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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大问题

有些动物似乎过着舒适的生活。例如,一只狗或一只猫,可能一辈子就是吃喝、玩乐、交配和休息。动物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生活(尽管有些动物偶尔也会出现不愉快或痛苦),是没有反思的生活。

相反,人类被迫过着反思的生活。几乎所有人都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不得不在不同的行动方案之间做出选择。我们可能都会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会死,或者怎样才能实现渴望的目标?我们还会思考疾病、衰老、孤单、爱和恨,以及生活中的许多其他方面。

作为人类,我们注定要反思自己的生活。但这个要求也是一个伟大的机遇,它促使我们发展到更高的境界,与动物明确区分开来。

根据存在主义理论,我们所进行的人生反思并不是偶然的、任意的。尽管每个人都有关于自己生活的私人思考,但这些思考仍然局限于几个重要的主题。

我们对生活的思考来自同一个源头,即我们生来就落入的存在结构,而这个存在结构围绕着几种有限的基本生活处境。

作为人类,我们面临着如下选择:要么对这些基本处境视而不见,盲目地过着某种虚伪的生活;要么选择正视这个存在结构(定义见下文),学会如何与它们建立积极的关系,从而以一种更接地气、更真实的方式过着更自由、更开放的生活。存在主义心理学家使用本真性(authenticity)这个词来形容这种真诚的生活,这种生活对每个人都是开放的。

存在结构

有许多不同的分类来描述这些基本的生活处境。最广为人知的就是欧文·亚隆所列举的四种存在处境:(1)我们终有一死;(2)在决定性时刻,我们是孤独的;(3)我们不得不选择自己的生活(自由);(4)我们要在一个没有意义的世界中努力创造意义。根据亚隆的说法,这四种基本处境构成了一个存在结构,它是我们存在的前提,每个人生下来都要落入其中。这四种基本处境为每个人的生活确定了框架和议程。许多人不愿去面对、思考和谈论这些基本处境(包括死亡),但这样做并没有削弱它们的影响,只会适得其反。

亚隆对这些基本处境赋予了重要的地位,就像弗洛伊德在他那个时代对待“性”一样:它们是一种几乎渗透于一切事物的力量,而且大多数人对其视而不见,导致这种力量以一种扭曲的形式显现出来。

另一个熟悉的关于基本生活处境的理论是梅达尔·博斯提出来的,他列举了人类生活的七个基本特征:(1)人类生活在空间中;(2)人类生活在时间中;(3)人类通过身体展现自我;(4)人类生活在一个共同的世界中;(5)人类生活在某种特定的情绪和心理氛围中;(6)人类生活在一定的历史背景中;(7)人类带着死亡的意识在生活。

这七种基本处境也可被称为“存在结构”,是每个人生活中的核心要素。如果我们看看第二个基本特征,确实如此:对每个人来说,我们在活着,时光在流逝。我们都有着过去、现在和未来;我们都生活在个人时间轴的某个点上,这个时间轴规定了每个人生命的始末。我们选择把时间花在一些事情上,而不花在另一些事情上。谁都不可能把同样的时间使用两次。你读完这句话的时光,它再也不会回来;一个时刻只能被度过一次。在我们生活中,所有这些时间维度都是活跃的,并且影响着我们,无论我们是否愿意思考它们。证据还表明,如果真正选择去思考这些问题,我们可以更自由、更清醒地活着。

其他存在主义心理学家也提出了关于人类基本生活处境的类似概述。然而,其实在20世纪50年代,德裔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和作家埃里克·弗洛姆就提出了一个特别有趣的论述:“人类所有的激情和努力都是为自身的存在寻找答案”。弗洛姆接着提到了几种基本的个人需求:(1)寻求爱(关系);(2)超越自我;(3)发展根基感和归属感;(4)寻找自己的身份;(5)寻找人生的方向和意义。根据弗洛姆的观点,任何一个人最具体的特征都来源于这个事实:我们的身体机能属于动物王国,但精神或社会生活属于一个能意识到自身存在的人类世界。因此,满足本能需求并不足以使我们幸福。我们在不断努力寻找新的方案来解决生存中各种猖獗的矛盾,寻找与自然、与人类同胞、与我们自身更高形式的和谐。即使是世界上最繁荣的国家,也存在大量的酗酒、犯罪、自杀、吸毒和倦怠等现象,这些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基本生活处境即生活困境

欧文·亚隆、梅达尔·博斯、埃里克·弗洛姆等人提出的基本生活处境的分类,有许多共同的特征。这些分类之间的差异在本质上并不矛盾,事实上是相互补充的。

虽然欧文·亚隆的四个类别构成了本书结构的核心,但我对它们进行了扩展,纳入了梅达尔·博斯、吉翁·康德劳和埃里克·弗洛姆等人的思想。这一理论上的综合形成了一个新的分类系统,它由六个基本生活处境或生活问题组成,如后文所示。

这些基本的生活处境,有时被视为相对简单的分类或现实。但事实上,每种处境也可以被视为代表两个极端的困境,我们的生活在这个困境中被撕扯,而且必须找到一种平衡。我更喜欢后一种观点——把这些基本处境当作两难境地,因为这种观点强调了我们作为人类始终面临着选择。认同这一观点的存在主义理论家认为,我们有许多既定的本体论事实(比如,人终有一死),但这些事实以生活困境的形式呈现在我们面前。

在日常语言中,我们对困境的理解是:在此处境中,我们必须在A和B两个选项之间做出艰难的选择。你不可能同时拥有两者。

因此,我们对生活困境的理解是:在这一处境中,我们需要在两个极端之间做出选择,而这两极都属于我们对生活的正常期望。两者都属于你所认为的合理的或幸福的生活,但你不知道怎样才能协调或整合它们。对有些人来说,“做自己”和“与他人相处”就是这样一种困境。在这种情况下,你可能会停下来思考这样的生活问题:我怎样才能发现并定义我自己(我一个人乐此不疲的事情),同时又能与朋友和爱人建立亲密的关系?存在主义心理学就是处理这类问题的。正如凡·德意珍所说,存在主义治疗的目标就是帮助来访者面对这些两难处境。所谓的生活问题,就是我们人类在面对生活困境时产生的问题。

为了这个理论上的综合,我们把存在主义理论融入了六个基本的生活困境或生活问题。每一个困境构成了本书随后每一章的内容。现将它们表述如下:

1. 幸福与痛苦(第2章):当我知道生活不可避免地包含痛苦时,我怎样才能得到幸福?

2. 爱与孤独(第3章):在爱的关系中,有可能克服我基本的孤独吗?在爱的关系中,我还能够做自己吗?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可能找到爱?

3. 逆境与成功(第4章):在事故、丧失或其他严重的生活事件之后,当我发现自己身陷困境,我怎样处理这种情况,才能让自己从中获得成长,而不是退缩或停滞不前?

4. 死亡焦虑与投入生活(第5章):知道死亡可能随时降临,我怎样才能够超越自己的焦虑,并全身心地投入生活?

5. 选择与责任(第6章):考虑到我的身体、经济和社会现实,以及我无法要求的出身,我怎样才能基于这些现实做出积极和建设性的选择?我又该如何通过这些选择创造一种有价值的未来生活?

6. 混乱与意义(第7章):考虑到我们现今世界的纷乱复杂,我怎样才能确定自己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并为其找到一个明确的方向?

实际上,这些困境是相互关联的。例如,如果你遭遇突发灾难,或者强烈的痛苦,或者亲人突然离世,你很可能会同时体验到基本的孤独感或无意义感。如果你有幸体验到深深的爱,你很可能会同时感受到你的生活是幸福和有意义的。亚隆、康德劳以及许多存在主义心理学家都指出了这种相互关联。这种关联性源于这一情况:我们的本体论事实是普遍的,因此它对我们存在的影响是相互关联的。

所有人都在构成上述六种困境的两极之间挣扎。你甚至可以再加上弗洛姆提到的基本困境,即人类由生物性驱动的动物部分和我们的意识、文化和精神部分的一体性。我首先是一个动物,还是一个有意识、有思想和有道德的人?我怎样才能把这两个极端统一起来?这一点可以被视为第七个基本的存在困境,它支配着我们所有人的生活。

如何在上述困境中沿着一条建设性的道路前进,这几乎是我们生活的全部内容,当然也是存在主义心理学的主要内容。

如果你在这些生活问题和困境中,成功地找到了自己的方向,那么存在主义心理学家会说,你过着一种本真的生活。 9gtXKrCADPmF909K/fRlQR40uZsgQbxJp7m3fAXQ99rj6JPaZlIQf5oZ/1TKV87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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