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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互联网的“脱魅机制”及其后果

在互联网的便捷、高效、程序化的意义上,它体现了社会理性化(rationalization)的特征,同时,互联网也与很多科技产品一样,带有理性的不合理性一面。这使我们无法绕开马克斯·韦伯对社会理性化的看法。韦伯将科层制(bureaucracy)看作理性化的范例,认识到其优点并对其所可能带来的消极后果保持警醒。美国学者乔治·瑞泽尔(George Ritzer,又译“里茨尔”)延续韦伯的思路,将麦当劳快餐店看作社会理性化的典型,并认为社会的各个领域都沾染了社会理性化的特点,其经典论断“社会的麦当劳化”(the McDonaldization of Society)在社会学领域已家喻户晓。

在瑞泽尔看来,麦当劳之所以取得成功,是因为它为消费者、工人以及经理人员提供了效率(efficiency)、可计算性(calculability)、可预测性(predictability)和可控制性(control)。效率意味着,麦当劳快餐店的经理人员和工人能够快速地满足消费者的需求,为他们提供从饥饿到吃饱的最好途径。可计算性的意思是,麦当劳食品的“质”没有差别,量成了质的对等物,有足够的量或者能做到快速交递,就意味着是好的。可预测性表明,麦当劳能确保它的产品和服务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都别无二致。最后,可控制性主要是指用非人技术来替代人的技术,无论食品制作还是雇员管理都是如此 。在瑞泽尔看来,麦当劳化原则不仅存在于快餐业,也体现在教育、工作、医疗、旅游、休闲、政治、家庭等领域,事实上,波及社会的各个方面。

在细数了社会各个领域的麦当劳化扩张之后,瑞泽尔分析了麦当劳化所体现的理性化背后的不合理性:无效率(排长队)、高代价(不如在家节约)、现实的幻觉(食品说明与实际不符)、非人化(大量的脂肪、卡路里、盐、糖危害健康;顾客与雇员被还原为自动的机器;减少了人与人的相互接触),等等。对此,瑞泽尔呼吁:“我希望人们可以抵御麦当劳化,并且创造出一个更合乎人的理性和更加人性的世界。” 虽然瑞泽尔并没有超出韦伯的问题意识,只是将韦伯的观点放置于更广泛的社会现象中进行分析,但“社会的麦当劳化”的观点,促使我们注意社会理性化对日常生活的广泛影响,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借助瑞泽尔的观点,分析互联网的理性化及其限制。

效率、可预测性、可计算性和可控制性等理性化特征,也在互联网上体现出来,或许,可以将这四个方面称为互联网的“脱魅机制”。首先,毫无疑问,互联网为它的使用者带来了效率,无论在个人信息的存储、传播、修改上,还是就多人在线交换信息而言,互联网跨越了空间、压缩了时间。其次,可预测性意味着,只要能接入互联网,网民就可以在任何时间和任何地点打开相同的网页,只要上网设备和网络服务器运转正常,网络信息就会“如约守候”。再次,可计算性体现在,点击率、排行榜攫取了网民的注意力,一如消费者在网络购物时经常被商品的成交量所吸引,以至于有时点击率、排行榜、成交量淡化了人对商品质量的了解和关注。最后,可控制性是指以非人的技术代替人,网民只需点击键盘或滑动屏幕,输入网址或搜索关键词,网页就会自动弹出,一切都交给机器,人需要做的只是眼盯屏幕,手移动鼠标、选择网页、复制粘贴等。

互联网的理性化特征同样包含了不合理性。例如,互联网提高了办事效率,但也使人卷入浩繁的信息中;重复性信息大量存在,而且信息的来源、真伪难以辨识;网络在线模糊了人对时间的感知,使人在不经意间虚度时光。这些都意味着效率的降低。可预测性往往意味着重复性和单调,而重复性和单调则带来无聊。可计算性遮蔽了人对“量”背后的“质”的识别,阻碍了对“质”的探究。可控制性的消极后果是,将人交给机器,网民上网看似是自主的活动,但只能顺应电脑和互联网的技术逻辑,甚至在线交往也沦为人和机器的对话。无效率、单调、对“质”的忽视、非人性这些不合理性表明,作为人的理性成就的互联网,像很多科技产品一样,也带来对个体的限制和束缚。当然,我们无意于对互联网全盘否定,而是意在指出其不合理性一面,进而对其进行反思。

在了解了互联网的理性化特征及其不合理性之后,下面具体从信息获得中的个体自由及其限制、“在线交往”中的个体孤独两个方面,分析互联网对个体生活的矛盾性影响。 ol6tnbThK1EMLVxzVd3Tg1NyvNPmUGdaI7xd/G4j/Km6PsJM+WVs60vZWHE0Lby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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