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往伊斯法罕后宫
罗科萨娜,你是多么幸福啊!你住在波斯这么温柔的国度,而不是像我在这腐化堕落的氛围中生活,这里的人既不懂廉耻,也不懂道德。你是多么幸福啊!你生活在我的后宫,这是一处纯洁的居所,任何人都不能侵犯到你。你想失足都无能为力,这是怎样的福气啊,你该是多么开心啊!没有一个男人敢以淫荡的眼光玷污你。即使你的公公,在筵席的自由气氛中,也从没看到过你漂亮的嘴唇。你一直都记着拿一条圣洁的纱带遮蔽你的口唇。幸福的罗科萨娜啊,你下乡游玩时,前面总有一些阉奴,把那些胆敢不回避你的鲁莽之徒置于死地。至于我,上天为了我的幸福,把你赐予我,我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得到你这个无价之宝,你对自己捍卫得如此坚强。在我们新婚的那些日子,我常常因不能一睹你的芳容而伤怀。当我看到你的芳容后,我又是那么地急不可耐。然而你不让我心满意足。你因为贞洁受到骚扰而执意拒绝,你的拒绝更激起我的渴望。你将我混同于那些你一再躲避的男子。你还记得那一天吗?我迷失在你的奴婢之中,她们背叛了我,让我难以找到你的身影。你还记得另一天吗?那天,当你发觉你的泪水也无济于事时,你利用你母亲的权威,来熄灭我爱情的欲火。你还记得吗?当你用尽各种办法,也不奏效时,你使出了你的勇气!你拿起了一把匕首,威胁说如果你的夫君继续要求你献出比他本人还要珍贵的东西,你就会杀死爱你的夫君。这场爱情和贞洁的战争持续了两个月。你对贞洁的考虑太过了。甚至在你已经被征服后,你还是不肯屈服。你把正在失守的贞洁保卫到了最后的时刻。你把我看作是侮辱了你的敌人,而不是爱你的丈夫。有三个多月,你一看到我就满脸羞红,你惊慌的神情仿佛是责怪我占了你的便宜。我甚至不能安安稳稳地拥有你,你向我遮蔽了你所有的魅力和优雅。我渴求着最大的恩惠,却连最小的也没有得到。
如果你曾经在我如今生活的国家成长,那时你就不会那么局促不安了。这里的女人们无拘无束,她们在男人面前抛头露面,仿佛请求被男子征服。她们总在用目光寻觅着男性,她们在寺庙,在步行大道,甚至在家里都可以接待男性。她们从来没听说过要让阉奴伺候的事情。她们没有你们那种高贵的纯真,也没有可爱的羞耻感,她们只有粗鲁野蛮的无耻。这让人实在难以接受。
是的,罗科萨娜,如果你身处此地,看到你们女性如此堕落,你会觉得陷入了可怕的无耻氛围,会觉得受到了莫大侮辱,会赶紧逃离这万恶的地方。你会感叹幸好你生活在温柔的隐蔽处,你的居所纯真无瑕。在那儿,你不用担心安危,没有任何危险让你害怕;在那儿,你可以爱我,也不用担心某一天你会失去对我的爱情。
你用最艳丽的脂粉使自己容颜娇媚,你用最珍贵的香料使自己遍体溢香,你用最漂亮的华丽服装装扮自己,你用柔美的舞姿,温柔的歌声使自己在同伴中脱颖而出,你神情优雅地用你的魅力、你的柔情、你的活泼击败了同伴,每当这时,我不得不想到,你只是为了取悦我才如此举动。当我看到你因羞涩而绯红的脸颊,当你的目光在寻觅我的目光时,当你的甜言蜜语扣我心扉时,罗科萨娜,我完全不知道还能怎样去怀疑你对我的爱情。
但是,对这些欧洲女子我又能有何看法呢?她们化妆的艺术,她们打扮的饰品,她们对自己的精心修整,她们想不断讨取占有者欢心的愿望,所有这一切,都是她们道德的污点,也是对她们丈夫的莫大羞辱。
不过,罗科萨娜,我不是认为她们的行为已经堕落到超出了人们的想象,我并不认为她们已经放荡到了令人无法容忍,令人不寒而栗的极端,也不是说已经完全违背了夫妻之道,毕竟很少有女子会堕落到这一步。这些女子心里还是有一些她们的出身赋予的、根深蒂固的道德观念,虽然她们所受的教育削弱了她们的道德观,但还没有完全摧毁。虽然她们可能疏忽了与贞洁相关的某些外在义务,但是一旦到了紧要关头,她们反抗的本性也就显露出来了。因此,我们把你们紧紧地封闭起来,派那么多阉奴严加看管,极力限制你们的欲望,不让你们有非分之想,这样做并不是我们害怕你们有不忠行为。只是我们明白,纯洁再怎么过分也不会有错,但是一点点污点就能毁掉所有的纯洁。
罗科萨娜,我怜惜你。你的贞洁经受了长久的考验,你值得让丈夫永远守护在你身边,你依靠道德压制的欲望只有你的丈夫才可以抑制。
一七一二年赖哲卜月 第七日,于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