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生态博物馆的社区一般处于边远偏僻的山村,经济贫穷,文化知识也相当贫乏。” 环顾目前国内贵州、云南、广西、内蒙古与新疆等省区已经建成或在建的生态博物馆,此论断具有一定概括力,说明生态博物馆社区确实属于经济贫困地区,是一个经济弱势的意象符号。从经济收入绝对值看,目前的生态博物馆社区应该说都处于经济弱势状态,如果从经济收入相对值看,那么有的社区就并非经济弱势意象,而是处于当地农村社区经济收入中上游,至少贺州市莲塘镇客家生态博物馆就是如此。
贵州是国内最早建立生态博物馆的省份,因此它的价值取向在某种意义上就具有示范意义。梭嘎生态博物馆既是贵州省也是国内第一座生态博物馆,它建馆之时的经济状况如何呢?“就梭嘎生态博物馆生存基础和背景的隆嘎及其周边11个苗寨而言,经济、教育、社会发展程度不仅远远落后于全国农村的平均水平,即使在贵州省也属于扶贫对象,现代物质文明的阳光几乎没有照耀到这个地方。” 一个典型例子:德龙大嫂在得到张晓松先生资助的150元资助后,感觉到家人半年的生活就此有了着落。 由此可见,其贫困程度属于绝对贫困。村民个人是如此贫穷,村上公共福利事业设施也不好到哪里去,就连村里的小学也没有自己的校舍。“多年来,陇戛小学只是借用一家村民的牛栅当作教室。直到1996年,在贵州省前省长王朝文关照下,贵州省少数民族扶贫基金会投资6万元,才建起了三间教室一间办公室的校舍。寨里普通人家的房屋都是使用土坯和茅草搭建而成。” 这就是梭嘎生态博物馆建馆时的真实经济状况。因为经济落后,交通闭塞,才使之免受更多现代主流社会文化的影响,从而保持自身文化的原生态性,而这正是生态博物馆的美学追求。那么,从某种意义而言,这样的经济状况,是否有意无意地成为其被选址生态博物馆的原因呢?这确实是一个有趣的问题。不管经济弱势是否成为被选址的原因,由于事实上梭嘎就是一个经济弱势的意象符号,因此,如果说对于其后选址生态博物馆没有一丝潜在的影响,恐怕也是不现实的。
再看贵州的生态博物馆选址,此后修建的贵州镇山布依族生态博物馆,其社区“位于贵阳市南仅21公里,距花溪仅11公里,地处花溪风景区和天河潭风景区之间,花溪水库的中段。有了多方的关注,有着丰富的文化与自然资源,再加上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发展文化旅游的条件再好不过了。现在他们的旅游接待能力已经是每年10万人次,最多的时候一天就有350人。随着旅游的深入开展,全村的经济生活有了飞跃的发展,人均年收入由以前的250元猛增到现在的2500-2700元,短短的几年,收入增长了10倍!” 作者之意在于说明社区村民,充分利用镇山布依族生态博物馆的地理区位优势与自身的文化资料开发文化旅游项目,从而促成经济收入的增长,但也带出了设立生态博物馆前镇山贫困的经济现实,可以说其经济状况与梭嘎建馆前并无二致,这兴许是一个巧合?
如果说具有官方性质的生态博物馆设置无意间选择了贫困社区,那么民间操作的生态博物馆又如何?贵州地扪侗族人文生态博物馆之址“地扪侗寨位于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黎平县茅贡乡境内,地处清水江支流源头的大山深处,距离县城46km。全村分为寨母、寅寨、得面、腊膜、围寨5个自然村寨,共有500多户,2300多人,全部为侗族,多从事农业生产,年人均纯收入仅350元,是黎平西线最大的侗寨。” 如此看来,官方与民间都不约而同地都选择经济贫困社区设立生态博物馆,这大概不能仅仅看成是一个巧合了。一些学者就此做出概括:“贵州建立生态博物馆的地区,大多是传统的民族文化保存得比较完整的地方,环境相对闭塞,经济相对落后。” 更有学人据此认为:“就目前我们的情况看,但凡已经建立和即将建立生态博物馆的地方,都是比较边远、偏僻、落后和贫穷的农村,更主要的是少数民族贫困村寨,其特点为相对贫困人口较多,贫困面大,贫困程度深。具体说来,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缺少粮食,二是现金收入低,三是居住条件简陋,四是受教育程度低,五是身体素质差。” 这就形成了对于生态博物馆社区的习见看法,它们就是一个经济弱势的意象符号,它应当不仅存在于专家学者的心上,而且也存在于普通民众眼中,实际上,这也是一个基本事实。
广西第一个生态博物馆:南丹里湖白裤瑶生态博物馆,“距南丹县城东北仅25公里的里湖瑶族乡是白裤瑶的主要聚居地之一,有瑶民1.7万人,这里是喀斯特地貌石灰岩地质的大石山区,到处都是石头和灌木的山丘,山连着山,山叠着山,沿绵不断,平均海拔800-1000米,……。白裤瑶村寨大都建在半山腰,有的还建在高山顶上,交通不便,直至1998年,南丹县开始组织实施改造茅草房、建地头水柜、沼气池和‘四通五有’大会战(“四通”即村村通公路、通电、通电视、通电话;‘五有’指村村有钢混结构办公楼、文化室、医疗点、硬化篮球场、村集体经济发展项目),白裤瑶的生活条件才得到大改变,住上了砖瓦屋,结束了交通闭塞的状况。……白裤瑶民至今仍以农业为主的自然经济占主导地位,多数是在洼地、山石间开辟出一块块的方寸地,靠种玉米和旱稻来谋生。自然环境恶劣,土地贫瘠,过去刀耕火种,广种薄收,瑶民生活基本上是靠天吃饭;近几年来政府在山间寨旁建起了地头水柜,缓解了缺乏用水的困境,农作物收入大为改观。” 这里虽然没有具体数据,但是从其中的描述可以判定,2003年建馆以前的里湖白裤瑶生态博物馆社区也处于贫困线以下,属于经济弱势社区,并没有脱离经济弱势的意象符号命运。由此看来,生态博物馆社区经济弱势意象确实具有某种程度的普遍性,也就难怪专家学者与普通人都有那样的习见,而且这种弱势还是一种绝对的弱势,也就是在其所处区域内都属于贫困状态,这是一种贫困线以下的绝对贫困。
那么,政府部门、专家学者及村民是否就认同应该保持这种经济弱势状态,维持这个意象符号呢?不是的。国内在建设梭嘎生态博物馆的时候,在中挪专家与村民共同参与下形成了“六枝原则”,一共九条,其主要内容有三个层面的意思:一、强调社区居民是文化的主人,他们是文化的创造者和继承者,他们有权利对自己的文化做出解释;二、当旅游业的发展与文化保护发生冲突时,旅游业应该服从文化,短期的伤害文化的经济行为应该得到制止;三、生态博物馆的一个重要任务应当促进社区经济发展,改善社区居民的生活。由此而知,虽然生态博物馆在建馆之初往往是一个经济弱势意象,但不能止于这个意象,必须逐渐消解这个意象,实现物质文明的现代化,因此这就成为发展趋势,镇山生态博物馆就是其中的典型。实际上,只有达到物质文明的现代化,才能真正实现生态博物馆的文化保护目的。西方生态博物馆就达到了这个层次,“因为它们所在的社区已基本上实现了物质文明的现代化,生存早已不是问题,探索生命的意义、人生的价值,谋求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及生态文化在更高层次上的和谐发展,才是它们关注的问题。” 西方生态博物馆的经济现实说明生态博物馆社区不应该与经济弱势画等号,相反,必须提升其物质文明程度,村民的注意力才有可能从经济创收转移到传统文化的保护,才能真正成为自身传统文化的精神守望者。
广西贺州莲塘客家生态博物馆2005年7月5日立项,2007年4月13日开馆。生态博物馆由工作站、信息中心、展示中心和保护区四个部分组成,其中工作站、信息中心生态博物馆和展示中心由围屋改建而成,占地面积2000多平方米;保护区由白花村和仁冲村组成。保护区内现有1705户,7550人,其中客家人6500余人,保护区面积约为2平方公里。 莲塘镇隶属贺州市八步区,易德成区长说:“2006年,全区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9287元,农民人均纯收入2995元,分别增长16.8%和17.5%。” 2006年莲塘镇人均产值8448元,人均可支配收入2579元;客家生态博物馆社区人均产值8400元,人均可支配收入2550元。 由此比较可知,它与城镇居民收入相比,并不处于绝对经济贫困线以下,客家生态博物馆社区只是属于相对经济弱势。它与八步区农村居民相比虽有差距,但差距并不大,与莲塘镇全镇相比,其中差距就更小,因此客家生态博物馆社区在区域范围内并不呈现经济弱势。相反,与八步区其他乡镇相比较,还呈现某种程度的优势,例如与之相邻的八步区黄洞瑶族乡,2006年人均收入为2351元, 少于客家生态博物社区。
房屋建造始终是农村居民社会生活的一件大事,只要条件允许,就会首先改善住房状况,因此查看农村社区经济状况,最直观的就是查看农民的住房。考察客家生态博物社区,到处可见座座水泥楼房耸立,据不完全统计,整个社区约有500座楼房,占1705户人家房屋总量约29%,考虑到一幢楼房有可能居住两户以上人家,因此当有超过600户人家住进水泥楼房,如此,住进楼房的人家则达到总数的35%。楼房以底层面积150-220平方米的两三层楼居多,也有四层楼,极少五层楼或一层楼。 绝大多数楼房不仅实现了内装修,而且外墙也使用水泥批过,甚至使用瓷砖装修,不像其他社区的农家楼房基本上是光墙。从楼房数量与质量上也可以看出,客家生态博物馆社区不属于经济弱势社区。
那么,他们的经济收入来源主要是什么呢?整个莲塘镇可耕地并不多,全镇人均耕地0.72亩,生态博物馆社区只有0.7亩。 显然如果单纯依靠传统农业品种与耕作方式,很难有能力建造水泥楼房与提高物质生活水平,也就难以达到目前经济发展水平,必将呈现经济弱势意象。因此,莲塘镇在抓好传统农业生产的同时,更着力商业运作,实施“基地+协会+农户”的富民政策。在白花、仁冲、冲坪、螺桥等村建立桑蚕、烟叶基地,开辟山地种果造林,建成3.5万亩优质果基地,成立烟草、水果、蔬菜、生猪等协会,生态博物馆社区村民也积极主动介入,由于抱团生产经营,因而更加容易获得规模效益。此外,政府还积极引导富余劳动力外出务工,全镇外出务工人员在1万人右,客家生态博物馆社区就有约800人,以平均每人每年带回纯收入5000元计,就给社区带来400万元的可观收入。 由于政府与农户的共同努力,客家生态博物馆社区才没有成为当地经济弱势群体。
客家生态博物馆社区能够摆脱经济弱势意象,确实有着其自身内在与外在的原因,总体而言可以归纳为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具有相对优越的地理区位态势。莲塘镇属于八步区,位于贺州市东郊、与市区相接,镇政府距离市区8公里,总面积253平方公里,总人口7.6万人。客家生态博物馆选址仁冲村和白花村垌面的4座江家大屋,其工作站则选址于莲塘镇白花村323国道二级公路边2公里处,距离镇政府所在地约5公里,距离市区13公里。 因为属于市郊,因此就可以利用市区巨大的消费市场发展种植养殖业,从而获得相对稳定的收入。这里还具有十分便利的交通,其东南面有323国道直通广东连山,西面还有207国道(21世纪后改道莲塘镇古柏村直下贺街镇,原道仍旧使用)直下梧州,两条国道在此汇合直上市区,形成四通八达的交通网络。路通则财通,正因为如此,“基地+协会+农户”的模式才能真正发挥经济效益,既可销售市区,也可直下广州,成为广东的菜篮子,当然就具有实现非经济弱势意象的机会与条件了。
第二,具有经商理财传统,具有良好的商业意识。贺州客家人不是土著的本地人,他们从广东迁徙而来,更前溯则是从中原南迁而至。外迁而至的贺州客家人形成了一个长于经商喜好经商的创业传统,不似当地土著居民本地人(主要是本地人,操粵语次方言“本地话”,自称本地人,另外还包括瑶民、壮民等)那样长于守成,这也许与其迁徙的历史有关,经商就是把财富化为钱财,从而便于携带。“从‘客家人’的历程看,他们的经济意识比较强烈。虽然是从事混杂复合结构的农耕,但是他们普遍追求旱地作物的经济效益。如种植杂粮而不喜欢吃杂粮,将杂粮用于养殖业和加工业使杂粮转为钱,购入大米吃干饭。农闲时,较多‘客民’从事手工艺劳动或采矿。因此,他们获得的经济效益较高,生活比本地民族宽裕。在较艰难的自然环境中,他们始终以开拓意志,创造自给自足的经济,树立良好的社会形象,取得了较优势的社会地位。” 所谓“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客家生态博物馆社区的客家人充分利用自身优越的地理区位优势与改革开放政策的天时,从事商业活动积极致富,这才形成其于当地农村中非经济弱势形象。
第三,具有优良的崇教尚学传统,形成较为深厚的文化底蕴。治贫先治愚,没有文化底蕴的富裕不会长久,而若具有丰厚文化底蕴,就是贫穷也只会是暂时,于是,贺州客家人特别崇尚文化知识。客家民谚有“黄金不如乌金贵”,“家有千金,不如一艺在身”的说法,还有一些传统对联也充分反映这种心声,如“家声不坠唯端品,壮志欲酬必读书”,“百世雍和修孝悌,一堂敦穆教读书”等。不仅如此,还形成了一些特有的激励与祝愿的求学求知民俗,例如儿童初次入学,“入学前定要从地里拔回一大把嫩绿的葱,吃上一餐葱饭,因‘葱’与‘聪’谐音,说是‘读书要聪明,食了葱会更聪明’” 。而贺州“客家人舍得下本钱供子弟读书的好传统也很值得称道。他们不管再贫穷,都要供子弟读书(中等以上的家庭就更不用说了),只要子弟聪明上进,不管读大学或出国留学,都竭尽全力提供学习费用。家庭实在供不起的,则旁系亲属帮助;亲属仍无力供给的,则由宗族或祠堂提供资金。故客家人历来都极少有文盲,人才辈出。” 生态博物馆社区内中四兄弟的四幢江氏大屋都是读书做官拥有财富之后而建,二哥就是道光时期的清三品大员,其正门原建之时正对笔架山尖,风水而言出官吏。但其后人迷恋赌博,皆因于正门,风水先生说,此门虽可出官吏,却有后人赌博败之,于是寻求破解之道。风水先生云,正门改向朝山坳,则可治赌博,但将不出官吏,只出读书人。江氏先人当即决定正门改向朝山坳,现今正门改向痕迹依然可见,此后当真没人做官,只有读书人。这虽带有神秘色彩,却说明客家人宁可不做官,也要读书做文化人的精神理念。正是这样的理念,才积淀深厚的文化底蕴,也成就其最终摆脱经济弱势意象的发展后劲。
第四,具有优良的抱团聚合性格,形成团结互助的传统。贺州客家人的抱团聚合性格还是相当明显的,“自家人”的意识相当强烈,只要是自家人就帮衬着,非自家人就排斥。“1997年以前的八步区还是贺县,改革开放后在县城做生意并取得成功的80%是客家人,重要的原因就是贺州客家人抱团,在生意上互相关照,不像本地人那样‘黄牛过河各顾各’。其中比较著名的就是公会帮、沙田帮与莲塘帮,他们占据着私人商铺的半壁江山。……具有抱团性格的人总会倾向于开辟自己的商业圈子,因此形成有利于自己的群体,并凭借它而通行于社会。这应该也是获取商业成功的一个秘诀吧。” 确实,虽有商场如战场一说,但商场毕竟不是战场,并不表现为你死我活,常常是表现为共赢,因此相互帮衬的抱团聚合性格,就具有共生的优势。贺州客家人的这种内在品质,确实也在某种程度上帮助生态博物馆社区的客家人得到共同致富的机会,政府“基地+协会+农户”的模式才能真正化为经济收入,从而现实地成就了其非经济弱势意象。
在我们所掌握的资料当中,许多生态博物馆社区都是经济弱势意象,只有贺州莲塘客家生态博物馆社区比较特殊,表征非经济弱势意象,这个意象具有某种程度的前瞻性意义。
首先,它可以表明生态博物馆的选址并不必然表征为经济弱势的外在意象特征,而应注重内在品质,这就可以清除人们心中的习见。普通人一看到生态博物馆的字眼,就会不自觉地呈现贫穷落后的意象,一个带有神秘色彩的异于现代文明的他者意象。这隐含着与他者相对的具有自我主体意识的殖民思想,“我”处于文明的中心,拥有优越的地位,他者则位居贫穷处于文明的边缘,是主体为了观照自我的客体化对象。因此,生态博物馆社区的贫穷与神秘化就是普通人所追寻的一种心理欲求,表征一种潜在的审美期待视野,也是虚拟化的审美意象。客家生态博物馆的出现就打破了普通人的这种习见意象,就此提供另一经济形态的外在意象,提供另一不同的视角,某种程度上可以消解内隐的殖民意识。具有生态博物馆选址决策力与影响力的政府官员与专家学者,如果消解了内隐的殖民意识,不注重外在的经济形态意象,而是专注于内在品质,那么就会获得更为宽广的视野,生态博物馆的形态就会更加多样化。
其次,经济弱势必然趋向于富足或小康状态,生态博物馆社区不会甘于永远的经济弱势。生态博物馆设立之时,其社区就不是经济弱势意象,正如莲塘客家生态博物馆,他们不会止于已经取得的经济进步,还会继续前进,即使存在着“小富即安”的思想,政府也会引导村民破除这种思想,向着小康社会生活迈进,因此,物质生活不断现代化文明化总呈现一种必然的趋势。就是生态博物馆设立之时表征为经济弱势意象,也会积极利用这个平台改善自身的物质文明生活,正如镇山布依族生态博物馆。它于1995年被批准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和民族文化村时,人均年收入只有250元,建馆之后由于借助生态博物馆这个平台,到2001年猛增到2500-2700元,短短的几年,收入增长了10倍!这就充分反映了社区居民强烈的求富意识,并且善于将意识转化为行动,由行动创造财富。这在已建成的生态博物馆中具有普遍性,区别只在于增富的速度不同罢了,贵州梭嘎生态博物馆社区如此,广西南丹里湖白裤瑶生态博物馆、三江侗族生态博物馆与靖西旧州壮族生态博物馆也一样,其他的生态博物馆社区也没有质的差别,都表现出强烈的求富意识。因此,各生态博物馆社区摆脱经济弱势意象将是一个必然,西方生态博物馆物质文明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第三,生态博物馆社区的非经济弱势意象可以消解事实上存在的边缘现象,可以共享现代社会物质文明成果。和谐社会理论的前提之一就是各族群各层面都应该可以并能够共享社会主义现代文明成果,尤其不应该遗忘某些弱势群体,甚至为了某种目的而有意无意地边缘化某些群体。依照前所分析的普通人习见心理,确实存在着有意无意维持生态博物馆社区经济弱势意象的心理倾向,因为经济的弱势、地理的封闭,更加容易维持文化的异质性,从而可以为主流社会保持一个观照自我的他者意象。显然这种殖民心理必须消解,因为它不符合社会主义和谐理论的基本理念,因此必须提升生态博物馆社区的经济文明程度,不管最初就是经济弱势意象,还是在地方区域范围内具有非经济弱势意象,总体而言他们还是处于弱势,都必须逐步消解弱势,这是和谐社会的必然要求。这也就意味着生态博物馆社区最终将摆脱经济弱势意象,随之也就可以摆脱他者的地位,成为可以与主流社区对话的平等主体。
第四,如果始终保持生态博物馆社区经济弱势意象,既不符合基于国情制定且被国际认可的六枝原则,也不可能达到真正保护生态博物馆社区文化的目的,因此,非经济弱势形象就是真正保护生态博物馆文化。处于经济弱势,则外来的旅游者携带的经济优势就会化为魅力感染,从而潜在地引导社区居民放弃自我,追随主流社区文化,于是生态博物馆社区独特的文明就会逐渐失落。这已经表现为可见的事实。“显然,陇戛村已彻底旅游化了,甚至比别处的民俗旅游村更加旅游化,而当初生态博物馆强调要保护的传统文化艺术事实上并没能有效保护下来:在这儿,你再也听不到古歌与情歌的自然演唱,再也看不到自发的歌舞欢爱,你也看不到原生艺术的展示和民族的自尊,虽然还能看到中年和老年妇女把木角戴在头上,蜡染的衣服也还没有被那些所谓‘扶贫济困’的汉服所完全取代。但是,和4年前相比,笔者不得不说,真正原生的长角苗民的文化符号已所见不多了,穿着本民族服装的女孩子也已经大大减少,尤其是年轻的一代,如果不是为了表演和争抢游客,她们的衣着和别处的汉族村庄没什么两样。” 镇山布依族生态博物馆也相类,其他生态博物馆也或多或少存在着这种现象,因为追求物质文明是人的本性,因此为着避免生态博物馆传统文化被主流社区同化,也必须消解经济弱势意象,提升其物质文明程度。于是,非弱势经济意象就具有了保存生态博物馆传统文化的现实意义,只要达到诸如西方生态博物馆社区相类的物质文明,物质文明已不成为其所迫切追求的目标,那么他们才会自觉地转为精神文明的追求,也才能自觉地维护生态博物馆的创建目的。
经济状况只是外在特征,不可能真正成为生态博物馆选址的考量,内在品质才是真正主导因素。因此,必须消解内隐的生态博物馆社区经济弱势意象的心理倾向,而全然关注其内在品质,为着确保能够维持其内在文化的自有属性,应当努力提升其物质文明程度。只有达到相当的物质文明程度,才能转而真正关注自有的传统文明,自为自觉地维持内在的精神价值。同时,消除生态博物馆社区的经济弱势意象,也是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需要,更是建设和谐社会的需要,因此不管原初建馆之时社区的经济状况如何,都应该消解经济弱势意象,以期共享社会主义现代文明成果。
(本文发表于《广西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1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