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xicon(词汇)”是一个语言中字形与字义连接的整体(黄希敏,2011),大致上等同于在外语教学中所称的“vocabulary”。在 20 世纪 80 年代晚期,词汇研究开始快速发展,尤其是从 21 世纪以来,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大量新的网络词汇、专业词汇进入到词汇大军中来,有的时候是新的词汇取代了旧的词汇,还有的时候是现有的词汇不断增添或赋予了新的词汇意义,一词多义现象变得越来越普遍,这给词汇研究提供了很好的研究“土壤”。可以说,一个单词可能拥有多重意义和功能,而一种功能或意义在不同的语境中,也往往可以通过多种形式来表达。在社会文化语境中单词的意义与功能的交互作用,使用语用学、认知语言学来解读词汇意义成了历史发展的必然。下面的例子就能很好地说明上述现象。
(1)American beauty 一种玫瑰,名为“美国丽人”(并非“美国美女”)
black tea 红茶(不是“黑茶”)
black art 妖术(不是“黑艺术”)
black stranger 完全陌生的人(不是“陌生的黑人”)
blind date (由第三者安排的)男女初次会面(而不是“盲目约会”或“瞎子的约会”)
blue stocking 女学者、女才子(不是“蓝色长筒袜”)
capital idea 好主意(不是“资本主义思想”)
China policy 对华政策(不是“中国政策”)
Chinese dragon 麒麟(不是“中国龙”)
criminal lawyer 刑事律师(不是“犯罪的律师”)
dressing room 化妆室(不是“试衣室”或“更衣室”)
eleventh hour 最后时刻(不是“十一点”)
English disease 软骨病(不是“英国病”)
familiar talk 庸俗的交谈(不是“熟悉的谈话”)
French chalk 滑石粉(不是“法国粉笔”)
Greek gift 害人的礼品(不是“希腊礼物”)
green hand 新手(不是“绿手”)
heartman 做心脏移植手术的人(不是“有心人”)
horse sense 常识(不是“马的感觉”)
Indian summer 愉快宁静的晚年(不是“印度的夏日”)
mad doctor 精神病科医生(不是“发疯的医生”)
personal remark 人身攻击(不是“个人评论”)
red tape 官僚习气(不是“红色带子”)
Spanish athlete 吹牛的人(不是“西班牙运动员”)
sweet water 淡水(不是“糖水”或“甜水”)
service station 加油站(不是“服务站”)
talk turkey 坦诚地交谈(不是“谈论火鸡”)
white coal (作动力来源用的)水(不是“白煤”)
white man 忠实可靠的人(不是“皮肤白的人”)
yellow book 黄皮书(以黄纸为封面的法国政府报告书,不是“黄色书籍”)
上述例子是认知语用学以及词汇语用学感兴趣的研究对象。简单地说,词汇语用学(lexical pragmatics)是 20 世纪末在国外语言学研究中出现的新概念(Blutner,1998),主要关注语言现象中不确定词义(semantic underspecification)的系统性、解释性语用描述和处理。它涉及语用学、认知语义学、词汇学、认知语言学的跨面研究,包括词义的收窄和语用扩充等信息加工(冉永平,2012),特别是话语理解中特定词汇信息的语用处理。如何对交际中的词汇或特定语境中的词汇,如何通过话语中某一特定词汇的认知语用机制的制约因素进行干预,以及如何通过话语中某一特定词汇去触发语用推理、确定语用待选信息等。
词汇语用学研究的重点是交际中的类似语用触发语(pragmatic triggers)或者预设触发语(presupposition triggers)。虽然信息处理是以语境中的话语或言语行为为单位,但是往往就是其中某个词汇或局部结构的出现,传递了特殊的交际信息或用意(冉永平,2005,2008)。词汇的语用意义在很多情况下完全依靠语言知识是无法达到理解交际信息的目的。Grice(1975)提出,“话语中的蕴含意义”能够通过广泛的知识产生语境中的语用效力。换言之,理解者唯独考虑语境并利用广泛的知识,才能掌握信息提供者所要传达的语意。正如Anolli(2005)所说的,“意义不只是个人思维与观念的产物,实际上更是通过说话者之外的信息传达,与外界的环境的状况连接”。由此看来,词汇意义的研究重点在于:话语发生时的语境如何赋予词汇真实的意义和效力。例如:
(2)They prefer the bullet to ballot box.
(3)Candles replace New Year fireworks.
(4)城市多喝一杯奶,农村致富一家人。
(5)巴特尔正式签约尼克斯,中国“三大长城”NBA重聚首。
(6)中国足协工作不努力,对足球环境的“不干净”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上述五个例子都是属于喻式用法,而非原型意义层面上的用法。话语理解往往因为类似词语的出现,需要听话人付出更多的语用推理的认知努力。例(1)中的the bullet和ballot box分别转指恐怖主义与民主制度;例(2)中的candles和New Year fireworks传递的内容是亚洲海啸灾难后人们对受害者的哀悼;例(3)中的城市指的是城市里面的居民;例(4)中的“三大长城”喻指王治郅、姚明和巴特尔;例(5)中的“不干净”喻指与足协相关的黑哨,打假球等舞弊行为。类似现象为词汇语用的解读提供了很好的说明,因为词汇语用学的最终目的在于揭示话语理解中如何对词汇在语境学习之间的信息差进行语用照应。词汇本身存在的多义性势必要求信息接受者在话语理解是进行以语境为基础进行意义选择与调整。在英美国家,“excuse me”字面意义是请求原谅,但是如果走在拥挤的人群中,一声“excuse me”,别人也许会让出一条路来。若是一个英国人不小心被一个莽撞的人撞上,他可能会大声喊道“excuse you!”这是一种不客气地埋怨声。上述例子还说明:语用信息加工的过程也是一个语用充实过程,包括在特定条件下的语用扩充和收窄(冉永平,2006),这就是词汇语用学的重要研究内容之一。
要把说话者凭直觉所运用的语义模式放在不同的语境来看,才可以察觉到其中的各种词汇意义。例如:“to confer”和“to give”的词典意义非常相似,但是在一定语境下才能显示其特定意义,如“I gave my students a lecture yesterday”以及“He was conferred a master degree last year”,可以看出,“confer”从语域及语体来看都显得正式,后面可以跟奖牌、文凭、奖品等词汇,而“give”就显得较为中性。即使是在同一语言体系下。词汇意义也会有差异,动词“ appropriate”在美语中表示用来拨款或者分配物品,在英语中,这个词汇的含义却截然相反,意为未经许可取得的物品,亦即窃取。同样,“ solicitor”在英国的意思往往是“律师”,但是在美语中“solicitor”往往是指推销员,所以在很多建筑物前面会看到“No Solicitation (谢绝推销)”的告示。这说明,词汇具有在特定群体、特定使用者、特定范畴、特定场合代表了特定的语言含义和语言用法。词汇语用学就是运用各种合理的、包罗万象的资讯,寻找某个词汇与当时、当地交谈者的最佳关联性,进而建构出延伸的、随机应变的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