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府地处京畿要地,历史悠久,名胜古迹众多。排名孤竹八景之首的“阳山列屏”,即坐落在今下寨乡的张家沟。其地山环水绕,重峦叠嶂,松柏苍翠,境界清幽。民国二十年《卢龙县志》载:“阳山在城东南十五里。旧志云:中有大洼寺。今山阴有九莲庵,境最幽,为县内胜地,故列入八景曰阳山列屏。”在阳山之阴的悬崖绝壁处,有一数丈宽的平台,一寺庙凌空而立,名曰“九莲庵”,正与峡谷对面山峦隔涧相望。涧中一年四季泉水潺潺,百鸟嘤鸣,确为人间仙境。
九莲庵一说唐代所建,但无考。清乾隆三十九年《永平府志》载:“九莲庵,在城东十五里张家沟”,仍未言何年所建。九莲庵为四合院式建筑,布局合理,青灰古朴。庵门西向,北墙角门虽设而常关。靠东面山壁,有正殿三楹,中间一间的莲台上,供奉两米高圣宗铜佛一尊,左右八座小莲台,各供奉小铜佛一尊,因莲台九朵,故而得名。南面偏殿三楹,内供协天护国忠义大帝关羽像一尊,俗称关帝老爷。东西两厢墙壁上是名人、游人题字题诗,著名者有唐代胡曾的《首阳山》:“孤竹夷齐耻战争,望尘遮道请休兵,首阳山倒为平地,应使无人说姓名”。未题落款,亦不知何年月何人所书。还有清代王金英《游九莲庵记》一文,刻于壁上。北面偏殿三楹为僧人住宿之处。南北偏殿西面贴山处又各有平顶耳房两间,分别为寺庙厨房及储物仓库。
数百年来,阳山之景中胜景九莲庵,因景美、峰秀、庵奇,曾久负盛名而不衰。古往今来,素有“庵尼、观道、寺和尚”的说法。庵者,乃尼姑潜心修行之地,九莲庵亦如此。庵中最早的住持是三名女尼,圆寂后均用柏木棺椁葬于山之北阿。20 世纪棺椁被挖出时,仍然通体晶莹明亮。女尼后继无人,距此不远的大洼寺的三名和尚来此住持,圆寂后也葬于庵附近,最后一任程永福的师傅王中一,在此住持期间,永平知府杨永坤及县令等均数次来此送匾上香。到 1957 年,寺内尚有大小铜磬五具,东殿三间,南殿二间,有道士二人住持,当时钟罄声声,香火尚盛。在山门北面钟架上,曾悬铸明代千余斤铁钟一只。遗憾的是,新中国成立前附近数村的贫农团,其中邵殿池、王永祥等人为交差省事,借口破除迷信,将铁钟砸碎,送到兵工厂制造手榴弹等武器了,从此钟架空空。寺内仅存几十斤小铜钟一个。
最后一任住持程永福,任道长期间曾收李元坤、李元生、董元惠、董元生、孟元守为徒,之后即剩程永福、孟元守师徒。数年后,孟元守收了一个茶叶山人申氏为义子,在寺内打杂,岂料申氏不务正业,干起串村买狗屠狗的勾当,并为所欲为,不服管教,屡犯佛门大忌,致使耄耋之年的程永福,于 1957 年愤然辞庙,还俗回了原籍,并于 1962 年仙逝故里。从此孟元守便与申氏狼狈为奸,大肆盗卖寺内佛像、法具等珍贵文物,寺内香火日益衰败。三年困难时期,申氏拆卖寺内财产,因山门倒塌将双腿砸断,孟元守也饿死败寺之中。
据卢龙县老书法家、八十三岁的胡宝珊先生回忆:“从前九莲庵北是我家的果山,山上有几百棵果树,有一个小院子,院里有两间正房,一间厢房,雇下枣园村张海多年看管山场。正房窗户正对着九莲庵,相距仅一里之遥。打开窗户可以纵览庵庙及阳山之全景。我小时候常到九莲庵里去玩。九莲庵住持程永福道长,和我父亲是多年的好朋友,道长精通民族乐器,笙、管、笛、箫样样精通,在声乐方面与我父亲是同好,我父亲的笙管都是长老送给他的。因为以上种种关系,促成我多次去九莲庵,还记得我七岁那年,父亲带我去九莲庵,父亲说庙里有狗,我们折一个树枝预备打狗用,父亲拎着我的左手,我右手拿着树枝,由西边正门进去,一进门就看见永福长老,他把我抱到北房屋,还拿来不少黑枣、核桃叫我吃。父亲的笙有两个音璜坏了,求长老给修一修。父亲带我到庙里各处看完后,下午,我们骑着毛驴回家。当晚,我用墨笔把我们去九莲庵上山时的情景画到纸上,有山有庙,在上山的路上还有一个大人拎着一个小孩,一手还拿着树枝呢!父亲和姐姐们看了都哈哈大笑起来,夸我画得好!贴在墙上好几年,后来不知去向。
“九莲庵,在阳山之阴的半山腰处,风景极幽美,为卢龙游览胜地。遍山松柏成林,高处每闻松涛怒吼,似虎啸猿啼。山顶有溪流延澗飞洒而下,蜿蜒流至山脚,穿越松林北流东折泏泏而去,小溪深可尺许,水清见底,游鱼嬉戏于彩石之间,见溪边人影而不惧。坐溪边石上,听松风幽鸣之声,唱一曲《高山流水》,一时身心欢悦,物我两忘,阵阵清风徐来,宛入仙境!
“在清乾隆年间,九莲庵住着三个尼姑,住持师太法静和她的两个徒弟法明、法清。因这里风景清幽奇美,文人墨客喜欢到这里游玩;还因九莲庵有神草丸,可治疑难杂症,本地的、外府州县的百姓来求药者也络绎不绝。
“关于九莲庵的神草丸,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当年,庵里养了十几只鸡,放在大门南边小耳房的木箱里,每天可拾几个鸡蛋(出家人可以吃鸡蛋)。一天清早,师太法静发现蛋筐里少了几个鸡蛋,她不怀疑弟子们偷吃,一定另有情况。她把情况告诉法明、法清,她们也很诧异,师徒三人决定夜间暗中监视。原来,夜晚竟有一条大蛇爬到小屋偷吃鸡蛋。师徒三人商量,不能直接伤蛇,若斗不过它,反被它伤,于是想出一个办法,把鸡蛋弄个小孔,倒出蛋清蛋黄,然后装进生石灰,再用纸糊上,放在蛋筐内。夜里,蛇果真来吃装了石灰的鸡蛋,吃完,爬到庙门外时,生石灰发作,烧得它难受,它先抬头摔打几下,后又翻身滚动起来。因那晚明月高悬,师徒三人手拿棍棒暗中跟随,看得非常清楚,只见那条蛇左右不断翻转,全身又伸又缩,忽然蹿进草丛里,大口大口地吃起草来。一会儿,蛇竟精神抖擞了,没入草丛中不见了踪影。从此,那蛇再不来偷蛋了。事后,师徒想,那蛇所以能起死回生,与吃了那些草有关,这草绝不一般。于是她们割来一些蛇吃过的草,捣碎倒在碗里,放进一小块砖头,只见砖头很快就溶化了,这草的溶化力极强啊。后来她们试着给人治病,凡是腹内肠胃中之肿瘤、积块等疑难杂症,服之均见神效。从此永平府九莲庵的“神草丸”不胫而走。法静师徒用“神草丸”救活了许多人,且分文不取,倍受百姓赞许。师太圆寂后,村民用柏木棺椁厚葬于山北,以示感激和永怀。”
据地方志载:自唐宋元明以来,历代文人墨客咏阳山及九莲庵的诗作、游记不胜枚举,兹录数首如下:
清代永平府敬胜书院山长王金英有《游九莲庵记》:
“郡城东十余里为阳山,古乐水出焉!其阴有小寺,即九莲庵也,同年友孟炎初尝言其可游,而予未睱往。学博丁远亭曾偕同僚游之句,意若歉然未惬。蔡梦堂闻之曰:‘是未尝造其胜耳!’癸巳八月晦日,县尉方君具壶榼相约远亭,以孟堂之言,乍疑乍信,亦奋然从之。益以学博李君,处士苏君,凡五人。并辔连镳出郭外。是日,天气晴朗,秋光如拭。过驴槽村小憩,由红坡南入山,山岭起伏,倏升倏降,约五六里许,至张家沟,而径渐幽。红叶离离拂帽簷诸君咸相顾,色喜,既而攀磴而上,林际隐隐见墙屋,则庵在焉!规模颇隘,佛宇三楹,左右厢数楹而已。山僧延入客坐,望屋后峰峦巍然。予曰:‘是可登乎?’僧曰:‘否!否!’予曰:‘闻是中有山水佳境,从小屋穿出其安在耶?’僧乃导吾辈行至。则群峰环拱,万松夹涧,水声潺潺起足下,心目豁然,盖别一洞天矣!遂于清泉白石间各据地坐。李君欲穷泉源,独傍崖迤逦行。山石荦确不得道而返。老僧携茶果至,远亭向索象棋,与李君对著,苏君从靴靿出纸笔作绘事,予嗒然且吃茶。忽忆老友杨默堂侍御诗曰:‘四海几人成独契,百年此路亦三生。’不觉喟然发叹!远亭回顾曰:‘君殆有所思乎?’予谓之曰:‘人生踪迹如云,随风飘飘然,不可拘执予与诸君东西南北之人也,忽而聚于郡,忽而聚于是山。且居郡数载,偕游者屡矣!独未尝至是山,南台非不可以眺远也,清风台非不可以吊古也而幽窅之至则俱不及是山。是山在郡境阅数千年,曾无人亟称之,近日孟堂、炎初称之,而言之不详。要非身至斯地,不能言之必详也。然而身至斯地,亦不能言之必详也,维自得者心领之而已。’诸君皆曰:‘唯唯,是不可以无记。’故授笔书之。”
元代诗人陈赓诗《首阳望雪》:“天风吹琼瑶,白冒首阳顶。欲知采薇歌,千山冻云冷。”
元代诗人段成己《首阳望雪》诗:“薇歌一曲对青山,万古千秋老翠峦。望断空岩人不见,光摇银海玉峰寒。”
清代诗人丁廷辅《游九莲庵》:为访河源信马蹄,深幽疑是武陵溪。凡心到此皆冰释,小寺无名许鹤栖。白石临流堪作枕,青松夹澗不成溪。人间粉本从兹有,笑看龙眠一卷携。
清代诗人李锡朋《九莲庵》:“古刹阳山曲,凭临景物幽。坐看青嶂合,行听细泉流。籁发千松韵,凉生六月秋。间曹无个事,风雨亦须游。”
当代卢龙诗人刘桂甫《思佳客》云:
“嗜踏阳山览碧峰,四围松柏更葱茏。凌空小寺崖边起,漱玉深渊潜卧龙。
“山叠嶂,路幽通,呼朋结伴觅仙踪。梵钟声走云天外,劝尽人间名利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