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这两个字是我青春岁月的印证,也练就了我们这代人不畏艰险的性格,这是金钱买不到的财富。四十年的时光匆匆流逝,在轻舟已过万重山的今天,我静下心来,凝视着下乡时的旧照片,仿佛在穿超时空隧道,回到那风起云涌的年代,点点滴滴又涌上心头。此文下面这幅照片中的我,是 1969 年 5 月 16 日清晨在大客车上向亲人、父母挥手告别的那一刻。我是多么的天真,那是我金子般的年华,火一样的青春,却要承受国运、家运、命运的操纵——奔赴遥远的边疆屯垦戍边。
当大客车到达金华转火车时,同学们提着大包小裹争先恐后地抢位子。我也不例外,抢先冲到窗口叫友人拍下一张在火车上的照片。此时,班主任徐老师过来看我们,几句勉励与慰藉的话带给我一丝温暖,而更多的是彷徨和不安。想父母,想亲友,随着火车徐徐开动,更牵动着我的心弦。
经过三天三夜的颠簸,我们总算到达了东北煤城鹤岗。团部首长几句“接风洗尘”的客套话后,我们这群南方人从此就要成为北方人了。
登上征程
我深深记得当年下火车后,我与同班同学乖乖地站着,盼着有人领我们“回家”。在目送校友各个分道扬镳之时,单纯的心更加惆怅,不安地盼着有人来领我们。过了好久,总算有辆军垦车靠过来了,当有人点到我的名字时,我喜出望外地把行李抛上车,登了上去,忘记了乡愁,忘记了疲劳。一路上,望着人烟稀少的广阔天地,格外好奇、新鲜。在到达萝北县境时,卡车在沙子路上不断地东拐西弯,颠颠簸簸,天空又下起了雨,刮起大风。我们用军大衣遮风挡雨。6 个小时的行程,没有人来嘘寒问暖。我们迷迷糊糊,睡睡醒醒,茫然想哭,身心疲惫。
夕阳西斜时,我们终于到达十团三十二连。当年还有什么工业连、农业连、汽车队之分,我是分在农业连,而且还是开荒连。那种艰苦,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住帐篷,点油灯,四周杂草丛生,蚊子、小咬和跳蚤追着人咬。伙食上很难吃到猪肉,水果也难以见到。没有报纸,没有新闻和信息,我们仿佛是一群被遗忘的孤儿。我伤心流泪,黯然心碎,在孤独中寂寞,在寂寞中失望,在失望中想家、想父母、想亲友。尤其每年春节,女知青们大多会躲在被窝中号啕大哭。军人出身的连长与指导员为人纯朴厚道,却无法解开我们的困惑。
闲暇时做游戏正面一为本文作者
那时,团部和连队还经常搞军事演习。我记得十天半月就会有一次军事演习,任务都十分紧急,说是苏军包围了团部,要求我们在一个小时内赶到团部去救援。或是说苏军坦克车开过来了,要求我们在半小时内撤退到某一个地方。年幼无知的我次次信以为真。只要半夜哨子声响起,我们就从睡梦中惊醒爬起,手忙脚乱,张冠李戴,迎着寒风,跋涉在白雪皑皑的荒原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奔跑。好多女知青陷进雪坑不能自拔,或是扭伤了脚。尖叫声、哭泣声响彻夜空。当时,我们年轻好胜,尽管半夜折腾,白天照样生龙活虎般下地干活。在那些日子里,原来手无捉鸡之力的我,学会了挑水担泥、脱坯烧窖。后来,我们从帐篷搬进了亲手盖起的泥草房与土坯房里,自然乐在其中。夏天,北大荒的天气变化无常,早上还是烈日当空,不久就乌云密布、暴风骤雨。我们在雨中照样抢收麦子、割大豆。我及淑玲、王慧真,在那个时候、那个环境里还是很优秀的,不论干什么重活、脏活、苦活,总是抢到前面,你追我赶,常常受到连长夸奖。好胜的我看到男知青在晒场上扛麻袋,也会去扛起 180 斤的麻袋,走在独木跳板上,爬上三米高的台阶,真有种巾帼不让须眉的自豪感。至今想起,心中还是美滋滋的。有时我会讲给女儿们听,她们都不敢相信。
本文作者一家人在荷兰阿姆斯特丹
本文作者(左二)与乡友在温州西雁荡山
就这样,我们像耕耘的黄牛,风里、泥里、雨里、水里,朝朝暮暮,年复一年。四年“屯垦戍边”修成正果,我从天真无知走向觉醒,从理想主义回到现实中来,获得了宝贵的人生经验。最重要的是北大荒的黑土地上留下了我青春的足迹,我感谢生活,感谢磨炼,感谢命运给了我一个美丽的转折。四十年后的今天,我在西欧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但心中念念不忘祖国的昌盛强大,念念不忘昔日风雨同舟的知青战友和与她们饱经沧桑的过去。当年的好与坏,都已成为人生的根基。即便年少时懵懂无知的争吵、不体谅、不容忍,亦结成今日的款款真情,使身处天涯的我依然如初地惦念着战友们。我遥祝战友们“健康就是福”,纵然我们老了,白发苍苍,满脸沧桑,我们的心里仍将是百花飘香、青春常驻。
此文是我的腑脏之言、真情流露,更是知青的情结,愿与温州五中上山下乡的战友们共勉。
钱迎春简介: 温州知青,温州五中 67 届毕业生,1969 年 5 月下乡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十团三十二连。1972 年享受独生子女政策返城。1974 年结婚,1982年 1 月与夫团聚,移居荷兰王国港口城市鹿特丹,从事店铺经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