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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篇导读 ］
本篇主要论述了一系列修养身心和做人准则，并通过驾车走路、渡河引流、识物辨性、笃志好学等一系列现实生活中存在的生动形象的事例和比喻，论述和说明了每个人修身养性和提高自己道德品质的方法和途径，而其根本的一点就是遵循做人的基本准则，即按照礼义标准和原则行事做人。在荀子看来，修身养性是一件关乎个人安危、国家存亡、社稷稳固、事业成败的大事。荀子指出，君子有所谓“遍善之度”，即无往而不善之道，用此可治气养身，可修身自强，其功堪称重大。这“遍善之度”就是礼。在谈到具体的修养方法时，荀子强调指出：修身养性之术“莫经由礼，莫要得师，莫神一好”，强调了礼义的正身作用和师友的正礼作用在修身中的重要性，以及坚持不懈、用心专一的重要性。最后，荀子强调，具备了道德修养的人，就能够做到骄富贵、重道义、轻王公，从而能够做到走遍天下而受人尊敬，并获得“上天的福祐。”文中还流露出了荀子的一些政治主张和思想观点，细细品读，大有裨益。
［原文］
2.1 见善，修然必以自存也 （1） ；见不善，愀然必以自省也 （2） ；善在身，介然必以自好也；不善在身，菑然必以自恶也 （3） 。故非我而当者，吾师也；是我而当者，吾友也；谄谀我者，吾贼也。故君子隆师而亲友，以致恶其贼；好善无厌，受谏而能诫，虽欲无进，得乎哉？小人反是，致乱，而恶人之非己也；致不肖，而欲人之贤己也；心如虎狼，行如禽兽，而又恶人之贼己也。谄谀者亲，谏诤者疏 （4） ，修正为笑，至忠为贼，虽欲无灭亡，得乎哉？《诗》曰 （5） ：“噏噏呰呰 （6） ，亦孔之哀 （7） 。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此之谓也。
［注释］
（1）修然：整饬的样子。存：省问。（2）愀（qiǎo）然：忧惧的样子。（3）菑（zāi）：通“灾”，害。（4）诤：作“争”。（5）引诗见《诗经·小雅·小旻》。（6）噏噏（xī）：同“吸吸”，吸取。呰呰（zǐ）：通“訾訾”，诋毁。（7）孔：甚，很。
［译文］
看到善良的行为，一定一丝不苟地拿它来对照自己；看到不好的行为，一定心怀恐惧地拿它来反省自己；善良的品行在自己身上，一定因此而坚定不移地洁身自好，以保持善良；不良的品行在自己身上，一定因此而被害似地痛恨自己。所以，恰当而正确地批评指责我的人，就是我的老师；恰当而正确的表扬赞同我的人，就是我的朋友；喜欢阿谀奉承我的人，就是想陷害我的贼人。所以，君子尊崇老师，亲近朋友，而极端憎恨那些贼人；爱好善良的品行永不满足，受到劝告就能警惕，那么即使自己不想进步，可能吗？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则与此相反，自己极其昏乱，却还憎恨别人对自己的批评责备；自己极其无能，却要别人说自己贤能；自己的心地像虎狼，行为像禽兽，却又恨别人指出其罪恶。对阿谀奉承自己的就亲近，对规劝自己改正错误的人就疏远，把善良正直的话当作对自己的讥笑，把极端忠诚的行为看成是对自己的戕害，这样的人即使自己想不灭亡，可能么？《诗经》上说：“乱加吸取乱诋毁，实在令人很可悲。谋划本来很完美，行动仿效起来时却偏偏把它都违背；谋划本来并不周全，行动起来却反而拿来都依照。”就是说的这种小人。
［原文］
2.2 扁善之度 （1） ，以治气养生，则身后彭祖 （2） ；以修身自强，则名配尧禹 （3） 。宜于时通 （4） ，利以处穷，礼信是也 （5） 。凡用血气、志意、知虑，由礼则治通，不由礼则勃乱提僈 （6） ；食饮、衣服、居处、动静，由礼则和节，不由礼则触陷生疾；容貌、态度、进退、趋行，由礼则雅，不由礼则夷固僻违，庸众而野。故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诗》曰 （7） ：“礼仪卒度，笑语卒获 （8） 。”此之谓也。
［注释］
（1）扁：通“遍”。扁善之度：谓遵循礼法则无往而不善。（2）有的版本无“身”字。彭祖：姓篯，名铿，尧封之于彭城（今江苏省徐州市），传说他经历了虞、夏、商、周，活了八百多岁。彭祖是否真活了 800 岁是一个谜。古时候有把一岁称作一个甲子即 60 天的说法，照此推理，彭祖大约活了 131 岁，如此也可以称为长寿之星了。但传说毕竟是传说，不可足言。（3）“配”上无“名”字。尧：陶唐氏，名放勋，上古五帝之一，传说中的贤君。禹：传说中的贤君，夏后氏部落的首领，夏王朝的创始者。（4）时：通“跱”，处。（5）信：真，确实。（6）勃：通“悖”。提：通“偍”，舒缓，松弛。僈：通“慢”，怠慢，懈怠。（7）引诗见《诗经·小雅·楚茨》。（8）卒：尽，都。获：得时，得当。
［译文］
如果遵循那周遍万物、无所不能的美德，以礼义为法度，用以调气养生，就能使自己的寿命仅次于彭祖；用以修身自强，就能使自己的名声和尧禹相媲美。礼义才真正是既适宜于显达时立身处世，又有利于穷困中立身处世的真谛。大凡在动用感情、意志、思虑的时候，遵循礼义就和顺通达，不遵循礼义就颠倒错乱、懈怠散漫；在吃喝、穿衣、居住、活动或休息的时候，遵循礼义就谐调适当，不遵循礼义就会触犯禁忌而生病；在容貌、态度、进退、行走方面，遵循礼义就显得文雅，不遵循礼义就显得鄙陋邪僻、粗野庸俗。所以，人不懂得礼义就不能生存，办事情不遵从礼节就不能办成，国家不遵循礼法就不得安宁。《诗经》上说：“礼仪全都合法度，说笑就都合时务。”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原文］
2.3 以善先人者谓之教，以善和人者谓之顺；以不善先人者谓之谄，以不善和人者谓之谀。是是、非非谓之知，非是、是非谓之愚。伤良曰谗，害良曰贼。是谓是、非谓非曰直。窃货曰盗，匿行曰诈，易言曰诞。趣舍无定谓之无常 （1） ，保利弃义谓之至贼。多闻曰博，少闻曰浅；多见曰闲 （2） ，少见曰陋；难进曰偍 （3） ，易忘曰漏；少而理曰治，多而乱曰秏 （4） 。
［注释］
（1）趣（qù）：同“趋”，趋向，进取。（2）闲：同“僴”（xiàn），宽大，这里指见识广博。（3）偍（tí）：迟缓，松弛。（4）秏：通“眊”（mào），昏乱不明。
［译文］
用善良的言行来引导别人就叫做教导，用善良的言行来附和别人的就叫做顺应；用不良的言行来引导别人就叫做谄媚，用不良的言行来附和别人就叫做阿谀。以是为是、以非为非的叫做明智，以是为非、以非为是的叫做愚蠢。中伤贤良叫做谗毁，陷害贤良叫做残害。对的就说对、错的就说错叫做正直。偷窃财物叫做盗窃，隐瞒自己的行为叫做欺诈，轻易乱说叫做荒诞。进取或退止没有个定规叫做反复无常，为了保住利益而背信弃义的叫做大贼。听到的东西多叫做渊博，听到的东西少叫做浅薄；见到的东西多叫做开阔，见到的东西少叫做鄙陋；难以进展叫做迟缓，容易忘记叫做遗漏；措施简少而有条理叫做政治清明，措施繁多而混乱无章叫做昏乱不明。
［原文］
2.4 治气养心之术：血气刚强，则柔之以调和；知虑渐深 （1） ，则一之以易良；勇胆猛戾，则辅之以道顺 （2） ；齐给便利 （3） ，则节之以动止；狭隘褊小，则廓之以广大；卑湿重迟贪利，则抗之以高志 （4） ；庸众驽散，则劫之以师友；怠慢僄弃 （5） ，则炤之以祸灾 （6） ；愚款端悫，则合之以礼乐，通之以思索。凡治气养心之术，莫径由礼，莫要得师，莫神一好。夫是之谓治气养心之术也。
［注释］
（1）知：通“智”。渐：与“良”相对。渐深：胸怀不坦荡、城府太深。（2）道：由，遵循。道顺：依顺，不越轨。（3）齐、给、便、利：都是敏捷快速的意思。“齐给”即“齐疾”。（4）抗：举，提高。（5）僄（piào）：轻薄。（6）炤：同“照”，通“昭”，晓喻，使明白。
［译文］
调理性情、修养身心的方法是：对血气刚强的人，就用心平气和来柔化他；对思虑过于深沉的人，就用坦率善良来同化他；对勇敢大胆凶猛暴戾的人，就用不可越轨的道理来帮助他；对行动轻易快捷的人，就用举止安静来节制他；对胸怀狭隘心胸气量狭小的人，就用宽宏大量来扩展他；对卑下迟钝贪图利益的人，就用高尚的志向来提高他；对庸俗平凡低能散漫的人，就用良师益友来管教他；对怠慢轻浮自暴自弃的人，就用将会招致的灾祸来提醒他；对愚钝朴实端庄拘谨的人，就用礼制音乐来协调他，用思考探索来开通他。大凡调理性情、修养身心的方法，没有比遵循礼义更直接的途径了，没有比得到良师更重要的了，没有比一心一意地爱好善行更神妙的了。这就是理气养心的方法。
［原文］
2.5 志意修则骄富贵矣 （1） ，道义重则轻王公矣 （2） ，内省而外物轻矣。传曰 （3） ：“君子役物 （4） ，小人役于物。”此之谓矣。身劳而心安，为之；利少而义多，为之。事乱君而通，不如事穷君而顺焉。故良农不为水旱不耕，良贾不为折阅不市 （5） ，士君子不为贫穷怠乎道。
［注释］
（1）修：完美，美好。骄：傲视。（2）轻：看不起，藐视。（3）传：古书。（4）役：役使，支配。（5）折（shé）：亏损。阅：卖。
［译文］
志向美好就能傲视富贵，看重道义就能藐视天子、诸侯和王公大臣，注重了内心反省，那么身外之物就微不足道了。因此，古书上说：“君子役使外物，小人被外物所役使。”就是说的这个道理。身体劳累而心安理得的事，就做它；利益少而道义多的事，就做它。侍奉昏乱的君主而显贵，不如侍奉陷于困境的君主而顺行道义。所以，优秀的农夫不会因为遭到水涝旱灾就不耕种，优秀的商人不会因为市场亏损而不做买卖，有志操和学问的人不会因为贫穷困厄而怠慢道义修为。
［原文］
2.6 体恭敬而心忠信，术礼义而情爱人 （1） ，横行天下，虽困四夷，人莫不贵；劳苦之事则争先，饶乐之事则能让 （2） ，端悫诚信，拘守而详 （3） ，横行天下，虽困四夷，人莫不任。体倨固而心执诈 （4） ，术顺墨而精杂污 （5） ，横行天下，虽达四方，人莫不贱；劳苦之事则偷儒转脱 （6） ，饶乐之事则佞兑而不曲 （7） ，辟违而不悫 （8） ，程役而不录 （9） ，横行天下，虽达四方，人莫不弃。
［注释］
（1）术：通“述”，遵循。爱人：仁爱。（2）饶乐：富足，享乐。此指使人快乐的事情。（3）详：通“祥”。（4）倨固：傲慢固执。执：是“势”字之误，谋略，引申为狡诈。（5）顺：当做“慎”，指慎到，战国中期赵国人，主张法治、势治，是一个由黄老学派演变而来的早期法家人物。墨：指墨翟（dí），战国初鲁国人，一说宋国人，墨家学派的创始人，主张“节用”、“节葬”，反对礼乐，主张兼爱、平等。精：通“情”，感情，性情。（6）儒：通“懦”，指怕事。偷儒：苟且偷安，懒惰。（7）佞（nìng）：口齿伶俐，此指施展口才不顾一切地争抢。兑：通“锐”，锐利，也指口齿伶俐。不曲：不转弯，指毫不谦让地直取之。（8）辟：通“僻”，邪恶。违：邪恶。（9）程役：通“逞欲”。录：检束。
［译文］
外貌恭敬而内心忠诚，遵循礼义而又心存仁爱，这样的人走遍天下，即使困厄在四方边远的少数民族地区，人们也没有不尊重他们的；劳累辛苦的事就抢先去做，有利可图并且可以使人享乐的事却能让给别人，端庄谨慎忠诚老实，谨守礼法而明察事理，这样的人走遍天下，即使困厄在四方边远的少数民族地区，人们也没有不信任他们的。外貌骄傲固执而内心狭猾诡诈，遵循慎到、墨翟的一套而精神驳杂污秽，这样的人走遍天下，即使不论到什么地方都飞黄腾达、显达于四方，人们也没有不鄙视他们的；遇到劳累辛苦的事就偷懒畏缩，转身逃脱，有利享乐的事就施展快嘴利舌去争抢而不退缩，邪僻恶劣而不拘谨，放纵自己的欲望而不检束，这样的人走遍天下，即使不论到什么地方都飞黄腾达、显达于四方，人们也没有不厌弃他们的。
［原文］
2.7 行而供冀 （1） ，非渍淖也；行而俯项，非击戾也 （2） ；偶视而先俯，非恐惧也。然夫士欲独修其身，不以得罪于此俗之人也 （3） 。
［注释］
（1）供：通“恭”。冀：当做“翼”，敬。（2）击戾：抵触。（3）此：作“比”。
［译文］
走路时恭恭敬敬，不是因为怕沾染烂泥；走路时低下头颈，不是因为怕触撞了什么；与别人对视而先低下头，不是因为害怕对方。这样看来，那些读书人只是想独自修养自己的身心，不是怕得罪这些世俗的人们。
［原文］
2.8 夫骥一日而千里，驾马十驾则亦及之矣。将以穷无穷，逐无极与？其折骨绝筋，终身不可以相及也。将有所止之 （1） ，则千里虽远，亦或迟或速、或先或后，胡为乎其不可以相及也？不识步道者，将以穷无穷，逐无极与？意亦有所止之与 （2） ？夫“坚白”、“同异”、“有厚无厚”之察 （3） ，非不察也，然而君子不辩，止之也；倚魁之行 （4） ，非不难也，然而君子不行，止之也。故学曰：“迟，彼止而待我，我行而就之，则亦或迟或速、或先或后，胡为乎其不可以同至也？”故跬步而不休 （5） ，跛鳖千里；累土而不辍，丘山崇成 （6） ；厌其源 （7） ，开其渎，江河可竭；一进一退，一左一右，六骥不致。彼人之才性之相县也 （8） ，岂若跛鳖之与六骥足哉？然而跛鳖致之，六骥不致，是无他故焉，或为之，或不为尔！
道虽迩，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其为人也多暇日者 （9） ，其出人不远矣 （10） 。
［注释］
（1）止：止境，这里指范围、限度。（2）意：同“抑”，还是。（3）坚白：指石头的坚硬和白色两种属性。它是战国时争论的一个重要命题。以名家公孙龙为代表的“离坚白”论者认为“坚”和“白”两种属性是各自独立、互相分离的，因为眼睛能看到“白”而看不出“坚”，手能摸到“坚”而不能感知“白”。后期墨家则主张“坚白相盈”，认为“坚”和“白”不能离开具体的石头而独立存在。同异：是战国时名家惠施的论题。他认为事物的同异是相对的，具体的事物之间有“小同”、“小异”，而从宇宙万物的总体来看，万物又莫不“毕同”、“毕异”。有厚无厚：也是惠施提出的哲学命题。他说：“无厚不可积也，其大千里。”认为平面从厚（体积）来说是无，但面积仍可大至千里。一说“有厚无厚”是春秋时邓析的论题。（4）倚魁：通“奇傀（guī）”，奇怪。（5）跬（kuǐ）：行走时两脚之间的距离，等于现在所说的一步、古人所说的半步。步：古人说一步，指左右脚都向前迈一次的距离，等于现在的两步。（6）崇：通“终”。（7）厌（yā）：同“压”，堵塞。（8）县：同“悬”，差别。（9）多暇日：指有很多空闲日子，引申指懒惰而不做事。（10）人：作“入”。
［译文］
那骏马一天能跑千里，但劣马走十天也能达到。但劣马想要去追逐那奔跑的骏马、去赶那无限的行程吗？那么劣马就是跑断了骨头，走断了脚筋，一辈子也是不可能赶上骏马的。所以，如果有个终点或目的地，那么千里的路程虽然很远，也不过是有的走得慢一点、有的跑得快一点、有的先到一些、有的后到一些，为什么不能达到这个终点呢？不知道那走在人生道路上的人是要穷尽那无穷的东西、追求那无限的目标呢？还是也有个止境呢？那些对“坚白”、“同异”、“有厚无厚”等命题的考察分析，不是不明察，然而君子不去辩论它，是因为君子有所节制啊；出奇怪异的行为，做起来不是不难，但是君子不去做，也是因为有所节制啊。所以有的学者们说：“我迟缓落后了，在他们停下来等我时，我赶上去靠近他们，那也就不过是或迟缓一些、或迅速一些、或超前一些、或落后一些，为什么不能同样到达目的地呢？”所以一步二步地走个不停，即使是瘸了腿的甲鱼也能走到千里之外；一层一层地堆积泥土不中断，土山终究能堆成；塞住那水流之源，开通那沟渠，那么即使长江、黄河也会枯竭；一会儿前进一会儿后退，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就是六匹骏马拉车也不能到达目的地。至于各人的资质，即使相距遥远，哪会像瘸了腿的甲鱼和六匹骏马之间那样悬殊呢？然而，瘸了腿的甲鱼能够到达目的地，六匹骏马却不能到达，这没有其他的缘故啊，只是一个去做，一个不去做罢了！
因此，路程即使很近，但不走就不能到达；事情即使很小，但不做就不能成功。那些活在世上而整天闲荡的时间很多的人，他们即使能超出别人，也绝不会很远的。
［原文］
2.9 好法而行，士也；笃志而体 （1） ，君子也；齐明而不竭 （2） ，圣人也。人无法，则伥伥然；有法而无志其义 （3） ，则渠渠然 （4） ；依乎法而又深其类，然后温温然 （5） 。
礼者，所以正身也 （6） ；师者，所以正礼也。无礼，何以正身？无师，吾安知礼之为是也？礼然而然 （7） ，则是情安礼也 （8） ；师云而云，则是知若师也。情安礼，知若师，则是圣人也。故非礼是无法也，非师是无师也。不是师法而好自用，譬之是犹以盲辨色，以聋辨声也，舍乱妄无为也 （9） 。故学也者礼法也，夫师以身为正仪而贵自安者也 （10） 。《诗》云 （11） ：“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此之谓也。
［注释］
（1）体：即“身体力行”之“体”，与“行”同义，实行的意思。（2）齐：全。齐明：无所不明。竭：穷尽。不竭：指其思虑左右逢源，不但能明察一切，而且能“深其类”。（3）志：识，知。（4）渠：通“遽”，匆忙。（5）温：平和。（6）正身：端正自身，去掉不合礼法的思想与行为。（7）礼然而然：第一个“然”作名词，规定；第二个“然”作动词，执行。礼是怎样规定的就怎样去执行。（8）安：安于，习惯于。（9）乱妄：指思想混乱、行为狂妄的人。（10）正仪：正确的准则，榜样、典范。（11）引诗见《诗经·大雅·皇矣》。
［译文］
爱好礼法而尽力遵行的，是学士；意志坚定而身体力行的，是君子；无所不明而其思虑又永不枯竭的，是圣人。人没有礼法，就会迷惘而无所适从；有了礼法而不知道它的旨意，就会手忙脚乱；遵循礼法而又能精深地把握它的具体准则，然后才能不慌不忙而泰然自若。
所以，礼法是用来端正身心的，老师是用来正确阐明礼法的。没有礼法，用什么来端正身心呢？没有老师，我哪能知道礼法是这样的呢？礼法是怎样规定的就怎样去执行，这就是性情习惯于遵礼而行；老师是怎样说的他就怎样说，这是他的理智顺从老师。性情安于礼法，理智上顺从老师，那就是圣人。所以违背礼法，那就是无视礼法；违背老师，那就是无视老师。不赞同老师和礼法而喜欢刚愎自用，拿它打个比方，那就好像让瞎子来辨别颜色，让聋子来分辨声音一样，除了胡说妄为之外是不会干出什么好事来的。所以，学习就是要学习礼法。那老师，就是以身作则而又重视使自己安守礼法的人。《诗经》上说：“好像不懂又不知，但它却符合自然的法则。”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原文］
2.10 端悫顺弟 （1） ，则可谓善少者矣，加好学逊敏焉，则有钧无上 （2） ，可以为君子者矣；偷儒惮事，无廉耻而嗜乎饮食，则可谓恶少者矣，加惕悍而不顺 （3） ，险贼而不弟焉，则可谓不详少者矣 （4） ，虽陷刑戮可也。
老老 （5） ，而壮者归焉；不穷穷 （6） ，而通者积焉；行乎冥冥，而施乎无报，而贤、不肖一焉。人有此三行，虽有大过，天其不遂乎 （7） ！
［注释］
（1）弟（tì）：通“悌”，顺从兄长。（2）钧：通“均”，相等。（3）惕：通“荡”，放荡凶残。（4）详：通“祥”，吉祥。（5）老老：尊敬老年人。（6）穷穷：轻视侮辱处境困难的人。（7）其：岂。遂：通“墜”（坠）。
［译文］
端正谨慎顺从兄长，就可以称为好少年了，如果再加上好学谦虚敏捷，那就只有和他相等的人而没有超过他的人了，这种人就可以称为君子了；苟且偷安懒惰怕事，没有廉耻而贪图吃喝玩乐，就可以称为坏少年了，再加上放荡凶狠而不顺从道义，阴险害人而不敬从兄长，那就可以称为不祥的少年了，这种人即使遭受刑罚杀戮也是可以的。
尊敬老年人，那么壮年人也就来归附了；不轻视侮辱那些处境困厄的人，那么有才能和通达事理的人也就汇聚来了；在暗中做好事而施舍给无力报答的人，那么贤能的人和无能的人都会聚拢来了。人有了这三种德行，即使有再大的过失，老天恐怕也不会毁灭他的吧！
［原文］
2.11 君子之求利也略 （1） ，其远害也早 （2） ，其避辱也惧 （3） ，其行道理也勇。君子贫穷而志广，富贵而体恭，安燕而血气不惰 （4） ，劳倦而容貌不枯，怒不过夺 （5） ，喜不过予。君子贫穷而志广，隆仁也；富贵而体恭，杀势也 （6） ；安燕而血气不惰，柬理也；劳倦而容貌不枯，好交也 （7） ；怒不过夺，喜不过予，是法胜私也。《书》曰 （8） ：“无有作好 （9） ，遵王之道；无有作恶，遵王之路。”此言君子之能以公义胜私欲也。
［注释］
（1）略：简约，指淡泊名利，不斤斤计较。（2）早：预见。（3）惧：警惧，警惕性高。（4）燕：通“宴”，安逸。（5）夺：剥夺，使丧失，此指处罚。（6）杀（shài）：减少。杀势：指不盛气凌人。（7）交：当做“文”，指礼仪。（8）引文见《尚书·洪范》。（9）无：通“毋”，不。
［译文］
君子对于求取利益是漫不经心的，他对于避开祸害是早作准备的，他对于避免耻辱是诚惶诚恐的，他对于奉行道义是勇往直前的。君子即使贫穷困窘，但志向还是远大的；即使富裕高贵，但体貌还是恭敬的；即使处境安逸舒适，但精神并不懈怠懒散；即使劳苦疲倦，但容貌并不无精打采；即使发怒，也不过分地处罚别人；即使高兴，也不过分地奖赏别人。君子贫穷困窘而志向远大，是因为他们要弘扬仁德；享有荣华富贵而体貌恭敬，是因为他们要减弱威势，不想以势压人；处于安逸的环境中而精神不懈怠懒散，是因为他们选择了合乎礼义的生活准则；疲劳困倦而容貌不无精打采，是因为他们爱好礼仪；发怒了不过分地处罚别人，高兴了不过分地奖赏别人，这是因为他们奉行礼法的观念胜过了他的私情。《尚书》上说：“不任凭个人的爱好，而遵循先王确定的正道；不任凭个人的厌恶，而遵循先王确定的正路。”这是说君子能用符合公众利益的道义来战胜个人的私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