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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苏竹的医生

苏竹的医生本身是一个复杂的群体,这种复杂性一方面体现在医生称谓上,另一方面体现在医生个体的知识结构上。就称谓而言,或谓草医,或谓药匠,或谓梯玛,或谓巫医,或谓民间医生;就医生个体的知识结构而言,或既懂药又会咒语和仪式,或懂药懂咒语而不懂仪式,或不懂药而只知咒语和仪式,只是略有侧重,故难以将药医、巫医、梯玛截然分开。

一、医生的构成

苏竹的医生主要指通过纵向承继或横向交换掌握某种医药知识而为人治病的人,通常被称为民间医生,包括药医、巫医和梯玛。

药医是指依靠药物为人治病者,苏竹人习惯性地称之为药匠。

梯玛主要是指那些把巫术仪式和草药结合起来治病的人。在苏竹人的分类体系中,巫医和梯玛并没有明确的界限。据村民讲,梯玛治病主要是新中国成立前的事,新中国成立后,医疗慢慢发达起来,年轻人基本上都不相信梯玛治病的功能了。下面就是一位村民的陈述。

梯玛治病都是解放前,解放后请梯玛治病的人少了,因为医学要发达多了。过去人们不晓得是哪种病,反正是推算,是什么什么鬼牵的 ,就请梯玛治嘛。后来一般就请医生,医生诊断不出来的或者突然发病的就请梯玛。

而且,据彭大尧讲,梯玛分布具有明显的地域特征,只有卡柯有梯玛,苏竹 一直没有。他是这样说的:

梯玛就是在卡柯,苏竹一直没有,过去都是祖传。田齐怀的父亲是个真正的梯玛。真正的梯玛有道具,田齐怀一直没有学,就是田齐根有时候问一下,就学了一点。自己没亲身体验,讲不出来。前几年,田齐友他们在老人去世了杀猪宰羊时在场念哈子 咒语,治病就没有了。

苏竹人主要把那些单纯利用巫术性仪式为人治病的人称为巫医,这与《古代汉语词典》将祈祷鬼神为人治病的人称为巫医 实质上是相同的。从概念可以看出,巫医主要借助咒语或依靠超自然的力量治病救人。从相关记载来看,巫医治疗活动在春秋战国时已很普遍,到了汉代,其影响更是深至宫廷。《论语·子路》: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无恒,不可以作巫医。’善夫!”《史记·孝武本纪》:“天子病鼎湖甚,巫医无所不至,不愈 。”按照英国民族学家弗雷泽分别巫术与宗教的标准,看其控制自然的方法是自己直接的符咒仪式,还是间接的乞灵与神物,不难看出巫医的行为既具有巫术性又具有宗教性。有的学者因此认为,巫医无知识,其行医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某种欲望,本质上是反科学的 。但是,在苏竹,虽然年轻人一般都不相信巫医了,但是他们并不认为巫术治病是骗术。他们只是认为巫术对于像毒蛇咬伤这样的自然疾病不具有治疗功效。彭大尧和叶金桂对彭大针被毒蛇咬伤后请巫医田德方治疗的态度就表明了这一点。

彭大尧:他(彭大针)叫蛇咬了,就在他妹家请田德方搞神。我第一天不在家,回来听说了就去看他。田德方还在围着火塘搞。我说你这个不行了,赶紧想办法。是我硬叫他上来的。我看他那样子太扎实 了,我没把握,怕出人命。那毒蛇咬的,搞鬼神啷个搞得好哦。

叶金桂:那毒蛇咬的,搞鬼神搞不好,那要出人命。

从我们在苏竹的调查来看,苏竹人也有的把巫医和梯玛治病看成是两种不同的治疗方法,认为巫医和梯玛治病是不一样的。

梯玛和巫术治疗不一样,遇到鬼神了,请巫医用巫术治疗,一般就是老人家相信,年轻人一般都不相信了。

但是,我在采访彭继龙时,他似乎又把巫医与梯玛划了等号,甚至还把梯玛、巫医、药匠等同起来。他的表述是这样的:

梯玛就是农村的土药匠,就是巫医嘛。梯玛就是救人,我们农村就讲梯玛就是救人,我们土家族的梯玛就是救人。

从后文我对苏竹人医药知识的大量引述来看,在苏竹这里,梯玛、巫医、药医之间的确没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只是在治疗不同的疾病时巫术功效和药物功效的大小有所不同罢了。有的医生用草药治病效果不明显时,就会借助咒语的力量来辅助治疗;有的医生原本就相信用药时念咒语效果要好些。基于这一事实,我在文中将对民间医生、巫医、梯玛、药医、药匠诸概念进行取舍,不过,这完全是为了表述的方便。

二、医生系谱

下面是我对苏竹村部分民间医生所作的简明扼要的介绍。

彭大尧,男,土家族,60 岁,初中文化,苏竹村卫生室唯一一名医生。2007年 10 月,龙山县卫生局给他签发了“医疗卫生许可证”,有效期到 2010 年 10月。他还是苏竹村小学唯一一名教师,2008 年退休,苏竹村小也相继停办。他的爷爷彭祖纯、父亲彭昌利都是当地有名的民间医生,其父还是过去苏竹村的赤脚医生。1983 年,其父去世后,村里便让彭大尧接替了父亲的职务,任村里的赤脚医生。

彭继龙,男,土家族,50 岁,高中文化,现任村党支部书记,曾经跟田齐友、田德明等学过医术,后来主要靠自学,略懂西药,善于用西药治疗伤寒病。

彭顺学,男,土家族,57 岁,小学三年级文化,土家族,懂医识药,他的草药知识主要是拜师学得的。他懂得不少巫术疗病口诀和断病方法,会用法术治病,尤其擅长用法术治疗牙痛病。

田德明,男,土家族,76 岁,小学五年级文化。25 岁开始学医治病。先是跟其岳父学医,后来又相继拜了四个师傅,既懂医术,又懂巫术,在当地治疗疱疮颇有声望。带过三四个徒弟,目前只有一个徒弟秉承师业,其余的都打工挣钱去了。

叶金桂,女,69 岁,苗市人,初中上了一年半。年轻时,她家里伯伯懂医,老人走不动了就常常让她去给病人送药,就这样慢慢地积累了一些医药知识。曾到洗车河接受过为期半年的接生技术培训,后任苏竹大队接生员。她擅长治疗毒蛇咬伤,尤其擅治五步蛇伤,治疗对象遍及相邻的保靖县的部分村庄,颇有声名。

彭昌松,男,土家族,80 岁,退休教师,略懂医术,擅长治疗女子月经病,在当地声名颇高。

田常秀,女,土家族,彭昌松之妻,在当地治疗走胎病颇有影响。由于在采访期间我们无法与她直接交流,事实上,她也一直回避与我们交流,对她的相关信息都是彭昌松告诉我们的。昌松老人总是习惯性地称她为“屋里人”,这也是苏竹男人对妻子的一种习惯性称谓,所以,我在文中也沿用他们的习惯称谓进行表述。

彭信煌,男,土家族,高中文化,现任村委会主任,略懂医术,是彭昌松、田常秀之子。

陈正文,男,高中文化,现任村委会秘书,略懂医术,其父陈永富在卡柯是一个有名的医生,曾任卡柯村的赤脚医生。

彭大平,男,土家族,64 岁,略懂医术,其母亲擅长于肝炎病的治疗。

彭大富,男,土家族,77 岁,文盲,家里几代人都是药匠。

龚道花,女,52 岁,小学四年级文化,略懂妇科疾病知识。

田德利,男,土家族,59 岁,小学文化,略懂医术,精通法术,其父田齐友是梯玛,据说,他得到了真传。

田德成,男,土家族,56 岁,小学四年级文化,略懂医术,其父田齐根(2008年去世)是未渡职的梯玛。

田齐政,男,土家族,2008 年去世,懂医术,其子田德艾在村里行医,其孙田洪曾任原卡柯村主任。田齐政与田齐友、田齐根是亲弟兄。

田德方,男,土家族,略懂医术,主要用巫术治病。 /qKnxgLkSbVo7ZyTcJz91N09VUA7aBLNC+OY4Q2b/TP1JytH28RwqRcOk/MSjwf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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