美,拟于舜禹,参于天地 (13) ,非夸诞也 (14) ;与时屈伸,柔从若蒲苇,非慑怯也 (15) ;刚强猛毅,靡所不信 (16) ,非骄暴也。以义应变,知当曲直故也。《诗》曰 (17) :“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此言君子能以义屈信变应故也。

[注释]

(1)狎(xiá):不合乎礼义的亲近。(2)比:勾结,结党营私。(3)道:通“导”,引导。(4)繜:通“撙”(zǔn),抑制。绌(chù):减损,贬低,使不足。(5)溢:水漫出来叫溢,引申指盛气凌人。(6)倾覆:搞垮,排挤。(7)荣:以……为荣。(8)僈(màn):怠慢。(9)寡:独特,指出众。寡立:鹤立鸡群的意思。(10)引文见《诗经·大雅·抑》。(11)义:通“议”,议论。直指:坦率地指明。(12)毁疵:挑剔。(13)参:配合,相比。(14)夸诞:虚夸狂妄。(15)慑怯:胆小怕事。(16)信:通“伸”,不屈。(17)引文见《诗经·小雅·裳裳者华》。

[译文]

君子容易结交,但难以用不合礼义的行为来亲近他,容易恐惧,但难以胁迫;害怕祸患,但不逃避为正义而牺牲,希望得利,但不做自己认为是不合礼义的事;与人结交很亲密,但不结党营私,言谈雄辩,但不玩弄辞藻。胸怀是多么宽广啊!他是和世俗有所不同的。

君子有才能是美好的,没有才能也是美好的;小人有才能是丑恶的,没有才能也是丑恶的。君子有才能,就宽宏大量平易正直地来启发引导别人;没有才能,就恭恭敬敬谦虚退让来小心侍奉别人。小人有才能,就骄傲自大邪僻背理地来傲视欺凌别人;没有才能,就嫉妒怨恨诽谤来倾轧搞垮别人。所以说,君子有才能,那么别人就会把向他学习看作光荣;没有才能,那么别人就会乐意地告诉他知识。小人有才能,那么别人就会把向他学习看作为可耻;没有才能,那么别人就不愿意告诉他什么。这就是君子和小人的区别。

君子宽宏大量,但不懈怠马虎;方正守节,但不尖刻伤人;能言善辩,但不去作无谓的争吵;洞察一切,但不过于激切;卓尔不群,但不盛气凌人;坚定刚强,但不粗鲁凶暴;宽柔和顺,但不随波逐流;恭敬谨慎,但待人宽容。这可以称为最文雅最合乎礼义的了。《诗经》上说:“温柔谦恭的人们,总是以道德为根本。”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君子推崇别人的德行,赞扬别人的优点,并不是出于谄媚阿谀;公正地议论、直接地指出别人的过错,并不是出于诋毁挑剔;说自己十分美好,可以和舜、禹相比拟,和天地相并列,并不是出于浮夸欺骗;随着时势或退缩或进取,柔顺得就像蒲草和芦苇一样,并不是出于懦弱胆怯;刚强坚毅,没有什么地方不挺直,并不是出于骄傲横暴。这些都是根据道义来随机应变,知道该屈曲就屈曲该伸直就伸直的缘故啊。《诗经》上说:“该在左就在左,君子在左无不可;该在右就在右,君子在右也常有。”说的就是君子能根据道义来屈伸、进退、随机应变。

[原文]

3.3 君子,小人之反也。君子:大心则敬天而道 (1) ,小心则畏义而节;知则明通而类 (2) ,愚则端悫而法 (3) ;见由则恭而止 (4) ,见闭则敬而齐 (5) ;喜则和而治 (6) ,忧则静而理;通则文而明 (7) ,穷则约而详 (8) 。小人则不然:大心则慢而暴,小心则淫而倾 (9) ;知则攫盗而渐 (10) ,愚则毒贼而乱;见由则兑而倨 (11) ,见闭则怨而险;喜则轻而翾 (12) ,忧则挫而慑;通则骄而偏,穷则弃而儑 (13) 。传曰:“君子两进,小人两废。”此之谓也。

[注释]

(1)大心:志向远大,有抱负。敬天而道:敬重天而遵循它的常规。(2)明通:精明通达。类:类推,类比。(3)端悫而法:忠厚老实而守法。(4)见由:被重用。止:不轻举妄动。(5)见闭:不被重用。(6)治:整治,谨守礼法。(7)通:地位显赫。(8)穷:处境困难。(9)倾:倾轧。(10)攫(jué):强夺。渐:通“潛”,欺诈。(11)兑:通“悦”。(12)翾(xuān):通“懁”(juàn),急。一说通“儇”(xuān),轻薄浮滑。(13)儑(án):与“隰(xí)”、“濕(shī)”等为同源词,表示人格卑下。

[译文]

君子,是小人的反面。如果君子心往大的方面用,就会敬奉自然而遵循规律;如果心往小的方面用,就会敬畏礼义而有所节制。如果聪明,就会明智通达而触类旁通;如果愚钝,就会端正诚实而遵守法度。如果被起用,就会恭敬而不放纵;如果不被起用,就会戒慎而整治自己。如果高兴了,就会平和而谨守礼法;如果忧愁了,就会冷静地去处理。如果显贵,就会文雅而明智;如果困窘,就会自我约束而明察事理。小人就不是这样,如果心往大的方面用,就会傲慢而粗暴;如果心往小的方面用,就会邪恶而倾轧别人。如果聪明,就会巧取豪夺而用尽心机;如果愚钝,就会狠毒残忍而作乱。如果被起用,就会高兴而傲慢;如果不被起用,就会怨恨而险恶。如果高兴了,就会轻浮而急躁;如果忧愁了,就会垂头丧气而心惊胆战。如果显贵,就会骄横而不公正;如果困窘,就会自暴自弃而志趣卑下。古书上说:“君子在相对的两种情况下都在进步,小人在相对的两种情况下都在堕落。”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原文]

3.4 君子治治 (1) ,非治乱也。曷谓邪?曰:礼义之谓治,非礼义之谓乱也。故君子者治礼义者也,非治非礼义者也。然则国乱将弗治邪?曰:国乱而治之者,非案乱而治之之谓也 (2) ,去乱而被之以治。人污而修之者,非案污而修之之谓也,去污而易之以修。故去乱而非治乱也,去污而非修污也。治之为名,犹曰君子为治而不为乱,为修而不为污也。

君子洁其身而同焉者合矣 (3) ,善其言而类焉者应矣。故马鸣而马应之,牛鸣而牛应之 (4) ,非知也,其势然也。故新浴者振其衣,新沐者弹其冠,人之情也。其谁能以己之潐潐受人之掝掝者哉 (5)

[注释]

(1)第一个“治”作动词:治理,管理。第二个“治”作名词:治理得好,太平。(2)案:依据,根据旧乱而治之。(3)洁其身:作“絜其辩”。(4)有的版本无“牛鸣而牛应之”。(5)潐潐(jiào):明亮洁白的样子。掝掝(huò):混浊肮脏的样子。

[译文]

君子整治有秩序的国家,而不整治混乱的国家。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符合礼义叫做有秩序,违背礼义就叫做混乱。所以,君子整治符合礼义的国家,而不整治违背礼义的国家。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国家混乱了就不去整治吗?回答说:国家混乱了必须去整治它,但并不是说要在那混乱的基础上去整治它,而是要除去混乱,再给它加上有秩序。就像人的外表或思想肮脏了而去整治他一样,并不是说在那肮脏的基础上去整治他,而是要除去肮脏而换上美好的外表或思想。所以说,除去混乱并不等于整治混乱,除去肮脏并不等于整治肮脏。整治作为一个概念,就等于说,君子只整治有秩序的而非整治混乱的国家,只治理美好的而不治理肮脏的国家。

君子整洁自己的身心,因而和他志同道合的人就聚拢来了;完善自己的学说,因而和他观点相同的人就来响应了。所以,马鸣叫就有马来应和它,牛鸣叫就有牛来应和它,这并不是因为它们彼此懂得相互的思想,而是那客观情势就是这样的。所以,刚洗过澡的人总要抖一下自己的衣服,刚洗过头的人总要弹一下自己的帽子,这是人之常情啊。有谁能愿意让自己的洁白蒙受别人的玷污呢?

[原文]

3.5 君子养心莫善于诚 (1) ,致诚则无它事矣 (2) 。唯仁之为守,唯义之为行。诚心守仁则形 (3) ,形则神 (4) ,神则能化矣;诚心行义则理,理则明,明则能变矣 (5) 。变化代兴谓之天德 (6) 。天不言而人推高焉,地不言而人推厚焉,四时不言而百姓期焉。夫此有常,以至其诚者也 (7)

君子至德,嘿然而喻 (8) ,未施而亲,不怒而威。夫此顺命,以慎其独者也 (9) 。善之为道者,不诚则不独,不独则不形,不形则虽作于心、见于色,出于言,民犹若未从也 (10) ,虽从必疑。

天地为大矣,不诚则不能化万物;圣人为知矣,不诚则不能化万民;父子为亲矣,不诚则疏;君上为尊矣,不诚则卑 (11) 。夫诚者,君子之所守也,而政事之本也。唯所居,以其类至 (12) ,操之则得之,舍之则失之,操而得之则轻,轻则独行,独行而不舍则济矣。济而材尽,长迁而不反其初,则化矣。

[注释]

(1)诚:诚实。(2)致:极也。(3)形:表现,此指言行中表现出仁爱。(4)神:指超凡脱俗。(5)此句谓义行则事有条理,人不敢欺,故能改变其恶行。(6)代兴:相互交替出现。天德:合乎自然规律的德行。改革旧质叫做变,引诱向善叫做化,这种除旧布新的德行交相为用,就像天道阴阳更替一般,所以称为“天德”。(7)至:极也。天地四时所以有常如此者,由极其诚所致也。(8)嘿(mò):同“默”。(9)慎其独:谓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至诚不欺,故人亦不违之也。(10)若:然。(11)卑:谓不被在下所尊。(12)唯所居,以其类至:指天地诚则能化万物,圣人诚则能化万民,父子诚则亲,君上诚则尊。

[译文]

君子保养身心没有比真诚更好的了,如果能够做到极其真诚,那就没有其他的事情了。只要守住仁德,只要奉行道义就行了。真心实意地坚持仁德,仁德就会在行为上表现出来,仁德在行为上表现出来,就显得神明,显得神明,就能感化别人了;真心实意地奉行道义,就会变得理智,理智了,就能明察事理,明察事理,就能改造别人了。改造感化轮流起作用,这叫做天德。上天不说话而人们都推崇它高远,大地不说话而人们都推崇它深厚,四季不说话而百姓都知道春、夏、秋、冬变换的时期。这些都是因为遵循了常理常规因而达到真诚的。

君子有了极高的德行,虽沉默不言,人们也都明白;没有施舍,人们却亲近他;不用发怒,就显得很威严。这是顺从了天道因而能在独自一人时也谨慎不苟、独善其身的人。君子改造感化人之道是这样的:如果不真诚,就不能慎独;不能慎独,道义就不能在日常行动中表现出来;道义不能在日常行动中表现出来,那么即使发自内心,表现在脸色上,发表在言论中,人们仍然不会顺从他;即使顺从他,也一定迟疑不决。

天地要算大的了,不真诚就不能化育万物;圣人要算明智的了,不真诚就不能感化万民;父子之间要算亲密的了,不真诚就会彼此疏远;君主要算尊贵的了,不真诚就会受到国人的鄙视。真诚,是君子的操守,政治的根本。只要立足于真诚,同类就会聚拢来了;保持真诚,就会获得同类;丢掉真诚,就会失去同类。保持真诚而获得了同类,那么感化他们就容易了;感化他们容易了,那么慎独的作风就能流行了;慎独的作风流行了再紧抓不放,那么人们的真诚就养成了。人们的真诚养成了,他们的才能就会完全发挥出来,永远地使人们趋向于真诚而不回返到他们邪恶的本性上,那么他们就完全被感化了。

[原文]

3.6 君子位尊而志恭 (1) ,心小而道大 (2) ;所听视者近,而所闻见者远。是何邪?则操术然也 (3) 。故千万人之情,一人之情是也 (4) ;天地始者,今日是也;百王之道,后王是也 (5) 。君子审后王之道,而论于百王之前 (6) ,若端拜而议 (7) 。推礼义之统,分是非之分,总天下之要,治海内之众,若使一人。故操弥约而事弥大 (8) ,五寸之矩,尽天下之方也。故君子不下堂而海内之情举积此者 (9) ,则操术然也。

[注释]

(1)志恭:心志谦恭。(2)道:这里指方法、手段、本领。(3)操术:所掌握的方法。(4)一人之情:人情不相远。(5)后王:当今之王。(6)论:考查。(7)拜:“拱”,言从容。(8)约:少也,得其宗旨也。(9)举:都。

[译文]

君子即使地位尊贵了,而内心却仍很恭敬;心只有方寸之地,但心怀的理想却很远大;能听到、能看到的很近,而听见、看见的东西却很远。这是为什么呢?那是因为君子掌握了一定的方法才能这样啊。因为那千千万万个人的心情,和一个人的心情是一样的;天地开辟时的情况,和今天是一样的;上百代帝王的统治之道,和当今时代帝王的治世之道是一样的。君子审察了当代帝王的统治之道,从而再去考查上百代帝王之前的政治措施,就像端正身体拱着手来议论事情一样从容不迫。推究礼义的纲领,分清是非的界限,总揽天下的要领,用来治理海内的民众,就像役使一个人一样那么得心应手。所以,掌握的方法越简约,能办成的事业就越大,就像五寸长的曲尺,能够画出天下所有的方形一样。所以,君子不用走出内室厅堂而天下的情况就都聚集在他这里了,这是因为君子掌握了一定的方法才使他这样的啊。

[原文]

3.7 有通士者,有公士者,有直士者,有悫士者,有小人者。上则能尊君,下则能爱民,物至而应,事起而辨 (1) ,若是,则可谓通士矣。不下比以暗上,不上同以疾下,分争于中,不以私害之,若是,则可谓公士矣。身之所长,上虽不知,不以悖君 (2) ;身之所短,上虽不知,不以取赏;长短不饰,以情自竭,若是,则可谓直士矣。庸言必信之,庸行必慎之 (3) ,畏法流俗,而不敢以其所独甚 (4) ,若是,则可谓悫士矣。言无常信,行无常贞,唯利所在,无所不倾,若是,则可谓小人矣。

[注释]

(1)辨(bàn):治理。(2)悖:掩蔽,引申为隐瞒。(3)庸:常也,谓言常信,行常慎。(4)以:为。甚:通“耽(dān)”,特别爱好。

[译文]

有通达事理的人,有公正无私的人,有耿直爽快的人,有拘谨老实的人,还有小人。上能尊敬君主,下能爱抚民众,事情来了能应付,事件发生了能处理,像这样就可以称为通达事理的人了。不在下面互相勾结去愚弄君主,不向上迎合君主去残害臣民,在一些事情中有了分歧争执,不因为个人的利益去陷害对方,像这样就可以称为公正无私的人了。本身有长处,君主即使不知道,也不将它瞒过君主;本身的短处,君主即使不知道,也不靠它骗取奖赏;长处短处都不加掩饰,将真实的情况主动地暴露无遗,像这样就可以称为耿直爽快的人了。说一句平常的话也一定老老实实,做一件平常的事也一定小心谨慎,不敢效法流行的习俗,也不敢干他个人特别爱好的事,像这样就可以称为拘谨老实的人了。说话经常不老实,行为经常不忠贞,只要是有利可图的地方,就没有不使他倾倒的,像这样就可以称为小人了。

[原文]

3.8 公生明,偏生暗,端悫生通,诈伪生塞 (1) ,诚信生神 (2) ,夸诞生惑 (3) 。此六生者,君子慎之,而禹、桀所以分也 (4)

欲恶取舍之权 (5) :见其可欲也,则必前后虑其可恶也者;见其可利也,则必前后虑其可害也者;而兼权之,孰计之 (6) ,然后定其欲恶取舍。如是,则常不失陷矣。凡人之患,偏伤之也:见其可欲也,则不虑其可恶也者;见其可利也,则不顾其可害也者。是以动则必陷,为则必辱,是偏伤之患也。

[注释]

(1)塞:穷塞也。(2)神:通于神明。(3)夸诞:矜夸荒诞。(4)分:区别贤惠。(5)权:权衡轻重的标准。(6)孰:甚也,犹成熟也。

[译文]

公正就会产生廉明,偏私就会产生愚昧,端正谨慎就会产生通达,欺诈虚伪就会产生闭塞,真诚老实就会产生神明,大言自夸就会产生糊涂。这六种情况相生相存,君子要谨慎对待啊,这也是禹和桀不同的地方。

是追求还是厌恶、是摄取还是舍弃的权衡标准是:看见那可以追求的东西,就必须前前后后考虑一下它可厌恶的一面;看到那可以得利的东西,就必须前前后后考虑一下它可能造成的危害;两方面权衡一下,仔细考虑一下,然后决定是追求还是厌恶、是摄取还是舍弃。像这样就往往不会失误了。大凡人们的祸患,往往是片面性害了他们:看见那可以追求的东西,就不去考虑它可厌恶的一面;看到那可以得利的东西,就不去反思一下它可能造成的危害。因此行动起来就必然失足,干了就必然受辱,这是片面性害了他们而造成的祸患啊。

[原文]

3.9 人之所恶者,吾亦恶之。夫富贵者则类傲之 (1) ,夫贫贱者则求柔之 (2) ,是非仁人之情也,是奸人将以盗名于晻世者也 (3) ,险莫大焉。故曰:盗名不如盗货。田仲、史蝤不如盗也 (4)

[注释]

(1)类:皆,都。(2)求:尽,都。(3)晻:同“暗”。(4)田仲:又叫陈仲子,战国时齐国人,其兄在齐国做官,他认为兄之禄为不义之禄,兄之室为不义之室,便离兄独居,不食兄禄,故以廉洁清高著称。史蝤(qiú):字子鱼,又叫史鱼,春秋时卫国大夫,曾劝说卫灵公罢免弥子瑕,临死时,叫儿子不要将自尸体入殓,以尸谏灵公来尽忠,孔子称颂他正直,而荀子则认为他还不如盗贼。

[译文]

别人所厌恶的,我也厌恶它。对那富贵的人一律傲视,对那贫贱的人一味屈就,这并不是仁人的感情,这是奸邪的人用来在黑暗的社会里盜取名誉的做法,没有比这用心再险恶的行径了。所以说:欺世盜名的还不如偷窃财物的。田仲、史鱼还不如个贼。 Uq52UdN+oP9pnbQS7CmnvjIe5F1BLK+4caSVISqAOdenMGZQiRFqbwBtbb10r7p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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