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山带店的地名中,最值得重彩一笔的是卑家店。它与一位鲜卑族的鲜卑仲吉的名字连在一起。鲜卑仲吉的先祖在南北朝时迁居到今万山脚下,他的先祖不但善于狩猎放牧,而且重视向汉民学习种植和农耕技术,几代下来,卑氏家族在万山脚下有了自家的牧场。牧场内,绿草丛中风吹草低见牛羊,有自己的庄园和田地,每当秋熟时节,卑氏家族乘坐着鲜卑人特有的大轮车,往返于田间收谷,往返于果林摘果,坐在大轮高车上哼唱着鲜卑人最爱听的“敕勒歌”。鲜卑仲吉的祖先成了这里的望族。
鲜卑仲吉的父亲鲜卑彦明是个能精讲四书五经的儒学大师,鲜卑仲吉在父亲的教诲下,从小就非常注重“孝养尚气节,好给施。”他家虽广有资财,却从不张扬,他从小就养成了与民相近,常做善事的性格,凡有穷人上门讨借或僧尼前来化缘,他都会尽力相助,决不让来者空手而去。相传在他 12 岁那年,有一天,他正和下人在田间收谷,忽然田边的茶马古道上,一辆马车失控狂奔,连车带人翻到沟下,他立刻带领仆人营救落难之人。随即,扔下田间收谷的活儿,用大轮车将一个素不相识之人,送到七八十里外的滦州府城内就医,事后,滦州府来人到卑家致谢,这才知道被救者是滦州的信使。鲜卑仲吉的善良和无私助人,广获乡中父老的好评,滦州知府也很看重这个知书懂礼的少年。
年龄稍长后,滦州知府派他到迁安一带管理官府的栗园。他管得有条有理,按时锄草,定期施肥,栗树绿油油,栗果满匝匝的。然而每到了秋天,常有四周的穷人到官府栗园偷摘栗子,他常常装作不知,有时仆人抓到偷摘栗子的村民,他也有意将穷人放走。他对仆人说,这些官园的栗子,是为官者的滋补品,而那些偷摘栗子的穷人是因饥饿所迫,才不得已而为之。他还动情地吟诗一首:“官园果栗甜可期,农夫偷栗实为饥。君子不可争其短,人到温饱知礼仪。”仆人听罢,对他更加敬重,四周饥民也十分感激他。由于他的宽容大度,使得滦州一带鲜卑人和汉人和谐相处,平安无事,他也名声日隆。他 29 岁那年,升任滦州节度使,管辖滦州的行政事务。
然而,他就任滦州节度使期间,却是金国灭亡的时代,蒙古铁骑攻克幽州,一场血染滦州的战事随即到来,滦州百姓慌恐不安,有的已是全家逃亡。他单身前去蒙军大营,面见元主,以自身投军为条件归顺元军,使滦州免遭战祸。之后,他信守诺言,随元军南征北战,屡建战功,后官至阿木鲁南征右副元帅。元主统一北方后,鲜卑仲吉随元主过江灭宋,在攻克邳州后,有的元将主张屠城,将汉人全部杀掉,认为“汉人无补于国,可悉空其城,以为牧地。”其它元将也随之附和,鲜卑仲吉力排众议,犯颜直谏,他向元主指出,江南乃渔米之乡,为建国之根本,还说,得汉民心者得天下,结果说动元主,保住了邳州上万汉人的性命。这段故事,至今仍在今江苏邳县流传。由于鲜卑仲吉在汉民心中威望极高,因此升任他为河北诸路汉军兵马都元帅,右监军,后又升至永安州节度使,兼滦州管内观察使和提举常平仓事,位至开国侯。
他位至极臣,处事冷静,极看重民族和解和与民相近。那时汉人反元是常有之事,一次,汉人苏椿率众反元,鲜卑仲吉随军平叛,胜后,主将想把战俘全部杀死,鲜卑仲吉当面阻止。他反问主将:“椿反,与百姓何与?”由于他的官位和他的力争,一人未杀,保全了众多战俘的性命。鲜卑仲吉虽位高权重,但他经常回到滦州,与乡民同聚,乡民多感他的恩德。他一生之中有五妻十子三女,于元朝大德八年病逝,终年 57 岁,乡人为他在滦州万山脚下建墓立碑,其后人依然住在万山一带,为卑家庄。
明永乐之后,京东遍是军营和军垦户移民,万山脚下也迁来大量军垦户,为三百户营,人员流动增多,于是卑氏后人便在此开店。由于卑氏家族广有资财,又恪守与民相近的祖训,在此开店获得成功。日久,人们来此尽知卑家店而淡化了三百户营,在历史的长河中,卑家店作为地名留存下来。
唐山地名中以“甲”为称的共有 27 处,留下的传说多为唐太宗征东时的故事,如晒甲山、洗甲河、换甲套等,唯有帅甲河留下的传说是李闯王在此掛甲留迹。
帅甲河村地处开平东面,如今已是东西帅甲河两座村庄,弯弯曲曲的石榴河水从中穿过,相传这里为明朝之后建村,因建在石榴河边,便称为石河庄。
这一带的地下是开平煤田,即《滦县志》载:“石炭即煤,出开平卫及峰山口”。明朝初期禁采,怕挖坏龙脉,至嘉靖之后,允许民间采煤,朝廷收税,从此,这一带兴旺起来。从开平至古冶,煤井林立,灯火常明,煤场一处接一处,因此,这里也云集了无数来谋生的炭工。石河村正处在开平与古冶中间地带,村边又是东至榆关西至京城的茶马古道,交通极为便利,附近村民多在道边摆小摊儿,有的卖馒头,有的做大饼,有的卖汤,有的卖豆腐脑儿,也有的卖日用商品小杂货,天长日久,这一带便成了大批炭工聚散之地。
崇祯末年,天下大旱,河北许多饥民拥到开平一带挖炭谋生。三月初,李闯王率大军横扫河北,直扑京师。闯王军中已有河南炭工组成的义军,这些炭兵作战英勇,冲锋在前,李闯王听说这一带炭工云集,便在开平暂时扎营,招兵买马,筹集粮草,作攻克京师的准备工作。由于打出了“跟闯王,家乡三年不纳粮,五年不纳税”的口号,大受民众的欢迎,几天之内就有一批批炭工报名,参加义军,闯王格外高兴。此时的闯王已被共推为义军盟主,立为大顺王,他知道这一带是辽金元三朝的行宫之地,山水秀美又多奇观,于是闯王在大将李岩的陪同下,先乘坐小舟畅游碧水唐溪,再登山观赏凌空飞瀑和风洞飞虹奇景,之后沿着石榴河漫步,行至石河村时已近正午,见路边尽是小吃摊,闯王便将盔甲掛到路边的古槐树上,坐到长凳上,要品赏北方的豆腐脑儿。北方豆腐多为卤水点成,放到碗内要露出尖儿,掉在地上依然成块,一反南方豆腐柔软的味道,谁知,这硬朗朗的老豆腐正合闯王口味。原来闯王吃饭有三好,好吃猪耳朵,花生米,老豆腐,闯王一连吃了七八碗老豆腐,连连夸奖老豆腐作得极为劲道。卖豆腐脑的小摊主人听着格外开心,连连点头,唯唯应声,更加小心伺候闯王,但心中还是害怕得罪了闯王,招来大祸。这时,一员大将快马而来,李岩为不影响闯王吃豆腐脑的兴致,便起身迎过去,两人一阵低语,待闯王吃完豆腐脑,李岩告诉闯王,新招入伍的炭工,军心不稳,因为有的士兵在筹粮中有掠民现象,而这些新招的炭兵中,许多人的家就住在附近村庄,因此,家人纷纷来军中告状,还有的炭工跟家人回家。闯王听罢大怒:“凡掠民违我军纪者就地正法。”李岩说:“大王,这样作还不够,如果我们走了,后面而来的义军照样掠民呢?”闯王望着碗中的豆腐脑儿,灵机一动,说:“这一带炭工参军,家属都是我的义民,让他们家家门口摆上一碗豆腐为记,谁也不许入宅掠民!”卖豆腐脑小摊主人听完,以手加额,庆幸闯王在此掛甲留步,吃豆腐吃得高兴,留草民一条生路。闯王走后,小摊主人立刻收摊回村,将此事报告乡邻,一传十,十传百,第二天,从古冶至开平,家家门口摆着一碗豆腐,其后几天,连过大军,果然秋毫无犯,乡民躲过一场兵灾,从此也就留下了俗语:“别处的豆腐可饱人,石河的豆腐可救命”,而石河村路边那棵闯王掛甲的古槐也成为讲述故事的引子。故事越传越广,名气越来越大,于是便将村名改成了帅甲河,这里的古槐留存至 20 世纪 70 年代,随着国道的扩宽,古槐如今已换成高高的白杨,路边小吃饭店一派红火,越聚越多已连成一片……
唐山地名中,以“山”为称的共有 159 处。双凤山,只是长山中部的两座山峰,因山峰状如凤翅,因此称双凤山。此山虽非名山,当年却是名贯滦州,在清朝末期三十余年间无人敢小视此山,因为山顶有山寨,寨内有练兵场,有一排排房屋,曾有过两位本领高强的女寨主,姐姐叫夏金花,善使长枪,妹妹叫夏银花,善使双刀,两位巾帼为何来山上安营扎寨呢?缘由却是因山而起。
这条山脉实为宝山,山腹有多种奇石,最多的是制造大磨的“粗石”,石面不仅坚硬,而且有一层颗粒状的麻面,做成大磨源源运往关外,极受东北人欢迎。而山腹中的“细石”则是杀猪汉、剃头人磨刀用的上乘佳品,石面坚硬而细腻,磨出来的刀刃锋利无比,在滦州的四大集市上为抢手货。山腹中还常有溶洞,有各种奇形怪状的“猴石”,还有世为罕见的“砭石”,砭在甲骨文中为针刺的意思,砭石具磁性又有消毒的功能,是古代中医治病用的石针和石刀,用其划破浓包或清除淤血时,决不会感染,因此每发现一条贬石则成为价值连城的宝物。
山中有宝,山下便成了石匠聚居的村庄,家家以开山打石为生,双凤山也成为滦州较富裕的乡土之一,不过也时常招来意外之祸,一些地痞流氓常来此抹油,有的合伙明抢大磨换钱,有的在道路上挖沟,强收买路钱。于是,各庄石匠公推两姐妹的父亲夏玉忠为石场场主,夏玉忠为人正直,本领高强,不负众望,他担任场主后,先用残石材料将石场全部围起来,在场门和交通要道设立岗哨,并组织起二三十人的护场队,大家出资金,由他教习武艺,果然挺起了门户,再没人敢到石场内捣乱,石匠们也过上了几年平静的日子。夏玉忠保住了石场,断绝了那些地痞流氓的财路,于是他们纠集到一起,悄悄地到滦州知府告状,说夏玉忠购置兵器,设立围场,想要谋反。那时的清朝已上腐下败,州官巴不得有人告状,便可吃了原告吃被告,州官听罢,立刻派捕头前去调查,捕头带着几名捕快来双凤山石场,说明来意,暗示他需要打点州官,方能平息此事,言外之意是也要打点他们,方能为石场美言几句。谁知夏玉忠为人耿直,没有丝毫打点捕头之意,顿时埋下祸根,捕头回到滦州后,添油加醋,说夏玉忠有谋反之意,滦州知府素知夏玉忠乃殷实之家,正好将其抓捕,抄其家资,发个小财,滦州知府让下人向夏玉忠送去请柬,请他来州内议事,夏玉忠不知是计,单身匹马来到滦州,旋即被捕押入大牢,他们还连夜派兵马前去抄庄,将夏玉忠全家杀死,乘机在庄内掠尽财帛而归。夏玉忠的两个女儿,金花银花因去姥姥家,幸免于难,当姐妹闻讯回到家中,已是尸横遍地,家产全无,而从州府又传来消息,父亲已被处死,人头挂在城门,并贴出布告说父亲为“反贼”。
官逼民反,两姐妹拉起大旗,为父报仇,许多石匠怀念夏玉忠,纷纷响应,四周村民也为夏玉忠报不平,更有成群的饥民前来依附于两姐妹,半个月之内就聚集了上千人马。于是,两姐妹在双凤山顶上安营扎寨,与滦州知府对峙,几次将滦州的钱粮劫获。滦州知府没想到将事情弄大,便派捕头率领五百人马前去抓捕镇压,平定双凤山。捕头率兵连续攻打三昼夜,均未能得手,而此时,两姐妹派人下山悄悄在大道挖下壕沟,截断官军退路,第四天子夜,愤怒已极的两姐妹率领众石匠从山顶上猛冲下来,早已疲倦入睡的官兵大吃一惊,慌忙逃窜,两姐妹冲杀在前,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她们枪挑刀砍,所向无敌,众石匠奋勇争先,战至天明,官军几乎全军尽没,只有捕头和少数几个人逃回滦州。顿时,双姐妹声威大震,滦州知府只好飞报朝廷,说滦州发生民变。朝廷立刻派钦差大臣前来调停,钦差大臣都是精于事故之人,来到滦州后首先接见了二姐妹,听其倾诉,给予安抚,并答应为其父平反。两姐妹感谢朝廷明断是非,表明没有谋反之意。接着,拿捕头当替罪羊,以谎报民情和错杀良民为由处死,将滦州知府调离,异地为官,实乃官官相护而已,钦差大臣将事态平息后回京述职。然而,两姐妹却依然占据双凤山,新任的滦州知府只作不知,听之任之,倒也是井水不犯河水。此后的三十余年间,双凤山威震滦州,百姓有事时找两姐妹撑腰,不找官府公断,而从天津至山海关一带通行货物,只要车上插有金凤旗者,无人敢抢劫。其后,八国联军进北京,要灭掉中国,滦州首先闹起义和团,两姐妹闻讯,毅然率部参加义和团西征,一直打到芦台、塘沽,最后牺牲于一场天津车站的战斗。
两姐妹以身殉国,乡民格外怀念。在村北的石佛寺中,于西厢房设立二姐妹神位,春秋两季香火敬祭。至 20 世纪 30 代,寺庙被毁,但两姐妹和双凤山的故事却留传下来。邑人留下诗文曰:“双凤留名双凤山,替父报仇洗沉冤,义反贪官终爱国,一代巾帼千古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