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化转型之婚姻围城和贫困家庭治理最新章节_王守杰著

第一节
美式社会工作的产生

英美社会工作的特点是英美渐进式改革文化的组成部分，是在利他主义价值观指引下，利他主义价值观来源于传统天主教的慈善观、新教（圣公会国教、路德教、加尔文教、福音派、再洗礼派等）的慈善观、文艺复兴的人文主义（包括心理学的人本主义）、现代福利观等复合观念，这些利他主义以新教革命为界限，发生了慈善革命。传统慈善观念强调无条件助人，新教慈善观念强调有条件助人，更强调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传统慈善赞美贫困，现代慈善批评贫穷，强调“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新助人观。

社会工作价值观是新教慈善和现代福利观念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相互影响的结果。正如有人认为，美国社会具有双重性，它既是一个世俗国家，又是一个宗教国家。这种双重特性塑造了美国的历史和文化。具体到社会工作而言，其社会工作既具有公益性互助伦理，又具有自我奋斗、自我负责的责任伦理。有些学者认为，美国文化是两股力量互相推动的结果：一股是市场化机制的自我奋斗、自我负责的个人力量，另一股是公益性的社会互助力量。而在这些改良力量的发展过程中，社会工作作为一个专业、一个职业，可以是慈善救助现代化转型的产物，从价值观、方法论、专业伦理到专业理论体系趋于完善。从社会工作发展进程来看，美式社会工作是五股力量发展的结果，这五股力量在社会改良进程中为贫困家庭、弱势群体提供了物质帮助、儿童救助、卫生健康、科学研究、大学教育、社会矫正、贫困救济等社会服务。初期的社会工作者通过社会学调查方法分析美国复杂的儿童乞讨、婚姻家庭乱象，采用访谈法、问卷调查法等社会工作方法为穷人家庭提供科学的帮助，通过心理咨询为贫困群体提供心理治疗，并通过撰写贫困家庭的社会报告，间接影响社会福利政策的改革。在福利政策、福利国家兴起后，和国家、社会组织一起协调治理现代转型期间，贫困家庭的问题治理。

早期的社会工作是由三股市民社会力量推动发展的结果。慈善组织会社的发展、城市睦邻运动的发展、慈善基金会社区基金会的推动，主要是民间力量、宗教组织自下而上的自发推动。市民社会是推动社会工作发展的初始力量和原动力。在发展进程的中期，社会工作是政府政策推动的结果，尤其以20世纪30年代经济大萧条开始的罗斯福新政，开启了美国福利政策对穷人的制度化帮助。后期是科学研究、大学教育和职业发展相互影响相互渗透的综合发展的结果。总而言之，美国式社会工作是多种力量推动发展的结果。

一、慈善组织会社的推动

社会工作萌芽阶段主要是从以兼职志愿者为主发展到以专业化的带薪工作者为主。美国在早期尤其是南北内战后，经济欣欣向荣，农业生产技术大幅改进，工业化加速。当时欧洲大陆还处在拿破仑战争后的维也纳体系，遭受着战乱之苦、饥荒之苦、贫困疾病之苦、死亡之苦（被称作天启四骑士）。欧洲人开始向美国移民，奔向新大陆，追求美国梦。当时的美国南北战争结束之后，经历了经济发展的黄金阶段，又被称作镀金时代。镀金时代是美国最好的时期，同时也是问题最多的时期。各种家庭婚姻合法性问题、离婚率暴增、儿童乞丐问题等社会问题纷至沓来。人们为解决这些社会问题大多依赖亲戚、朋友、邻居及社区志愿者。人们认识到解决任何一个问题，哪怕是小事情，大家都通过结社的方式解决。托克维尔说过，英国人解决一个问题靠贵族单枪匹马干大事，而美国人结社是唯一的途径，哪怕最小的事情也要结社解决。美国的文化和经验是团队力量大于个人的力量。亚历克斯曾就19世纪80年代早期美国遍地开花的社会组织这样评论道：“所有年龄、条件及性格的美国人都在不断地形成（各种）组织，为人们提供娱乐场所，建立教堂、餐馆、医院、监狱和学校。” 1863年，马萨诸塞慈善总社成立，是职业化社会工作者的雏形。1877年布法罗（水牛城）成立美国慈善组织会社。1893年，布法罗慈善组织会社提出，从事社会工作的人必须接受特殊专业训练。于是1898年，美国纽约公益学校组建。该学校在纽约慈善组织协会秘书爱德华德的指导下，开始为带薪工作者提供6周的暑期训练营，之后培训时间延长到1年，最终延长到2年。1901年，社会工作的创始人玛丽·埃伦·里士满（Mary Ellen Richmond）的《社会诊断》一书出版，该书被公认为是社会工作诞生的标志。1915年，在美国慈善矫治委员会会议上，亚伯拉罕·弗莱克斯纳（Abraham Flexner）认为社会工作是一个专业，并提出界定社会工作的六项标准。1917年，美国成立社会工作者交流协会，提供职业需求和发布渠道。1919年，美国社会工作者专业培训学校联合会成立，联合会的会员既有培训机构又有培训学校。1921年，社会工作者协会成立，取代社会工作者交流协会。1923年，美国福利委员会起草了一个行业规范，即个案社会工作者的道德规范，这是社会工作职业规范的开端。1927年，美国社会工作学院联合会成立，将职业培训学校并入美国社会工作学院联合会。培训机构可以提供包括本科教育和研究生学历教育的专业化工作。1939年，美国社会工作学院联合会决定，只有属于大学教育的两年制研究生项目才属于专业的社会工作教育。按照许斌教授的研究，该决定引起了其他招收本科专业教育的学院的反对。于是，1942年，美国社会服务行政学院联合会成立，成为美国历史上第二个专业教育组织。第一个专业教育组织主要是由西部公立大学学院组成的，提供本科教育和1年研究生教育。1951年，这两大组织合并为美国社会工作教育协会。可以说这是慈善救助专业化、科学慈善的开端。从19世纪中期到20世纪中期，经历100多年，美国完成了从慈善传统救济到现代科学慈善，即社会工作的转型。

二、城市睦邻运动发展

现代化大发展阶段也是乡村城市化阶段，传统乡村社区衰落，新兴城市社区兴起。在乡村城市化进程中，城市郊区出现大量贫民区。按照许斌教授的研究，美国社会工作职业化发展的第二股力量是在工业化过程中，乡村社会衰落，城市社区兴起，大量乡村人口向城市积聚，外来移民向城市聚集，产生了大量的贫民区。为解决城市穷人的问题，1886年，美国的睦邻运动兴起，这同样受到英国社区睦邻服务中心的影响。一些美国的有识之士，如社会改革家珍妮·亚当斯和柯以特分别在芝加哥和纽约建立睦邻会社。之后，美国在短短15年时间建立了上百个睦邻社，无数年轻人投入到19世纪90年代的睦邻运动中去。1905年，在玛丽·里士满推动下，马萨诸塞州医院建立了美国历史上第一个医务社会工作部。其间，医学社工和护士的身份、职能的争论也持续了很长时间。但医务社会工作对专业教育更加专注，更强调助人的社会学方面。1912年，美国波士顿社会工作学院成立，设立一年制的医务社会工作课程班。可以说，社会工作是睦邻运动的产物，是睦邻运动推动的结果。

三、慈善基金会的推动

如果说志愿者的慈善活动是推动社会工作的专业化、职业化力量，那么慈善基金会则为其专业化、职业化提供了资金支持。因而可以说美国的传统慈善和现代社会工作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技术出技术、有土地出土地的多种力量发展的公众活动。基金会主要为慈善的科学化提供资金支持的历史在美英源远流长，尤其是在美国，各类基金会发展迅猛。这也是慈善组织分工发展的市场化的产物。洛克菲勒基金会、卡耐基基金会、拉塞尔塞奇基金会。最早进行基金会实践的是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1790年，富兰克林在遗嘱中明确规定，将自己的遗产用于资助品格优秀、已经结婚有才能的青年人，在波士顿和费城设立两项慈善信托基金，用于广泛的公共事业。这两项慈善信托基金的宗旨是促进人类幸福和提高知识水平。这些组织的名称五花八门，从基金公司、信托基金到信托慈善基金等。基金会大致可分为四种：一是社区基金会，是一个免税的、非营利的、自治的、公众支持的慈善机构。工作方式是一边筹款，一边资助社区公共事业。比较著名的有克利夫兰基金会，于1914年成立。最大的社区基金会是纽约公益信托基金，资产达20亿美元。还有比较著名的硅谷社区基金会、半岛基金会。二是独立基金会，历史悠久、数量巨大，资产庞大。占基金会总量的85％。由个人捐赠和遗产建立。大的基金会有福特基金会、洛克菲勒基金会、卡耐基基金会和皮尤基金。三是公司基金会，资金来自公司的商业利润捐赠。四是运作型基金会和业务型基金会，资金主要来自私人和家族，数量较少，但社会影响较大。如塞奇基金会、斯坦利基金会、查尔斯·凯特琳基金会，近来影响较大的有比尔·盖茨基金会。慈善基金会是一股推动社会变迁的巨大力量，尤其是在教育平权方面的改进及消除社会不平等方面。这是慈善科学化的另一功能。在20世纪初，慈善基金和个人捐款占到50％。有学者认为，没有慈善基金、个人捐款，美国的教育就会坍塌。

四、福利政策的推动

美国20世纪30年代周期性的经济大萧条，结构性失业、摩擦性失业、永久性失业现象成为最严重的社会性贫困问题。据研究，当时美国的失业率在25％左右，失业人口高达1250万，平均每4个家庭成员中就有1个人失业。失业、贫困、离婚、吸毒、酗酒、疾病等多种因素互为因果，使美国陷入失业、贫困、家庭暴力、离婚、吸毒、酗酒等恶性循环。单靠个人的努力、勤奋、传统教会的慈善捐赠已经解决不了国家范围内的贫困问题，人们的观念也发生了转变，认为贫困不再是个人问题，有些人认为因面包犯罪不是个人品德问题，而是国家的耻辱，是文明的蒙羞。政府有责任为穷人家庭提供物质帮助、就业支持等社会服务。于是，罗斯福新政开启了政府介入贫困家庭的新时代，开启了美国式福利国家之路，政府部门的职能随着福利政策的实施开始扩张，扩张到市民生活的方方面面。社会工作行政作为一种新的社会工作方法开始兴起，团队社会工作、社区社会工作方法成为解决、改良社会问题的新引擎。团队社会工作实务理论、社区工作实务理论等随着各种学科的发展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多元。心理学、社会学、女权学等日益渗透，交叉学科相互融合。而20世纪六七十年代，由于民权运动、女权运动的推动，约翰逊政府的伟大社会工程——向贫困开战，为社会工作的开展提供了日益巨大的空间。而社会工作作为福利政府的左膀右臂，在社会融合、贫困家庭支持、养老支持、儿童福利发展等多个领域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1950年，一些专业协会和美国社会工作者协会达成一致意见，组建社会工作会员临时委员会。经过努力，在1952年促成专业组织的融合，1955年，美国国家社会工作者协会成立。该协会的目标和宗旨是：提升社会工作服务行政水平；促进社会工作研究，完善社会工作实践，提升社会工作教育，为专业招生；改善社会条件、获得公众理解、改善社会工作者的薪酬和工作条件、发展传播强化道德准则；获得资格条件认证和能力认证；促进其他国家职业发展。20世纪50年代晚期，格林伍德（Greenwood）提出社会工作专业化的五大属性标准：一是理论体系；二是专业权威；三是社会认可；四是道德规范和专业伦理；五是专业文化。1960年，国家社会工作协会采用道德守则指导专业实践。

20世纪60年代，随着约翰逊“伟大社会”口号的提出，美国政府开始全面干预贫困家庭，实施了向贫困开战的伟大社会建设工程。同时社会福利政策的实施、科学研究的深化、大学教育的推广普及，社会工作进入了综合化、多元化等去社会化的专业化阶段。所谓去专业化阶段，并不仅仅是脱离专业化，而是社会工作专业更加开放、更加综合，专业化和职业化更加融合。其标志有三：一是获得专业资格、职业资质的门槛降低；二是社会工作实践教育趋向通识教育；三是和其他专业的合作不断加强。20世纪60年代，美国经济繁荣发展，社会民权运动、女权运动狂飙突进，社会工作者也变得更加积极活跃，开始离开临床导向的专业阵地，转向“社会行动”的前线。但到了20世纪70年代，美国保守主义回归，社会工作者再次转移到临床导向的专业化阵地。1970年，美国社会工作者协会修订入会条件，再次降低专业门槛，只要完成协会认可的本科课程，获得学士学位就可以获得职业资格。这与其说降低门槛不如说是开放大门，不需要同时满足本科和硕士的教育背景要求，只要获得本科教育学士就可以获得资格认证，这为少数族裔群体开放了大门。1985年，美国主修社会工作学士学位的23500名全日制研究生中，28.6％的学生是少数族裔。然而，14055名全日制研究生中，仅有15.6％属于少数族裔。许斌教授认为，当时在社会工作专业内形成了专业人才的结构性歧视链。本着人人平等理念的社会工作内部竟产生了职业歧视链条，这实在颇具讽刺意味。

五、科学研究、大学教育和职业发展相互影响、相互渗透、综合发展

1980年，美国因经济衰退发生了“里根革命”，整个社会风气“右”转。这种社会思潮的转向，直接影响了社会工作的专业发展。财政拨款压缩，报考学生人数减少，社会影响力下降。1979年，社会工作学生数量达到峰值，之后急剧下降，1983年又开始回暖。MSW学生人数也是如此，20世纪70年代末不断下降，至1983年时少了1／5，但1983年之后却开始相对平稳发展。社会工作的本科专业教育同时受到多学科多专业的影响，专才教育日益向通史教育、通才教育发展。这并不意味着专才教育的失败，而是专才教育在通才教育的拓展上，向一种更加多元、更加广阔的领域开拓。1985年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61％的本科毕业生选择直接进入应用实践领域，22％的学生选择精神护理健康和社区精神健康，16％的学生选择卫生护理，14％的学生选择家庭服务，11％的学生选择儿童福利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