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畲族源远流长,一般认为,他们与唐代福建的蛮獠有关系,或者说是蛮獠中的一部分。关于福建畲族的来源,一向有两种说法,一种是闽越土著说,一种是畲瑶外来说。福建方志很早就说畲族可能是战国秦汉时期闽越人的后裔,福建近代学者中,朱维幹、傅衣凌皆持此说。但是,自从人类学在中国兴起后,另一种观点流行于中国学术界。民族学家通过对少数民族的人类学辨析,发现畲族的文化特性与南方瑶族类似,从而提出了畲瑶同源说。在中国南方,瑶族的分布十分广泛,从湖南、贵州到四川、广西、广东、江西,历史上都有瑶族活动的记载,从其分布来看,他们不可能是闽越族的后裔。唐代福建南部山区的“蛮獠”或是“洞蛮”的衣饰与传统的闽越人不同,闽越人的特点是“断发文身”,这是为了便于水中活动。而洞蛮的特点是“椎髻”,即将头发编成锥形,向上树起。二者发式完全不同。由于畲人多不服从官府的统治,因此,官府簿册没有他们的统计。唐代洞蛮较多的汀州和漳州,在官府簿籍上都只有数千户人家,这应是官府所掌握的汉族人口,他们主要分布在县城附近,而县城远郊的山区,应当都是洞蛮的天下。官府无法管理,所以,对其人口也没有统计。不过,当时的福建山高林密,猛虎毒蛇横行,洞蛮的数量也不会很多。
多数学者认为:发源于闽粤之际的畲人,应为瑶人一支,或者说,瑶人在闽粤浙山区的一支后来被称为畲族。 广东《惠州府志》说:“瑶本槃瓠种,地介湖蜀溪峒间,即长沙黔中五溪蛮也。其后滋蔓,绵亘数千里,南粤在在有之,至宋始称蛮。瑶其在惠者,俱来自别境。椎结跣足,随山散处,刀耕火种,采实猎毛,食尽一山则他徙。” 如上所云,闽粤畲瑶应来自湘黔川一带。他们的前身是“五溪蛮”。唐代刘禹锡的诗:“山上层层桃李花,云间烟火是人家。银钏金钗来负水,长刀短笠去烧畬。” 可见,畲瑶的本源在湖湘一带。以后进入闽粤浙等地。畲瑶的共同特点是生活于山区,用刀耕火种的方式种植各类旱地作物,信仰盘瓠传说等。在福建一带的瑶人,因其放火烧山种植粮食的生活方式,被称为“畲人”。这里要注意的是:不能将宋元的畲人等同于后日的畲族。当时种山者并非尽是畲瑶人,汉人也有烧畲种山的。“畬田,江南人多畬田,先纵火,谓之 炉,俟经雨下种。” 宋代的王禹偁有《畲田词》一诗,提到陕西上洛郡有畲田。 以上是汉族区域。在大西南,畬田分布很广,《旧唐书·南蛮传》提到贵州的东谢蛮,“土宜五谷,不以牛耕,但为畬田,每岁易”。宋初的《太平寰宇记·剑南东道》谈到泸州的蛮獠:“地无桑麻,毎岁畬田,刀耕火种。”可见,许多民族都应用烧畲的耕作方法。宋朝为烧畲作出规定,《宋史·食货·农田》记载:“大中祥符四年诏曰:火田之禁,著在礼经。山林之间,合顺时令。其或昆虫未蛰,草木犹蕃,辄纵燎原,则伤生类。诸州县人畬田,并如乡土旧例。自余焚烧野草,须十月后方得纵火。其行路野宿人所在检察,毋使延燔。”这一规定是普遍性的。对于山地的畲田,《宋史·本纪八真宗》记载:真宗景德四年“诏除畲田租”。这是宋朝的仁政,也是后日畲人不缴税赋的来源。
宋元之际,畲人在福建南部的漳州和西南部的汀州拥有强大的势力。南宋时期刘克庄在其《后村集》中提到“南畲”。
“畲”的本义是一种开垦山地的方式,简单地说,畲,就是“刀耕火种”。明代林希元说:“又有畲稻,畲人种之山。然地有肥瘦,率二三年一易其处,非农家所能以。” 畲稻是一种旱稻,可种于南方山地,畲人的耕作方式较为粗放,他们每到一地,便放火烧山,然后在春雨中播种畲稻,烧山时形成的草木灰便成为最好的肥料。两三年之后,土地肥力下降,畲人便选择新的地方开荒种稻,因此,他们的生活是流动的,就其经济特点而言,他们是典型的“游农”。
畲民的“游农”与汉越人的定居农业形成鲜明的对照。畲人没有固定的农田,每年春天,他们选择一处肥沃的山地砍倒树木,放火烧荒,植物的灰即成为最好的天然肥料。当春雨来临之际,他们用刀在山地上挖洞,播下粮食作物,让其自行生长。随后,畲人四处打猎,游猎为生。秋天,他们返回播种地,收割自然成熟的粮食。在古代福建,到处都是茂密的森林,在某种程度上,也只有这种方式可以在山地发展农业。因此,早期福建刀耕火种十分流行,在漳浦一带,还保留着“火田村”之类与畲人有关的村庄名称。这种生活方式与古代闽越人是不同的。越人很早就开始种植水稻。为了种植水稻,他们拦河筑堤,整修水田,形成了定居农业,因此,他们有城市与村寨。畲人的农业则以流动为其特点,畲田农业依赖土壤的自然肥力,经过一二年耕种,土壤肥力下降,畲人便迁徙他处,重新开荒。因而,畲人始终在各处流动,极少在某地长期居住。
犹如汉越民族相互融合一样,畲人与汉越民族的融合也在进行中。许多畲人为了谋生,被越人及汉族雇佣,为其耕田。在掌握了农耕技术之后,他们也会开展水田农业。大约在宋代,汀漳畲人学习汉人的耕作方式,逐渐走向定居。出现了“省民山越,往往错居”的局面。当畲人的水田农业发展到一定规模后,福建官府就会想办法将其纳入税收对象中。由于官府中的一些官员总想超额剥削无处控告的畲人,官府与洞蛮及畲人的冲突就会经常发生。长期的混居,使畲人与汉族山民结下深厚的关系,他们共同抵制官府的剥削。赵汝愚论当时的汀州山民:“其民皆十百为群,依山据险而居,散居田野者绝少,其道路间,旅行稀阔,亦难得邸店,其人不能蚕桑,除耕田、织布外,皆别无生业。” 南宋初,漳浦境内已有畲民武装进行反抗:“魏郁宁周文,南平人,少游学京师中上庠,及登第建炎中补漳浦尉。适洞蛮窃发,朝命招抚之。郁被檄先往数日,朝命不至,亦以为诳己,使立雨中,窘辱之。毅然不少屈,后洞蛮得命悦,甚厚宴之。馈以白金五百,良马二,郁不受。” 畲人武装被招安后,与地方官府相安无事,“畲田不税,其来久矣”。但到了宋末,情况发生变化:“厥后贵家辟产,稍侵其疆,豪干诛货,稍笼其利,官吏又征求土物,蜜腊、虎革、猿皮之类,畲人不堪,诉于郡弗省,遂怙众据险剽掠省地,壬戌腊也。” 壬戌年,即宋理宗景定三年(1262),当时上距晏头陀败亡仅 33 年,下距宋朝灭亡也仅 17 年。其时,蒙古军南下攻宋,宋朝穷于应付,因此,畲人起兵,对宋朝打击颇大。刘克庄评说:“在漳者曰畲,隶龙溪,犹是龙溪人也,南畲隶漳浦,其地西通潮梅,北通汀赣,奸人亡命之所窟穴。畲长技止于机毒矣,汀赣贼人畲者教以短兵接战,故南畲之祸尤烈。”畲人武装最盛时,逼近漳州城仅有 20 里。福建官府只好调驻扎在漳州与泉州的左翼军反击,侥幸胜了两仗。但是,畲人武装在漳州附近出没不已,漳南数百里路无法通行。宋朝只好派出官员招安,“令下五日,畲长李德纳款”,随后,“西畲三十余所酋长各籍户口三十余家,愿为版籍民” 。宋朝终于结束了这一次动乱。不过,宋代的漳浦县地方辽阔,后日的南靖县、诏安县、东山县、平和都从这里分出,所以,漳浦县的几名官员根本无法管理漳南广大地区。《宋史》云:“惟漳州之东,去海甚迩,大山深阻,虽有采矾之利,而潮、梅、汀、赣四州之奸民聚焉,其魁杰者号大洞主、小洞主,土著与负贩者,皆盗贼也。” 古代官书对反抗其统治的民众多诬以“盗贼”,实际上,他们不过是不接受朝廷的重税与管制而已。总之,宋代的漳州,朝廷只能控制城市附近的地区,漳南大片山区,都是畲人武装活跃的地区,他们与逃亡此地的汉族流民相结合,依山就势,建立寨堡,朝廷号令在此无法实行。宋朝对此干脆“以不治而治之”,所以,漳南的畲人武装在宋末有很大的发展,元代漳汀畲人发起反元大起义,是在这一背景下发生的。
汀州是畲汉混居区域,随着汉族水田农业的推广,许多畲人改变了生活方式,成为定居农民。加上外地汉族不断流入汀州,因此,汀州人口大幅度增加。文献记载,宋代初年,汀州仅有 24700 户,每县平均仅 4940 户,大致相当于福建北部一个小县的户口。迄至宋末的开庆元年(1259),汀州的长汀、宁化、清流、莲城、武平、上杭六县人口上升到 222361 户,532681 口 ,平均每县人口接近九万!汀州人口增加快的秘密在于:汀州主体人口是汉化的畲民,这一族群一向重视人口的增长,他们没有溺婴的恶习,一旦拥有较好的物质条件,人口便加速增长。
宋末元初,轰动一时的畲军在汀漳境内屡屡发动起义。宋末福州益王政权建立后,文天祥等人深入闽粤赣山区联络畲人抗元。汀漳的畲人武装以陈吊眼,许夫人为首,他们曾协同张世杰进攻泉州,失利后退回山寨,据险自守。元将张弘范于至元十五年(1278)经过漳州时,“得山寨百五十、户百万一” 。宋元之际,畲人在福建分布很广,至元十六年,忽必烈“诏谕漳、泉、汀、邵武等处暨八十四畲官吏军民,若能举众来降,官吏例加迁赏,军民按堵如故” 。可见,在上述福建四州境内,至少有 84 支畲人武装。元世祖至元十七年(1280)八月十五中秋,漳州百姓以过中秋节为名,每家每户都大摆酒宴,灌醉元军士兵,大开城门,将潜入城下的陈吊眼军队放入城中,然后全城百姓大杀元军,剽悍善战的元军猝不及防,官兵“死者十八九”,只有个别人逃回泉州。这就是著名的“吃月饼,杀鞑子”的事件 。其后,全省各地的畲军响应起义,一时天下大乱,元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将陈吊眼部畲民起义镇压下去。不过,就在忽必烈统治时期,还出现了黄华、钟明亮两次大规模的畲民起义。 元末漳州又有李志甫部的畲军起义。这都反映了宋元时期畲人在汀州、漳州的巨大影响。必须说明的是:宋元以来的漳州和汀州,并非完全是畲人的天下,在漳汀二州各县城附近,都生活着以定居农业为主的汉族,他们是朝廷的基本统治力量,往往协助朝廷作战。另一个值得注意的是:当时的畲人并非都是后日的畲族,据傅衣凌《福建畲姓考》一文,元代福建被称为畲的姓氏达数十种,畲人著名领袖:陈吊眼、许夫人、黄华、李志甫都是使用汉姓。 元朝灭亡后,明朝取而代之。随着南方水田农业的发展,畲民逐渐改变耕田方式,采用水田种植法,他们的身份也和汉族混为一同。明代仅有盘、雷、蓝、钟等少数姓氏保留游农的生活方式。明代林希元又说:
又有畲民,巢居崖处,射猎其业,耕山而食。二三岁一徙。嗜好食饮,与人殊别。男子丫髻,女子无裤。通无鞋履。嫁女以刀斧资送。人死刳木纳尸,少年群集而歌,孹木相击为节,主者一人,盘旋回舞。乃焚木拾骨,浮葬之。将徙,取以去。云:先世狗头王,尝有功,许自食,无徭役。赐姓三,曰盘、曰蓝、曰雷。考之史,其盘瓠、莫徭之裔也欤?
以上畲民三姓为:盘、蓝、雷,可见,到了明代中后期,福建境内只有盘、蓝、雷等少数姓氏被承认为畲民!傅衣凌所提及的元代福建数十个畲姓大都融入汉族,成为福建人的一部分。福建汉族与畲族实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畲客之名的出现,似与宋代的“山客輋”有关。宋代王象之的《舆地纪胜》:“菱禾……此本山客輋所种。” 此处“山客”与“輋”联系在一起,应是輋人住在深山,种輋为生,所以,被称为“山客輋”,表明他们是“山客”中的一种。古人称山林里的谋生者为“山客”,汉诗《豫章行》:“凉秋八九月,山客持斧斤。”文中的“山客”应为山中伐木人。晋唐时期的许多隐士也自称“山客”,唐代许浑的《思天台》:“赤城云雪深,山客负归心。” 隐居庐山的刘珂曾说:“庚辰岁,山客刘轲采拾怪异,自麓至顶。” 可见,当时的“山客”一词是正面的。畲人之所以接受“山客輋”之名,应与这一点有关。
明代后期,“畲客(又作輋客、軬客)”之名开始流行。明代邝露的《赤雅》一书曰:“猺名軬客,古八蛮之种。”明末朱国汉入龙岩县,有《新罗道中》一诗:“绿蒲畲客饮,红叶女郎樵。” 畲客即畲族人,乾隆《龙溪县志》解释:“穷山之内有蓝雷之族焉,不知其所始。姓蓝、雷,无土著,随山迁徙,而种谷三年,土瘠辄弃之。去则种竹偿之。无征税,无服役。以故俗呼之曰‘客’。两家自为婚娶。朔望衣冠揖然,不读书,语言不通,不与世往来。” 清代福建汀州学者杨澜在谈到“畲米”时说:“畲客开山种树,掘烧乱草,乘土暧种之。”
畲客之名也在外省流行。清初的《南宁府志》:“猺,一名畲客,有四姓,盘、蓝、雷、钟,自谓狗王后,男女皆椎髻,跣足,结茆为居,迁徙无常。” 又如广西,“猺,一名畲客,有四姓,盘、蓝、雷、钟,自谓狗王。后男女皆椎髻跣足,结茆为居,迁徙无常,刀耕火种,不供赋役。善射猎,以毒药涂弩矢,中兽立毙” 。在浙南种山的畲客也不少。畲客这一称呼传到外省:清代何焯的《义门读书记》说:“畬田,今浙中即有之。其人皆蛮种,谓之畬客。” 他们的特点是盘瓠崇拜。可见,元明之际的畲人在明代后期发生分化,多数人混同于汉族之中,只有少数人仍然保持盘瓠崇拜,而且主要是蓝雷二姓,他们这部分人在明代末期被称为畲客,后世被称为“畲族”。在“盘、蓝、雷”三大畲族古姓中,盘氏逐渐消失,而原为畲家之婿的钟姓确实加入了畲族。
今日的畲族以蓝雷二姓为主,对于钟姓,有些族谱说钟姓原为畲人的女婿,他们本不是畲族,后来加入了畲族。至于盘姓,则在明代神秘地失踪了!于是,明代福建畲民盘、蓝、雷演变为今日的蓝、雷、钟三姓,与往昔相比,少了盘姓,多了钟姓!
关于盘姓为何失踪,且留以后论述。这里要说到钟姓。按照畲族的传统说法,钟姓并非畲族原有的姓氏,钟姓是畲族的女婿。为什么这样说呢?翻阅唐宋之际的文献,我惊讶地发现:唐末南方畲瑶人的起义,大都由钟氏率领!以唐末在江西起兵的钟传来说,关于他的身份,《新唐书》说:“钟传,洪州高安人。以负贩自业。” 《新五代史》说:“钟传,洪州高安人也,事州为小校。” 都没说他是蛮夷。可见,钟传原为江西高安县人,先以贩卖为业,后成为一名小校。看来他是一个汉人。但是,钟传起兵后,他的主要部众是“蛮獠”。唐末懿宗中和二年(882)五月,“高安人钟传聚蛮獠依山为堡,众至万人” 。“钟传……或劝其为盗必大显。时王仙芝猖狂,江南大乱,众推传为长。乃纠夷獠依山为壁,至万人,自称高安镇抚使。” 最早的钟家人,看来就是汉族人,但他们与蛮獠关系极为密切,并以蛮獠为其基本力量,这是他们后被纳入畲族的前提。唐宋之际,赣闽粤边山区的许多民众领袖都姓钟,以福建汀州来说,王潮、王审知兄弟任福建观察使之时,汀州的刺史为钟全慕,王审知统治末期,汀州刺史为钟全慕之孙钟翱。钟氏在汀州长期当政,意味着畲瑶人在当地的势力不可小视。直到元朝初年,福建西南尚有“畲寇钟明亮起临汀,拥众十万” 。由于钟氏经常成为洞蛮的代表,又长期与蓝雷等姓通婚,钟氏渐渐融入畲族。钟氏进入畲族,表明现代畲族中有汉人的血缘,汉人是畲族的来源之一。
关于盘氏。畲族原有盘雷蓝三姓,而后盘氏失踪,钟姓加入。必须强调的是:畲族中的盘姓消失,一直被当作畲族史上的一个大难题,近人查遍福建台湾的姓氏,仅在台湾发现一个盘姓家族,而且人口不多。台湾盘姓的发现被当作畲族研究的一大发现。闽东个别畲族族谱认为盘氏消失的原因是盘雷蓝三姓从潮州凤凰山港渡海到闽东时,盘氏的船只被海浪倾覆,因而盘氏没有留下后人。这个解释难以自圆其说,让人疑问重重。近阅陈全之的《蓬窗日录》方才解开其中之谜。陈全之说:
闽中有流民余种,潘、蓝、吕三姓,旧为一祖,所分不入编户,凡荒崖弃地居之,耕猎以自食,不供贱役,椎髻跣足,各统于酋长。酋长名为老人,具巾网长服,诸府游处不常。
(漳浦)大枋山,在县南大溪社,去县二百四十里。是山岩穴深阻,林木阴翳。上有畲洞,盖潘、蓝、雷三种苗种畲于此。今苗散处他处,而豺鼠辈窃居焉,时为民患。此地通潮阳县,治南至此极矣。
陈全之眼里的畲族三姓,不是“盘、雷、蓝”,而是“潘、雷、蓝”,或作“潘、蓝、吕”。陈全之论述畲族史料的发现,使我认识到:明代对畲族姓氏有不同的翻译法,有些翻译将“盘氏”译作“潘氏”。由于盘、潘二姓同音,仅是音调有所不同,两种翻译都是可以接受的。然而,潘姓是汉族本有的姓氏之一,福建姓潘的人多说自己为汉族。所以,畲族盘姓消失的原因应是其中一大支因使用潘姓,从而混同于汉族之中了。此外,福建的吕姓中也有畲族,他们原来应是雷姓,只是译法不同,有些地方,将雷译成了吕。 这一事实说明,畲族中姓潘、姓吕的两大姓,后来都成为福建的汉族。而汉族中的钟姓,后来却被视为畲族。
明清时期,畲族大量进入浙江南部山区。浙江处州《青田县志》云:“又有畲民一项。佃种人田多,众皆谓顺治间来青,指为槃瓠遗种。尝查槃瓠之说,荒诞不经。” 又如云和县:“畲民,不知其种类。或云出粤东海岛间。自国初康熙初迁处郡,依山结庐,务耕作,无寒暑,俱衣麻。畲妇戴布冠缀石珠,负戴与男耦,言语迥别。土著不与通婚姻。而耕耨佃田,咸藉其力。嘉庆八年巡抚阮元合学使文宁咨榷,一体考试。云邑畲民援例求考,近亦有列名黉序者矣。” 这些畲民保留了传统文化,今被称为畲族,浙江景宁县今为畲族自治县。在福建境内,闽西和漳州保留的畲族不多,倒是闽东区域,有不少来自广东凤凰山的畲族,他们多为蓝雷二姓。
总之,今人所承认的畲族,实为明清时期畲族蓝、雷、钟三大姓的后裔,此外,又有盘氏因改为潘氏,雷氏因改为吕氏而消融于汉族之中。同时,畲族当中也接纳了大量的汉族,例如,作为畲族新三大姓中的钟姓,应当来自汉族。这些变化,表明畲族与福建人有很深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