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垦荒岁月

杨华

1954 年秋天，我以乡长身份出席了北京市第四次农村工作会议。会议期间，各区在讨论周总理的报告时都非常热烈，我的心里就像着了一盆火，毅然决然地向党组织提出远征开垦荒地的请求。区里带领我们参加会议的区委秘书周全同志鼓励我说：“你的决心很好，是爱国行为。如果国家有号召时，一定让你第一个去。”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远征开荒、为国分忧的理想和信念在思想深处牢牢地扎下了根。

1955 上半年，北京团市委召开了第三次团代会，胡耀邦同志到会做了报告，号召“青年人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开发边疆，建设边疆，在那里安家落户”。此时，《中国青年报》编发了一首诗，诗中表达了作者想垦荒的愿望。胡耀邦当时看到这首诗后很有感触，萌发了组织垦荒队的想法。于是，耀邦同志决定物色合适的人选，并当即责成团中央办公厅主任黄天祥、中国青年报社总编辑张立群负责，团中央办公厅的黎雁、青农部的储占书和中国青年报社编辑舒学恩等同志办理具体事务。

舒学恩同志的任务是负责物色两个区的两个垦荒发起人。6 月 20 日，他到石景山区委谈了此行的任务。区委周全秘书知道后，马上就想到了他对我的承诺，立即通知了当时担任西黄村乡长的我。舒学恩同志见到我后，先对我做了许多相关的启发，我一听就是有事要谈，就打断他说：“舒学恩同志，我是在党培养下成长起来的党员干部，党需要我做什么我绝不说一个不字，有话你就直说吧。”于是他告诉我说，团中央胡耀邦同志要组织一支远征青年垦荒队，到边疆去开垦荒地，现正在物色发起人，他问我愿不愿意去。我听了非常高兴，因为这个决定和我的愿望不谋而合，我立即回答说我愿意去，我说：“国家培养我入团入党当干部，党的需要我责无旁贷，垦荒发起人我算一个，没有任何条件。”

8 月 5 日，我和南苑区的李连成、李炳恒，东郊区的张生，门头沟区石门乡团总支书记庞淑英等 5 位同志作为垦荒发起人在团中央会面了。5 个青年一起商量了组织垦荒队的三条原则：一是必须绝对自愿，二是不要国家一文钱投资，三是去了就不回来。当天 5 名同志以发起人的身份正式向北京团市委递交了申请书，表达了赴边疆垦荒的愿望和决心：“我们愿意用我们青年团的荣誉向你们提出：请批准我们能够为祖国多贡献一分力量。我们要组织一个60 人的垦荒队，不要国家掏一文钱，为国家开垦3000 多亩荒地，增产 30 多万斤小麦。”

8 月 12 日晚，我们来到王府井富强胡同的一个四合院，这就是团中央第一书记胡耀邦同志的家。胡耀邦同志接见了 5 名发起人和垦荒筹备组成员。我首先汇报了我们 5 个人组织垦荒队的三条原则，然后，我激动地表示：毛主席发出了垦荒的号召，咱们首都青年应当挑这个头，不能让祖国 10 多亿亩荒地闲着睡大觉。耀邦同志一边听一边夸奖我们发起组织垦荒队是中国青年的一个有意义的创举，是高尚的爱国行为、英勇行为。随即，他问我们 5 个人是否完全自愿，有什么困难，还有什么要求和具体条件。我们一起回答：“没有任何条件和困难，就是一句话：听党的话，我们党团员和青年应该带头，多打粮食为国分忧，支援祖国建设。”耀邦同志给予了我们充分的肯定，认为我们 5 名青年发起组织北京青年志愿垦荒队的这种爱国热情是十分可贵的，是完全符合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和人民对青年的希望的，当即批准了我们到边陲去垦荒的请求。他鼓励我们说：“在渺无人烟的荒野上建立起新的村庄，将会碰到许多困难，你们必须以坚韧不拔、勇往直前的无畏精神，迎接挑战，战胜困难。”

会见后，我们 5 人讨论了组织垦荒队的具体办法，确定由我负责组织工作。8月 6 日，由舒学恩同志执笔，我们共同起草了发起组织北京青年志愿垦荒队的申请书，并郑重地交给了北京团市委。8 月 16 日，《北京日报》等几家报纸报道了我们的垦荒要求并全文登载了我们 5 个人发起组织北京青年志愿垦荒队的申请书和耀邦同志接见我们时对青年要求垦荒问题提出的意见。

我们 5 个人的申请书是这样写的：“青年团北京市委会：我们愿意用我们青年团员的荣誉向你们提出：请批准我们发起组织一个北京市青年志愿垦荒队到边疆去开荒。使我们能够为祖国多贡献一分力量。……我们知道，到边疆垦荒会碰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可是一千条困难，一万条艰苦，比起为了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来，那不过是大海里的一丁点水……我们是毛泽东时代的青年战士，不管边疆的路程多么遥远，也拦不住我们远征的决心！不管边疆的风雪多么寒冷，也吹不冷我们劳动的热情！边疆，那正是考验青年人最好的战场。让我们高举起志愿垦荒队的旗帜大踏步前进吧！”

志愿垦荒申请书在报纸上发表后，在北京市引起了极大的轰动。首都沸腾了，全市青年立即纷纷响应，踊跃报名，积极要求参加垦荒队。报名的有学生、社会青年、工人、农民、干部和复员军人，既有党员、团员，又有普通群众。十天内报名的就有 587 人，接近需要人数的 10 倍。同时，为实现垦荒队“不要国家一文钱为国家做贡献”的目标，团市委下发了《关于动员青年支援北京青年志愿垦荒队农具、牲畜的通知》，在全市青年中开展了一次广泛的捐赠活动。短短十几天，垦荒队就接到了 69698.4 元的捐款。团市委用 31500 元为垦荒队准备了 35 匹耕畜、10副新式农具、两辆大车、3000 亩耕地的种子、全体垦荒队员一年的口粮和赴边疆的路费。考虑到边疆条件较差，天气寒冷，又特地为每人准备了一件老羊皮袄。

8 月 20 日前后，我在北京团市委负责垦荒队的组织工作。当时报上名的青年有 700 多人。我们就从众多的报名者选出了 60 名年轻力壮、思想端正的青年组成了首批北京青年志愿垦荒队。8 月 28 日，青年团北京市委按照团中央书记处的指示，批准北京青年志愿垦荒队正式成立，队员们选出了领导人：由我任队长，庞淑英、李连成、李炳恒、张生任副队长。为了加强对青年志愿垦荒队的领导，团中央给垦荒队派了一名带队干部，这就是党支部书记陈启彬同志。

1955 年 8 月 30 日，在北京工人俱乐部的礼堂里，青年团中央、北京团市委和各界青年团员、青年共 1500 余人为志愿垦荒队举行了隆重的欢送大会。在会上，胡耀邦做了题为“向荒地进军”的振奋人心的讲话。他说：“我代表青年团中央欢送你们到我们伟大祖国的边疆——黑龙江去开荒。大家都说你们是中国青年的一个有意义的创举，你们的行为，是英勇的行为，是爱国的行为……到底什么是高尚的爱国的行为呢，这就是：青年们要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到最困难的地方去！”

胡耀邦同志最后说：“团中央决定授予你们一面北京市青年志愿垦荒队的旗帜。这面旗帜代表了全国 12000 万青年对你们的希望，请你们不要玷污了这面旗帜。祝你们高举着这面旗帜英勇地前进！”讲话结束后，他代表团中央把一面写着“北京市青年志愿垦荒队”的大旗授给了垦荒队。当我代表垦荒队员接过这面凝聚着重托和期望的大旗时，心情非常激动，代表队员们表示决心：“我们坚决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一定要开发边疆，建设边疆，保卫边疆，我们要在荒无人烟的土地上建起新的团支部，建起新的村庄和新的生活。荒原上会有许多困难等待着我们，但‘困难’这两个字是吓唬胆小鬼的，我们志愿垦荒队是任何困难也吓不倒的，不管千难万难，我们都能克服。我们决不给全国青年、全国人民丢脸！”然后，60名垦荒队员起立，齐举右手，宣读了垦荒队出征誓词，向首都北京和祖国人民表达了全体队员志愿垦荒的决心和信心。

当天下午 6 时，我们背着背包，排着整齐的队伍，高举着垦荒大旗，迈着坚定的步伐，高唱着《青年垦荒队之歌》徒步从团中央向车站出发了。沿途受到北京市人民群众的夹道欢送。当我们的队伍到前门车站时，青年团北京市委和各区团委的领导同志，队员们的家长、亲友、同学和全市青少年及各界群众代表上千人到车站欢送垦荒队出征。

一声汽笛长鸣，列车徐徐开动了，车窗口闪现着一张张激动的笑脸，我们挥手向首都人民告别，怀着激动昂奋的心情，向北大荒奔驰而去。

初到北大荒，我们首先要解决两大难题，一是吃饭，二是住宿。平均只有20 岁的小青年，基本上在家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可到这儿不行了，一切要全靠自己。虽然有的队员在家做过饭，但是东北的饭和北京不一样。蒸玉米面窝窝头摔到地上都不碎；做玉米馇子粥，蒸高粱米饭，不是糊了就是硬了，有时还“串烟”。当时我们的住处离开荒的地点有 5 里多地，为抢时间，我们将鹤岗矿务局送给我们的一顶大帐篷支在开荒的荒地上，男女队员们就睡在草铺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没有想到的意外情况出现了，那就是狼群不断地骚扰，尤其是在刚到开荒地点的头几个晚上，成群结伙的狼群将帐篷团团围住，形势极为险恶。幸亏有团中央发给垦荒队的两支步枪和 4000 多发子弹，再加上大家在帐篷周围点上几堆火，枪声、喊打声和野狼嚎叫声交织在一起，相持对峙了几个夜晚后，总算是将狼群驱散了。

生活的考验是严酷的，面临的困难实在是数不胜数，但队员们个个斗志昂扬，齐心协力，以顽强的意志和牺牲精神努力克服一切困难。自 9 月 10 日举行开荒仪式后，短短两个月时间，我们就开垦出荒地 1200 多亩，割草 20 万斤，还盖起了 8间房，取得了初战告捷的胜利成果。

1955 年 9 月 18 日，我和庞淑英带着北京青年志愿垦荒队的成果回到北京，参加全国第一次青年建设社会主义积极分子代表大会。在大会开幕前，周总理代表党中央和国务院，在北京饭店设宴为代表们接风，并向代表们逐一敬酒。当周总理来到我们桌前时，胡耀邦指着我，向总理介绍说：“这就是全国第一支青年志愿垦荒队的队长杨华。”周总理握着我的手说：“你们辛苦了！”当我把垦荒第一犁的黑土拿给总理看时，总理再次高兴地说：“你们辛苦了！”那时，我激动得热泪盈眶，连声说：“谢谢总理！谢谢总理！”

在这次大会上，我代表北京青年志愿垦荒队向全体代表汇报了在萝北荒原上取得的初步成果，获得了热烈掌声，并与庞淑英被授予“全国青年建设社会主义积极分子”称号。大会结束时，毛主席还亲切地接见了我们全体代表，并同我们一起合影留念。

这是多么令人难忘的幸福时刻啊！我不时地回想起周总理给代表们亲切敬酒的音容笑貌，和毛主席他老人家接见我们时的一幕幕情景，深深地感到，正是由于党和国家领导人对我们青年一代的无限关怀和希望，才激励着我们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努力向前，不断地力争为国家多做贡献。

回到北大荒后，我们向队员们汇报了这次大会的盛况，以及党和国家对我们的殷切希望和深切关怀。同时，我一直牢记着周总理和胡耀邦同志对我们的希望和要求，决心与全体垦荒队员们一道，早日将北大荒变成全国的大粮仓。1956 年，我们在新开垦的荒地上共收获了粮豆 99 万斤，土豆 35 万斤和 1 万多斤大红萝卜，完全超过了团中央给我们提出的 80 万斤的指标。之后，我们又与其他青年垦荒队一起，相继建起了 8 个青年农庄，并以此成立了日益发展壮大的国营农场。

回顾历史，我时时感慨不已，正是由于周总理在 1954 年所做的《政府工作报告》中的一番话，才使我从此毅然决然地向党组织提出远征开垦荒地的请求，成为全国第一支北京青年志愿垦荒队队长。而周总理高瞻远瞩的决策和对我们青年一代的殷切关怀与期望，又使我们终生难以忘怀。

周恩来总理高风亮节的光辉一生，将永远活在我们青年一代的心中！

杨华简介： 1932 年出生于北京石景山区。1950 年 6 月加入共青团，1952 年 1 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 4 月，担任石景山区西黄村乡乡长。1955 年 8 月 30日，响应党中央号召，作为北京青年志愿垦荒队队长，率领全国第一支青年志愿垦荒队奔赴祖国的北大荒。曾荣获“全国青年建设社会主义积极分子”称号、北大荒功勋奖章，并被授予劳动模范称号。先后受到毛泽东主席、周恩来总理、胡耀邦总书记以及江泽民、胡锦涛、温家宝等中央领导同志的亲切接见。曾任共青农场副场长。 ShLuRWi/vuaT+qPuk80614GWnbGa5vyKBrWuq+MHwKQRgbGUG7mXTBHTYrPOyyX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