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在语言教学中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教学实践证明,如果学生在外语初学阶段发音不准,或养成错误的发音习惯,以后纠正就较为困难。并且这将影响单词的记忆及听力和口语的发展,甚至影响日后阅读能力的提高。因此,方言区学生如何克服母语的干扰是众多语言学家和心理学家所探讨的问题之一。
客家方言是我国汉语七大方言之一。客家人原是居住在中原一带的汉族,为避免战乱和灾荒,早在晋末隋唐就先后自北向南迁徙。客家先民大都在宋末明初定居于粤东一带,因地处偏僻山区,与外界交往较少,因此客家话保留了古音的成分。加上客家人具有强烈的客家文化意识,所以基本上保留了原有的语言和文化习俗。在漫长的迁徙中,在与当地畲、瑶少数民族长期的杂居过程中,也吸收了赣方言、畲语、瑶语的语言、词汇,形成了今天的客家方言。由于客家先民是从北方方言区的中原一带迁徙而来,客家方言与普通话有许多相同相似的地方,但也有不少迥然不同之处。正因为客家方言的语音特点,客家学生在英语语音系统学习中常常存在着各种偏误。本文拟结合母语负迁移理论,分析客家学生英语语音方面存在的问题及其成因,并提出相应的对策,以帮助学生克服母语干扰,习得正确的英语发音。
1.迁移理论
在心理学中,迁移指的是人们已经掌握的知识在新的学习环境中发挥作用的心理过程。在外语学习研究领域中,迁移是指母语对外语学习的影响,这种影响是许多语言学家和心理学家所研究探讨的重要问题之一。
1957年美国语言学家lado在《跨文化语言学》中提出:在外语学习环境中,学习者广泛依赖已经掌握的母语,倾向于将母语的语言形式、意义和与母语相联系的文化迁移到外语学习中来。奥得林(Odlin) 把迁移定义为:迁移是一种影响,它来自于已习得语言与目的语之间的共性与差别。埃利斯(Rod Ellis) 在他的《第二语言习得研究》中将母语迁移归纳 为如下四个方面:正迁移、负迁移、回避和过度使用。因本文主要探讨负迁移现象,这里介绍一下此理论中的正负迁移两方面。
1.1 正迁移(positive transfer)
当母语规则与外语规则相同时,学习者把母语规则迁移到外语中去,这时母语规则能够减轻外语学习的负担,减少外语学习中的错误,促进外语的学习。这时母语对外语学习的影响是积极的,这种影响叫正迁移。
1.2 负迁移(negative transfer)
当母语规则与外语规则有差异时,学习者把母语规则迁移到外语中去,母语便会干扰外语的学习。这种影响称为负迁移。
汉语和英语分属不同语系,二者在语音方面相差很大。长期受汉语习惯的影响,中国学生的英语发音中普遍存在着汉语发音的负迁移现象;而由于地区差异,又存在着方言语音对英语语音的负迁移现象。下面本文将具体探讨一下客家方言对于客家学生英语语音学习中的负迁移现象。
2.客家方言、汉语普通话和英语
客家话是汉族客家民系的母语,是汉语七大方言之一,是汉语七大方言分布区域仅次于官话的第二大方言。从分布上看,主要在广东、江西、福建、广西、川渝、湖南、海南、浙江等省,海外有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度尼西亚等地。由于它分布的地域广,内部既有相似的一面,也有差异巨大的地方。因此本文仅以语言学上定为客家话代表语言的广东梅县客家话为例。
作为是汉民族共同语的一个分支,客家方言无疑具有结构体系上的自身特点,它在语音方面大体具有这样一些基本特征:声母有17个,韵母74个。没有普通话所具有的舌尖后音[zh ch sh]和[R];[zh ch sh]、[g k h]与齐齿呼相拼的字,其声母与普通话里的[j q x]相对应。舌根音[g k]与齐齿呼相拼时,其发音部位有前移现象;多送气音,古全浊声母,不论平声仄声,大多变读为送气清音;没有撮口呼,普通话读撮口呼的字,梅县话大都读成齐齿呼;鼻音尾韵[-m–n-],与入声韵尾[-p–t-k]俱全。而普通话不但无[-p–t-k]这套入声韵尾,也没有鼻音韵尾[-m],如“覃、谈、盐、严、凡、添、咸、衔”等韵,梅县话均收[-m]韵尾,普通话则全收[-n]韵尾;I和i都能与[z c s]相拼,是两个音位。如“支、紫”念zI,“妻、娶”念ci。I的韵尾不能单独存在,只出现在[z]、[c]、[s]声母的后面;有自成音节的鼻韵[M]和[ ],它们不跟任何声母相拼。如“唔”(否定词)读[m 2 ];“吴”读[ ];声调上,比普通话多“阴入”、“阳入”两个调类,共有六个声调;、阴平和阳平的调值都比普通话低。入声的音节比较短促,按五度制标调,阴入为最低,阳入为最高。
而汉语和英语属于不同的语系,是两种很不相同的语言。单就语音系统来说,两者之间就有很大的区别。在音位分析方面,汉语按照中国音韵学的传统分析法,把音节(字)分为声母,韵母。声母一般在音节的开头,通常是一个辅音。汉语普通话里有21个声母 ,而客家方言只有17个。音节除去声母就是韵母。大多数韵母是元音或元音后加n,ng。汉语普通话里有39个韵母,客家方言中的韵母多达74个。而英语按照西方的传统分析法,把音节分为元音和辅音。尽管英美语音学家对其数量尚未达成一致,但我国目前的英语教育中元音有20个,辅音有28个。很显然,英语元音、辅音的数目与汉语及客家方言的声韵母数目是不相对应的。两种语言的语音音色、语音组合方式也有所不同。此外,汉语每个音节都有一个声调,具有辨义功能。英语则靠句子的语调来区别意义。
3.客家方言对习得英语辅音音素的负迁移及对策
3.1 [f]和[h]分不清楚
操客家方言的学生[f]和[h]分不清楚有两种情况:当声母h和合口呼韵母相拼时,常把声母h读成唇齿音f如:“花”念成fa,“红”念成fong,“虎”成了fu;另一种情况是把唇齿音f读作双唇音P,如把“肥”字读作pui,“扶”字读成pu。尽管客家学生在学语音时能掌握两个轻辅音的发音要领,也能准确地读出音素,但在朗读语篇时,由于受语速控制而容易发生口误。如要正确分辨辅音[f]和[h],必须辩正汉语方音,使母语中有h音存在,在此基础上经常训练英语篇章的朗读,使口腔肌肉变得更灵活。
3.2 [zh][ch][sh]和[z][c][s]相混
首先,客家方言舌位变化不大,多为自然平坦的摆放。绝大多数地区客家方言中没有舌尖后音声母,即没有普通话的翘舌音:[zh][ch][sh]。很多操客家方言的学生用平舌音[z][c][s]来代替翘舌音。因而,“周”“邹”不分,“刺”“翅”无别;“午睡”听起来像“五岁”,“僵尸”说成“姜丝”。如果这一习惯被带到英语中至少会导致[s][∫]的发音问题。[s][∫]虽同属摩擦音,但发[∫]时,舌端接近齿槽,整个舌身相硬腭抬起,气流从舌与硬腭和齿槽形成的缝隙通过:发[s]时,舌前端向上齿龈接近,舌身并不向硬腭隆起。因此,教学中除了要向学生讲清发音要领外,还应适当安排行之有效的练习,如拗口令,作[s][∫]的交替发音练习,让学生感受和体会唇舌的变化:
She sells sea-shell on the seashore.The shells she sells are sea-shore shells.I’m sure.
3.3 [l]在[R]音中的负迁移
由于客家方言中后齿龈无摩擦延续音(以前有些语音书把它视为摩擦音),操客家方言的学生们对[r]的发音有困难。他们往往将此音发成舌边音[l],这就构成音位错误而产生歧义,例如把right念成light;reading和orange听起来就是[ ]和[′ɔlindʒ]。纠正方法是,发[r]音时舌尖卷起,但既不能碰上齿龈,也不能接触硬腭,气流从舌尖和上齿龈后部之间的缝隙流出。同时双唇必须突出呈圆形。如果嘴唇不做配合动作,即使舌尖卷起,听起来也不像[r]。
3.4 [s][d]在[θ][ð]中的迁移
[θ][ð]这对一清一浊的舌齿摩擦辅音是普通话及客家方言中所没有的。它们的学习,自然成了客家方言区学生遇到的困难之一。不少学生往往以发音部位相近的同是摩擦音的[s]代替[θ],发音较容易浊齿龈音[d]代替[ð]。例如把thank thing that thus分别读作[ ][ ][dæt][dʌs]。可想而知,这样的发音会引起误解。因此,操客家方言的学生必须掌握[θ][ð]的正确发音。
应该向学生讲清楚[θ]是舌齿摩擦音,发音时要把舌尖放在两齿之间,气流从舌尖和上齿下部边缘的缝隙中通过,摩擦发音。要注意还有[θ]是清辅音,送气但不振动声带;[ð]是浊辅音,不送气但需振动声带。虽然说舌尖是放在上下齿之间,但是实际上控制气流的部位只是舌面和上齿,下齿并没有进行摩擦,所以实际发音时绝对不能紧紧咬住舌头。另外,布置一些发音练习,帮助学生体会[s][d]与[θ][ð]之间的差异。
thin thank fourth breath bathe clothe
sin sank force breathe base close
Thanks a lot.
Wish you both health and wealth.
The rumor passed from mouth to mouth.
They will stick together through thick and thin.
3.5 有[v]没[w]
客家方言中一般有[v]没[w],如普通话的“挖”念做/ve/,“胃”念作/vi/,'文武”成了/ven vu/。这样的发音习惯容易使客家学生在读英语时,将week,women,water等分别念成[vi:k],[vumən],[vətə]。因此,教师应该向学生说清楚[w]是延续音,发[w]音时务必要将后舌抬高,双唇收圆,并稍微突出。对客家学生来说,要发出正确的[w]音,千万不能将上齿碰到下唇,一定要圆唇。否则发出的音是[v]而非[w]。在平时训练中多进行发音对比练习或反复操练一些绕口令句子,如:(1)Victor’s wife is a wonderful women.(2) While we were walking,we were watching window washers wash Washington’s windows with warm washing water等。养成良好的发音习惯才能纠正这一发音错误。
3.6 声位无后腔音
客家方言的发音多在前口腔,舌尖及唇齿硬腭部位,很少在软腭和舌后部位发音。没有普通话的后鼻音eng和ing。客家人把“鲸鱼”念作“金鱼”,“整治”念作“诊治”。这一发音习惯同样对英语发音形成负迁移,体现在客家学生难以区分[n]和[ ],经常把strong,king,sing分别读做[ ],[kin],[sin]。教师需要向学生说明二者在发音部位上的差别。发[n]时舌尖抬起抵上齿龈,舌后不抬高,不与软腭接触。而发[Ɂ]时,则是舌后部抬起抵软腭,舌尖指向下齿背。在指出两个音之间的差别后,须带学生练习发音。如发sun,win,thin等词时,一念完元音,紧接着要把舌尖抬起,抵住上齿龈,同时不使舌后抬高,以免把[n]发成[ ]。在读sing,thing,language等含有[ ]的单词时,就要在发元音后立即将舌后根抬向软腭,让气流从鼻腔泄出,以免发出[n]音。另外,还应该告诉学生字母n后跟字母k或g时,发[ ]音。
4.客家方言对习得英语元音音素的负迁移及对策
4.1 音短无长元音
客家方言的单词发音都很短促,长元音在客家学生口中容易发成短元音。如把sheet读成shit;beach读成bitch。发音的长短不同在英语中可是要闹笑话的。因此,在教学中,教师要借助理论,向学生讲明发音的部位及发音方法。不能简单地用普通话的“衣、乌、喔、鹅”代替了事。练习时要注意以下几点:(1)短元音的音长比长元音短只是二者区别的一个方面,其区别关键在于唇形,舌位和双唇的开口度。一般而言,发短元音时双唇张得要大些,舌位相应地要低一些。发长元音时口腔肌肉往往比发短元音时紧张。(2)[i:]与中文“衣”并不相同。中文“衣”发音时有摩擦,并且舌尖不接触下齿;发[i:]音时舌尖抵下齿,没有摩擦,双唇开口度极小,成扁平形,并且[i:]比汉语“衣”发音长。发[i]时,可在正确发出长元音的基础上将小指指尖放在上下齿之间,此时牙床自然张开三分之一,舌位半高,即可正确发出[i]音。(3)[u:]与“乌”,[ɔ]与“喔”稍接近,但发[u:][ɔ:]时没有摩擦,双唇比“乌”或“喔”收得更圆更小,并且要用力向前突出,口腔肌肉也比“乌”或“喔”时紧张。相应的短元音[u][ɔ]不是单纯的[u:][ɔ:]的缩短,练习时可在发出长音的基础上嘴张大,但要注意双唇应稍收圆。(4)[ə:]决不可以发成“鹅”音的延长,中文“鹅”发音时牙床开得比[ə:]大。[ə:]的唇形近似[i:],但舌尖不抵下齿,练习时可先发已学过的[i:]舌尖离开下齿,舌中部稍抬使成[ə:]
4.2 音变无双元音
由于客家话发音多带爆发性质,没有圆润的韵母过度。实际发音过程中没有明显的口型变化和滑音现象。[au][ai][əu][ɔi]等双元音发音时,不是张口度不够,就是不能很好地从一个元音过渡到另一个元音。如:说英语时,容易把name说成[nem],down说成[dʌn]……由此可见,方言区的学生的发音习惯对于英语长元音及双元音的负迁移致使发音的标准度受到影响。针对客家方言区学生的困难与实际,教师应该按语音学原理搞好8个双元音的教学特别是5个“渐弱式双元音”(falling diphthongs)[au][ai][əu][ɔi][ei]的教学。告诉学生:双元音的特点是从一个元音的发音状态快速向另一个元音的发音状态过渡,舌位的高低前后,口腔的开闭,唇形的圆展,都是逐渐变动的,不是突变的跳动的;同时气流不中断,中间没有明显的界线,所发的音围绕一个中心形成一个整体。练习中可采用分解法,在分别发出构成双元音的两个元音后,再练习由第一个元音滑向第二个元音,但还要特别强调第一个元音发得清晰响亮,第二个元音短促而模糊,整个双元音听上去应像一个较长的元音,而不是两个孤立的元音。
4.3 有[e]无[æ]
汉语和客家方言中均没有æ这样一个特殊音色的韵母,因而方言区学生往往也发不好英语中[æ]这个元音。他们常常是把舌位放得不够低,张口度不够大,因而把[æ]念成近似[e]。如把[æ]念成[e],bad听起来就像bed;sad听起来就像said;lad就像led。纠正的办法是:将舌位尽量压低,舌尖抵住下齿背,口尽量张开(到上下齿之间可容纳食指和中指的宽度),但不要开到[a:]的程度,同时保持双唇向两旁平伸。这样经常练习可以发好这个音。
5.客家方言对习得英语语调的负迁移及对策
英语被语言学家称为是语调语言,因为英语单词没有固定的声调,而句子必须有语调(升调,降调,升降调,降升调),语调对于表达思想感情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与英语不同的是汉语(含方言)被称为声调语言。每个汉字都有固定的声调,声调与语义相联系,具有音位的辨义功能,起着区别或改变字义的重要作用。例如,妈,麻,马,骂,四个字的声母,韵母都相同,只是因为声调各异,才导致意义上相去甚远。
正因为汉语跟英语的这种区别,客家方言同样语调变化较少。除了在表示愤怒,感叹等情绪时,通常都用平调,极少采用升降语调。如:
你是客家人。/ni hei ka ga nin/
你去哪里?/ni xi nai zi/
谁开的门?/nai gai hui gi men/
这三个句子分别是陈述句,一般疑问句,特殊疑问句。用客家方言读起来语调没有什么区别,可以说语调升降起伏不大。长期受母语语音结构和发音习惯影响的客家学生难以适应英语的语调变化,难以学会英式英语那种梯级下降式的语调,也不习惯美式英语的波浪式语调。因此,要告诫学生,学好英语,不但单词要念得准确,也要学好语调。要注意汉语及客家方言与英语在语调上的各自特点。克服母语干扰,摸索正确的英语语调规律。把英语说得准确自然。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语际间的音位差异是造成学习者第二语言及外语发音困难和障碍的主要原因。因此外语教师,尤其是多方言地区的教师,有必要了解学生的母语语音系统及语音特征。将方言与普通话、方言与英语进行对比,搞清各自的发音特点,找出共同点和殊异性。正如吕叔湘教授在《通过对比研究语法》一文中所指出的:“我们教外国学生,如果懂得他的母语(或者他熟悉的媒介语),在教他汉语时候,就能了解他的需要,提高教学效率。” 教客家学生学英语也是同样道理。只有在了解学生母语及目的语差异的情况下,才能真正做到因人,因地,有针对性地制定出教学方案,帮助方言区学生克服母语干扰,进而习得标准的英语发音。
(本文发表于《贺州学院学报》2007年0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