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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加入TPP议题及其对两岸关系的影响

孔小惠

一、台湾加入TPP的战略考虑

10 月 5 日, TPP (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谈判一通过,台湾地区行政管理机构发言人孙立群就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台湾已经初步完成法律法规的梳理,希望在TPP开放第二轮谈判时申请加入。当天,民进党秘书长吴钊燮对外表示,“TPP对台湾有战略意义,能让台湾不依赖单一市场”。紧接着在日本访问的蔡英文更说,“希望日本各界支持,让台湾可以加入TPP下一回合的谈判”。

台湾迫切希望加入TPP,有着重要的战略考虑,既表现在经济层面也表现在政治层面。

第一,经济考虑。一是扩大台湾的对外贸易投资。2014 年 10 月 31 日,马英九接受美国《纽约时报》专访,说台湾在签署FTA或参与区域经济整合中处于边缘化的不利地位,“成绩是非常落后”,出口产品中FTA涵盖的总量不到10%,远远落后于新加坡的 70%,“后果就是我们在对外竞争上没办法享受比较平等的待遇,在出口国的市场占有率就会逐渐萎缩,对我们来讲,这是生死攸关的事,因为我们GDP的成长有 70%要靠对外贸易”。

TPP成员国经济规模很大,占了全球经济产值的 38%,贸易额占全球的30%以上。台湾与TPP多数成员国经贸投资关系密切,根据台湾经济事务主管部门资料显示,2014 年TPP成员国占台湾贸易额约35%,达2046 亿美元。台湾若能加入TPP等于同时与美、日、澳、越南、马来西亚等数个主要贸易伙伴签署FTA,可一次获得多国相互关税减免、服务业与投资市场开放,以及投资保障利益,可以说是一举数得。台湾经济事务主管部门于 2013 年 10 月发表的《“我国”推动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协定(TPP)〉之经济影响评估报告》,结论是:若未加入TPP,台湾实质GDP将减少 0. 27%,总产值及总就业分别减少0. 13%及 0. 07%,贸易总值下降 0. 2%。反之若能加入TPP,台湾实质GDP将提升 1. 95%,总产值及总就业分别增加 1. 91%及 0. 65%,贸易总值则可大幅提升 6. 57%。

二是提升台湾的全球经济竞争力。 TPP相较于过去的自贸区更有优势。传统自贸区是以消除边境的关税及投资障碍为主,强调提升本国产品在国外的竞争力。 TPP则更进一步消除会员国对于原料、资金、人才等生产要素移动的障碍及成本,使得各国彼此间的供应链及合作关系更加紧密、更有效率。 TPP协议有很多深入各国内部的法规透明、公营事业改革的要求,也有中小企业与竞争力提升的专门内容。这样不仅有利于成员国间的贸易投资成长,也有助于会员国对全球经济竞争力的提升。台湾可以借加入TPP提升其全球经济竞争力。

第二,政治考虑。一是减轻对大陆的经济依赖。对于岛内某些人士而言,减轻对两岸贸易依赖、避免两岸现状失衡是台湾加入TPP战略考虑中的重中之重。近年来两岸经济往来日益密切,双边贸易和投资额不断提升。自 20 世纪 90年代以来,台商对大陆投资快速增长,大陆成为台商对外投资最大目的地。在台商投资带动下,台湾对外贸易重心也逐渐由欧美转向大陆,大陆在台湾对外出口及进口市场中的份额持续攀升,到 2013 年两岸贸易额(含香港)占台湾对外贸易总额的比重已达 28. 7%,大陆在台湾对外出口及进口中的比重分别达39. 7%和 16. 4%,大陆已经成为台湾最大的贸易伙伴、出口市场及进口来源地。

这使得民进党对于台湾对大陆的经济依赖深怀忧虑,担心两岸经贸互动的深化会危及台湾的“经济安全”,进而影响政治和军事安全。赖清德宣称“若是过度依赖中国,台湾会变得更脆弱”。

蔡英文主张“与世界共同进入大陆”的发展路径,即先参与区域经济整合,再实现两岸经济整合。一贯的观点是“唯有透过平衡且多元经贸战略,让台湾在经济上保持自主,才能确保民主不受外力的影响、确保政治的自主性”,还多次表示一旦执政就会推动台湾积极加入TPP。

值得注意的是, RCEP对台湾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要高于TPP,而台湾方面仍偏好TPP。 2014 年新年开始,马英九进一步明确了加入TPP与RCEP的战略,官方、民间“双轨并进”,“TPP优先于RCEP”。2014 年 4 月,台湾地区立法机构发布“当前亚太区域整合现况与台湾加入TPP及RCEP之策略”报告,明确建议在RCEP和TPP之间,台湾应该“优先考虑加入TPP”。

二是通过加入TPP拉近美台关系。台湾一直采取所谓经济上依赖大陆、安全上依赖美国的战略。从台湾的战略需要来看,经济安全与军事安全如果都依赖同一对象,将能减少台湾被对立力量利用和沦为交易对象的可能。加入TPP是将台湾的经济安全与军事安全依赖对象合二为一的理想途径。2012 年 7 月 17日,台《联合报》社论称“瞻望美台关系的前景, TPP其实比军售更重要”,“台湾若能加入由美国主导的TPP,则可借以融入国际社会,并获得经济上及政治上的平衡与安全”。

近年来美国高调重返亚太,美方虽未过多强调台湾的作用,但台湾方面却主动要求融入再平衡体系。2013 年 6 月 13 日,民进党主席苏贞昌在美演讲时就呼吁美国把台湾纳为“再平衡”的一员,与台湾签订自贸协定,并支持台湾加入TPP。 2014 年 4 月 2 日,台湾地区防务部门相关负责人夏立言在美国智库“新美国安全中心”举办的“美台安全关系”(U. S .- Taiwan Security Relations)研讨会上指出,台湾愿意在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实施中分担重负( share burden),贡献于亚太和平稳定。他呼吁美国继续支持台湾,因为这既是“台湾关系法”下美国的“法律义务”,也是美国对具有共同价值观和历史关系的台湾承诺的“道德义务”。民进党有关人士更是认为,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和日本的右倾化,会让台湾的地位更加凸显,大陆对台湾的影响则可以被抵消,台湾应该被整合成为美国亚太再平衡的一员。

三是争取更大的国际空间。在成功以观察员身份参与国际卫生组织WHA之后,台湾仍试图在更大范围内参与国际组织, TPP无疑是一个绝佳机会。一方面, TPP现在仍处于扩军阶段,美国需要为TPP抬升人气,而另一方面,台湾则是看好TPP的巨大潜力,待日本等国加入,未来更具实质意义的TPP有望超越APEC成为有巨大影响力的区域经济自由协定。

二、美国对台湾加入TPP的政策

早在2012 年7 月13 日,“美国在台协会”理事主席薄瑞光就表示:“美国支持台湾加入TPP。”今年6 月 6 日,美国商会发表“2013 年台湾白皮书”,意在“督促美国政府协助台湾加入TPP”。美国欢迎台湾加入TPP,背后隐藏着多重目的。

首先就是要扭转美台贸易逆差态势。作为美国第十大贸易伙伴、第十五大商品出口市场和第七大农产品出口市场,台湾在美国的对外贸易体系中占据着重要位置。但在美台双边贸易中,美国却处于逆差的不利地位,仅 2011 年美国逆差额就高达 154 亿美元,较之 2010 年增长 57. 4%。对于美台贸易逆差,美国将之归咎于台湾关税过高。而台湾一旦加入TPP,那么台湾就必须降低关税、开放市场,届时,美国在国际市场上占据绝对优势地位的农产品、电子配件等就可以畅通无阻地大举进军台湾,美台贸易逆差态势就可能出现根本性扭转。

其次,希望以TPP拉拢台湾融入亚太再平衡战略。美国重返亚太的重要目的之一即是对中国进行围堵遏制,因而美国对扮演对抗大陆急先锋角色的台湾寄予颇高期望。2011 年 10 月,美国时任助理国务卿坎贝尔声称:“与台湾建立一个更加强健和多样的关系已成为美国亚太战略调整的重要组成部分。”为在经济层面深入实施重返亚太战略,达到“以台制华”的险恶用心,美国自然希望拉拢台湾尽快加入TPP。

三、台湾加入TPP的前景

台湾加入TPP还存在诸多障碍。首先就是岛内民意强烈反弹。长期以来,台湾当局对岛内农渔业一直采取保护政策,2011 年台湾全部产品名义关税率约为 6%,而农渔产品关税率则高达近 14%。如果台湾加入TPP,被迫降低农渔产品关税,岛内农渔业将会受到严重冲击,从而引起 400 万农渔业从业者的强烈反弹。此举势必会造成马英九民意支持度急剧下滑,甚至直接导致国民党 2014年“七合一”选举和 2016 年“大选”败北。

其次是美国对台湾开放程度的顾虑。“太阳花学运”的爆发,令美国大跌眼镜,深化了对台式民粹主义系台湾经贸谈判信誉的质疑。一直以来,美国对台湾开放程度高度不满。为扩大对台商品出口,美国一直对台湾施压,要求其提高开放程度。2013 年 3 月 1 日,就连美国总统奥巴马都亲上火线,在向国会提交的“2013 年贸易政策展望”报告中认为:“台湾未能遵守国际食品法典委员会决议,严重影响美猪输台,美国将会继续敦促台湾开放猪肉进口及牛肉全面进口。”而目前两岸已经正式签署的《海峡两岸服务贸易协议》,在台湾地区立法机构却遭到一定抵制,此举将加深美国对于台湾开放意愿的疑虑。

四、 TPP议题对两岸关系的影响

即使台湾加入TPP的前景不够明朗,台湾试图加入TPP必然对两岸关系的未来发展产生重要影响,其主要表现为:

第一,冲击两岸经贸合作。2010 年ECFA的签署和实施,标志着两岸经贸合作步入了制度化的新阶段,促进了两岸经济融合。但TPP的出现将冲击两岸经济融合进程。上海对外贸易学院法学院副教授黄洁在其发表的《美国推行TPP对两岸ECFA的影响和对策》一文中称,如果台湾加入TPP,而大陆没有加入,由于大陆劳动力成本不断上扬等问题,很可能有许多出口导向型的台资由于经济上的利益,转向越南和马来西亚。文章还指出,即便台湾未能加入TPP,就私人资本而言,台资很可能转移投资于TPP成员,在当地生产后就地销售或者出口到其他TPP成员,以避免高关税产生的额外成本,这就可能导致台湾地区对祖国大陆的投资减少。

第二,影响两岸政治关系。两岸经贸合作受到冲击,将会减轻台湾对大陆的经济依赖,削弱台湾对大陆的向心力,进而滞缓两岸通过经贸融合以及社会交往最终走向政治统一的步伐。

第三,引发台湾“国际空间”问题。台湾加入TPP,除希望提升对外经贸关系外,也希望“实质性”地参与国际事务和扩展“国际空间”。台湾以WTO成员身份加入TPP后,可以摆脱FTA设定的主权国家的身份限制,直接与越南、马来西亚等TPP成员建立更加紧密的经贸关系,从而引发“国际空间”问题。台湾“国际空间”问题的引发,增添了两岸关系的复杂性。在这个问题上,如果大陆不做出让步,岛内一些人士会批评大陆没有善意。但如果大陆有所让步的话,民进党执政后很有可能利用大陆所做出的让步为其在国际社会中制造“一中一台”、“两个中国”甚至追求“台独”的目的服务,酿成严重后果。

第四,提升美国对台影响力。美国一直不放弃在台湾问题的影响力,推行所谓“两岸平衡”政策。在以依靠对台军售来达到“两岸平衡”成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时,美国学者强调政治与经济因素在介入两岸关系中的作用。他们提议美国与台湾加强经贸合作,维持对台影响力,同时作为台湾抵抗大陆经济影响的有效防御手段。有美国学者担忧台湾对大陆经济依赖将对台湾自主性产生损害,建议“美国应该鼓励台湾成为一个重要的地区和国际贸易伙伴。这样华盛顿将帮助减少北京利用它的对台压倒性的经济影响力作为外交政策工具的可能性。”台湾加入TPP即可发挥这样的作用。

第五,有可能影响台湾南海政策。值得注意的是, TPP成员国包括越南、马来西亚和文莱等南海争端相关国家。蔡英文最近宣布“新南向政策”,欲图与印度、东南亚等国发展“多元化贸易关系”,并且首次喊出要强化“整体关系”。倘若蔡英文执政后,台湾加入TPP,又结合其“新南向政策”,发展与东南亚国家关系将是台湾对外战略的重要部分。在南海问题上,台湾很可能以维护与东南亚国家的关系为重,在涉及南海主权问题时表现消极。 0sZTqpHXmzd1mGd1KxuRfGGlK1G+wDGAyUScdnDEjs0eei8Dkr+bSmHa4r7Axe9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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