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政治教育的跨学科性及其推进是学科建设的重要方面。目前对思想政治教育跨学科的研究和实际贯彻尚处开步阶段。要在较高层次上达到与其他学科理论及方法的“整合”,须更明确哪一些理论和方法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专属的、是其他学科无从替代的。通过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认识论的深入探讨,形成一个跨学科的链接点。在对思想政治教育重大问题的探讨解决中,应注重互动协作取得跨学科“产品”,为学科发展创新提供动力,并将跨学科研究纳入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建设的战略规划之中。
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30年来的发展进程之中,其学科性(discipline)得以不断明确,同时对其具有的跨学科(interdisciplinary)性质,也进行了一定探讨,形成了一定认知。然而,跨学科对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到底具有怎样的意义?必将产生哪些影响?却仍有待探讨的持续和深化。在学科建设的新阶段上,结合对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发展的历史回顾和总结,从理论和实际两方面推进对跨学科研究,对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发展无疑是十分必要的。
“跨学科”(interdisciplinary)一词及其相关研究始于上世纪 20 年代,特别是自上世纪 60~70 年代起在国际学界兴起了对跨学科的广泛讨论。 而在西方哲学和科学的背景上,有关学科和跨学科的话题更早可追溯至古希腊,所涉主要是知识的分化和统一问题。而在当代世界,一批运用跨学科方法或从事跨学科领域研究的科学家共同体,先后取得了突出成就且获多项诺贝尔奖,也促进了对跨学科的探讨。当代世界状况显示,人类面临的一系列生死攸关的问题,如艾滋病的有效防治,SARS和禽流感病源的寻找,环境恶化治理、人类基因组测序等等,不通过跨学科研究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也就是说,研究已经突破了仅依靠一门学科或技术、或限于一国一地的研究方式。多学科、多方力量的互动协作,所导致的跨学科、跨技术的跨界行动,已成为广泛运用的普遍模式,并再次证明了跨学科是当代科学探索的一种新范型,对于科学发展及研究突破具有重要意义。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人文与社会科学领域的跨学科研究很活跃,甚而出现了较大规模向自然科学和技术的反向渗透,显示了跨学科研究的强大影响力。
思想政治教育确立为一个学科的时间虽并不长,但却是在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伟大实践中发展起来的,是极具本国特色的一个学科。同时,它又是一个与社会变迁息息相关的重要领域,背负着开展思想政治教育的社会职能,不仅各方面对它要求高,所涉因素也相当复杂。正是基于这些状况,思想政治教育无论是在学科理论还是在实际运用之中,因涵摄广泛,也必定需要有多学科 、跨学科的丰富知识及其互动协作。可以说,思想政治教育所具有的跨学科性质,正是由其学科自身状况及其面临的一系列重大理论问题和社会问题所要求、所决定的。而这一学科的发展历程及其特性,也显示思想政治教育本身就是一个跨学科的产物。或者说,正是在对不同社会历史时期思想政治教育问题的解决过程中,通过多个学科的互动协作,才推进了这一学科的成长与确立。然而,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角度对跨学科的认知及其深化,目前尚处开步阶段,是学科建设中亟待提升的一个基本方面。
目前,国内外学界对“跨学科”的界定虽并不一致,但一般是指来自两个或两个以上学科的研究者对不同学科的理论进行整合并共同探讨问题的解决,即从不同角度来解决同一个问题。对跨学科的各种界定虽有差异,其共同点却也很明显,即都以学科间的互动协作,以实现“整合”(integration)为中心。跨学科因此也被称为是关于“整合”的学问。还有研究根据整合程度的差别,将跨学科划分为六个层级:比较学科、边缘学科、软学科、综合学科、横断学科和超学科。研究还指出,跨学科大致包含有两个基本方面:一是认识论的(epistemology,此处译知识论较妥),二是技术的。前者涉及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学科知识的关系,后者关乎不同学科在解决问题过程中的链接方式和途径。值得注意的是,这里并非只是指对其他学科的知识或方法的借鉴,更重要的是:能否在较高层次上使本学科达到与其他学科理论和方法的“整合”,即在不同学科的互动协作中,激发产生出新的知识或新的方法。与此同时,这些新知识或新方法也为问题的解决提供了更有效的路径。然而,对“整合”的认知不足,却正是目前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跨学科研究的薄弱之处。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大量论著中,往往提及较多的是对其他学科知识和方法的“借鉴”,所列举的有政治学、教育学、伦理学、心理学、社会学、管理学、人才学的理论与方法等等。
显然,“借鉴”与跨学科注重的“整合”并非就是一码事。
对此,有论文明确区分了两类跨学科研究,一类是同时运用两门或多门已成熟的知识以解决一个特殊问题的跨学科研究;另一类是导致产生新理论、新知识的跨学科研究。 这就是说,即使是第一类研究,也很注重两门或多门类知识的结合互动,而不只限于一个学科单方面对其他学科的“借鉴”。
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研究和教学中,目前对心理学理论和方法、社会学理论与方法等都予以了高度重视,但在多数情况下却仍限于是单方面的“借鉴”,即运用这些学科的理论或方法来解决思想政治教育中的问题(如图 1,借鉴-解决模式所示)。其中,怎样在思想政治教育与其他学科的理论与方法之间建立互动协作,以求达到“整合”并取得新知识(如图 2,互动协作-整合-解决模式所示),似乎还缺乏足够的自觉和认知。
图 1 借鉴-解决模式
图 2 互动协作-整合-解决模式
对此,思想政治教育学科需进一步认真思考的是: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理论和方法中,有哪一些是本学科专属的,即不同于其他学科、且是其他学科无从替代的内容。只有这些弄清楚了,才有可能在互动协作中与其他学科的理论和方法融合激发,产生出新的生长点,即“整合”并达到对思想政治教育实际问题和理论问题更有效的解决(图 2)。如社会统计理论与方法,目前已在思想政治教育中大量运用。而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原本并不包含数量化理论和统计方法,当它与社会统计理论与方法发生互动协作时,两者之间为什么是可直接衔接的呢?不能或难以直接衔接的原因又是哪些呢?在这两种情况下,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本身是否要做一些改变或调整?或者,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立场出发,对社会统计理论和方法的运用是否会有什么特殊之处呢?在这些互动协作中,怎样引发出与新知识有关的新思考、新视角、新路径?对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发展来说,对这些问题无疑应作更多的思考并获得更高层次的自觉。目前,这些不仅缺乏专门探讨,也鲜有具备典型意义的实例分析。
有论著指出,跨学科研究取得的成就表明,即使是在开始阶段上,因跨学科的影响,就已产生了新的认知(知识)。所以,即便目前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主要还限于对其他学科的理论或方法的“借鉴”,也应具备某种自觉——对学科互动协作-整合-新知识的考虑。跨学科较早涉及的大都是自然学科方面的成就,如熟知的哈维血液循环学说,就是生物学与物理学跨学科研究的成果,等等。近年来,人文社科方面的跨学科研究是一个活跃的领域,有了较快发展。如在华南社会史的研究中,历史学与人类学互动协作,以田野调查方式开展小社区研究,并通过小社区典型与多种社会因素复杂关系的分析,达到从总体上对社会发展趋向的探讨。这不仅拓展了社会史的研究,也促使了历史人类学(分支或方法)的建立。对此,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应予以更多关注,并从中获得启发,以求实现对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跨学科的推进。
在跨学科研究中所提出的“学科角色”概念,是要求在多个学科互动协作的过程中,主动清理总结本学科发展的历史路径,并审慎本学科的知识属性和社会属性,以求有更明确的把握,即达到更高的“学科自觉”。这点,对思想政治教育的跨学科推进尤为重要。
国外学界的跨学科研究已有较长历史,但真正称得上“跨学科”的,还是在近代有了分门别类的学科建制之后,才逐渐成型的。学科研究发现,不同学科的跨学科状况各不相同,有一些学科本身就具有更强的跨学科性。也就是说,在面对广泛而复杂的问题时,若只靠单一学科的理论和方法,就有可能影响问题的解决。相比较而言,这类学科更倾向于吸收其他学科的理论和方法,也被称为是“边界开放”学科。在目前学界的一些论著中,多数都论及了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具有很强的综合性,这已是学界共识。但学科的综合性强是否就等同于跨学科强呢?
有论著对综合性做了四点阐述:第一是“要综合应用多学科的知识”,第二是“要综合协调多方面的力量”,第三是“具有全程性”(即思想政治教育贯穿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各个时期、各个阶段),第四点是“具有全员性”(即人人都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受教育者,同时人人也都是教育者) 。就此四点看,可认为思想政治教育的综合性与跨学科性所指大致是同一的。或者说,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所具的跨学科,正是由很强的综合性所决定的;而很强的综合性,亦预示了思想政治教育以跨学科方式解决问题的必然性。
学科的历史路径显示,中国不同历史时期所开展的思想政治教育实践活动在先,对思想政治教育的学理探究在其后,而相对独立的思想政治教育的学科构建则是更晚近的事件。沿如此发展的历史路径,思想政治教育的学科“边界”——实际是近些年才出现的问题。无须讳言,在之前的两个阶段上,是不可能有学科“边界”的概念及其考虑的。也就是说,特定的历史路径决定了思想政治教育的学科“边界”是模糊的或开放的。在它未被确立为一门学科之前的很长时间里,主要还是一个涉及面非常广泛的实际工作领域。在此情况下,要在较短时间里就将思想政治教育的学科边界清理得一清二楚,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也必然将影响思想政治教育对其学科性的把握。当然,学科边界的模糊开放,在一定意义上说是件好事,它将有助于与外界的不断交流,并汲取养分,维持自身的活性。对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发展来说,是很有必要的。
审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知识属性和社会属性,要看到的一个基本事实是:社会实践的时间长、而学科构建的时间短——不可避免造成经验与学理程度间的落差。目前,学界对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社会属性探讨是较多的,思考的内容和话语方式主要是本质论的,其中包括意识形态灌输,价值观教育,政治社会化、社会意识形态管理等等,涉及较多的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功能或职能。以“本质属性的方式”来界定思想政治教育虽明确清晰,也曾经是不少学科沿用过的自我界定的方式。但是,“本质研究路径”的不足亦显而易见——混同了本质属性与本质之间的区别,带有浓厚的经验论和实践工作的色彩。 并且,执著于本质论方式的审视,似乎是对当代哲学的本质论批判置若罔闻,这将难以克服本质论对跨学科研究可能产生的阻碍。
相比而言,对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属性或称对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认识论”的探讨不仅论著数量少,内容也相对单薄,与其他专业对学科认识论的重视及研究还有明显差距。这也是影响思想政治教育跨学科推进的一个原因。当代著名的瑞士发生认识论专家让·皮亚杰曾指出:每一门自然科学或人文科学都在“趋向于制定自己的认识论”,且这些不同的学科认识论之间“联系密切” 。即学科认识论可视为是连接不同学科之间的“桥梁”。就皮亚杰的主张来看,学科认识论其实就是跨学科互动协作的一个基础。也就是说,不同的学科认识论形成提供了一个跨学科的链接点。因此,跨学科能否产生整合并取得有效的成果,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不同学科认识论的汇聚与互动。反过来说,若一个学科缺乏自己的认识论、或认识论探讨较薄弱,要推进跨学科研究也是很困难的。
认识论(epistemology,也译知识论)、尤其是与当代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直接相关联的学科认识论,已走出了抽象地对认识本质及其规律的一般探讨。而科学家和哲学家虽都很明白:“科学知识的存在在原则上并不依赖于认识论”,但对科学探索活动却不断推动他们去关注认识论,尤其是当科学上的病理现象,即悖谬出现时,就需要认识论去协助消解。当代科学哲学家石里克曾说:各学科研究的开展虽无须由认识论提供基础;但是“除非我们提供了认识论基础,否则就决不会深刻理解这些科学”。他还列举了心理学中的意识概念、数学中的公理概念、物理学中的时间和空间概念,认为这些概念“不仅可以进行哲学和认识论的澄清,而且要求这种澄清”,因为科学归根结底是在这种追求中产生的。
研究也发现,相比自然科学,人文科学认识论要复杂许多。皮亚杰对此所作阐述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状况颇为吻合。他指出:因人文科学是以无数活动着的人为研究对象的,同时又要涉及人的认识和思维,人既是研究的主体,也是研究的对象,必然会引起一系列特殊的困难。并且,人文学科还与一定的文化、语言符号和象征系统应用有关。这些使人文学科认识论延伸出了一个难题:消除自我中心化并达客观性将受到不可避免的限制。但情况是,人文学科的研究者却往往不无天真地认为自己是完全客观的。 对此,尽管研究者坚持不懈地从各个角度提出种种解决方案,但要彻底消除难题显然是办不到的——这可能正是人文科学认识论对研究者的一个重要启示吧。
当代跨学科研究及其实践,是与知识生产的专门化及知识需求的综合化直接相关的。尤其在解决一些重大问题时,必须集中各领域专家,以实现自然学科和人文学科知识的整合。而针对思想政治教育领域要解决的重大问题,经不同学科之间的互动协作取得跨学科“产品”,既是跨学科研究的目标指向,也是学科发展创新的必要推动力。
除对学科理论或实际问题的有效解决外,跨学科“产品”也可以是一门课程、一份研究报告、一篇论文或一个新学科的创立。在一定意义上说,思想政治教育作为一个较晚近建立的学科,其本身也是一个跨学科“产品”。然而,在思想政治教育理论研究和实际研究中,经跨学科并完成的“产品”仍十分有限——并非指思想政治教育学科人员对其他学科的“借鉴”,而是指其他学科及其人员参与思想政治教育的跨学科互动协作——这两条进路是有所不同的。明确说,若仅限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单向度的“借鉴”,将难以取得跨学科“产品”
一个阶段,特别是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建立以来,学科的专业化程度正在不断提升,从事这方面教学、研究及实际工作的队伍亦不断壮大,学科建设成就显著。但一个值得关注的情况是:专业人员的本硕博学业背景,主要都来自思想政治教育学科或马克思主义理论一级学科。这虽然有助于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基础的奠定,从一个方面巩固强化了专业人才队伍。但是,对其他学科理论和方法的接触了解却是较少的,学术视野拓展受到一定限制,致使思想政治教育在研究主题和研究方法上的创新突破受到了一定局限。单凭思想政治教育学术队伍本身,是无法真正实现跨学科发展的。有论文指出,从事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建设的第一代研究者,因知识背景局限和研究基础缺乏,除“以思想政治教育经验和个人人生感悟作为理论构建的基础以外,更多采取思辨的方法进行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知识体系的构建”。这也直接影响了之后的思想政治教育学科的教学和研究。据对《思想教育研究》15 年间发表论文的统计分类以及中国学术期刊网的检索,75%以上的思想政治教育论文为“思辨性论文”,占据了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主流。显然,“对于如此复杂和特殊的思想政治教育现象,用单一的方法、从一个视点进行,也是十分片面的”。 从这些状况看,对思想政治教育来说无疑是亟待改善的一个重要方面——不是坐而论道,而应重在实际中尽快取得跨学科“产品”。
据生态系统理论的跨学科研究,即:将“跨学科看作是受人工控制的生态系统” 。其实施须有几个最基本的步骤:其一,制定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跨学科组织发展战略;其二,建立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跨学科组织运行结构;其三,孕育培养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跨学科组织文化;其四,奠定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跨学科组织的物质基础。这四个方面要得以确立并实际贯彻,关键在于有一批致力于思想政治教育跨学科研究的人员(包括对思想政治教育领域问题有研究兴趣和研究能力的、来自其他学科的人员),并在跨学科研究运作中坚持明确的目标性,同时孕育培养相应的文化——与思想政治教育跨学科研究直接相关的话语体系、学术共同体、评价标准及思维方式等等。
这些方面,都有待纳入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建设的战略规划之中。
[1]金吾伦:《跨学科引论》,中央编译出版社 1997 年版。
[2]武杰:《跨学科研究与非线性思维》,中国社科出版社 2004 年版。
[3]张华:《跨学科研究与跨文化诠释》,复旦大学出版社 2013 年版。
[4]金林南:《思想政治教育学科范式的哲学沉思》,江苏人民出版社 2013 年版。
[5][瑞士]让·皮亚杰:《人文科学认识论》,郑文彬译,中央编译出版社 2002 年版。
[6]平章起、张春莹:《以实践认识论夯实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论基础》,载《思想政治教育研究》,2006 年第 5 期。
[7]佘双好:《思想政治教育的科学研究现状、特点及发展趋势探析》,载《思想理论教育导刊》,2009 年第 10 期。
[8]邓卓明:《跨学科在思想政治教育学科建设中的应用》,载《高校理论战线》,2012 年第 2 期。
[9]谢晓娟:《试论思想政治教育的跨学科研究》,载《教学与研究》,2013 年第 9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