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经人介绍,我认识了一位研究儿童教育的专家,她给我讲了些蒙台梭利的教育理论与操作。我当时非常激动,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教育,我觉得蒙台梭利教育就像一片神秘且美好的丛林一样,尽管一时还不明白里面都是什么,但是我凭感觉就认为这是好东西,所以特别激动。那时我常常找那位专家谈,也讲了我的方法,对方听了也很激动,说:“你这套方法简直就是蒙台梭利的教育方法嘛!”我说在这之前,我连蒙台梭利的名字都没听过,怎么能搞成蒙台梭利呢?记得第二次见她的时候我还把“蒙台梭利”说成了“蒙特利梭”。她说,事实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但在当时,我真的听不懂那些说法,什么精神胚胎呀、敏感期呀、吸收性心智呀等等,那些提法和概念我全都没听过。专家说,尽管我把教育搞到了这样的高度,但我仍然停留在自发状态,是由实践摸索到这一步的,她说我没有站在巨人的肩膀上面。
这时我隐隐感到,教育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它需要一个体系,从理论到操作的体系。我以前所接触的严格来讲不能算作教育,只是教育的方法。
我被邀请给蒙台梭利学校上课,另一位专家说,我那种吸引孩子的方式虽和蒙式教育有相似之处,但真正接受系统蒙式教育的孩子不能接受,因为他们不喜欢玩。
听了这话我感到特别吃惊,心里就想:这是些什么样的孩子呢?因为在我的经验里面,所有的孩子都是喜欢玩的,而且我认为玩本身就是教育,可是她说我让孩子玩不能给孩子带来什么,他们不喜欢这种形式。而且,她说他们那里的孩子特别安静、睿智、高贵。我一听,马上想到自己大概不够高贵,因为我从来没有把高贵作为自己教育的目的,没有用高贵要求我的教育,这样的念头以前都没出现在我脑子里过。
第一次上课我很紧张,一上讲台,我看到孩子露出好奇的表情,好像有许多疑问。我说:“我给你们10分钟提问,任何问题都可以提。”孩子们的手举了起来。
我叫起一个孩子,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李跃儿。然后,我看见一部分孩子的手放下了。
这就跟一些传统学校的孩子不一样了,当时,传统学校的孩子即使你回答了问题,那部分孩子的手还是举着,他们会把这个问题再问一次,因为他们的心思一般是在“问个问题”上面,而不是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原因是他们向老师提问的机会太少了,而蒙氏教育的孩子已经没有了这种需求,他们还想知道问题的答案,这是他们的优秀之处。
这时候还有一部分孩子举着手。我又叫了一个孩子,他说:“你从哪里来?”
我说我是从石嘴山来,又有一部分孩子的手放下去了。
又一个孩子问:“老师,你的脸为什么那么黑?”
我说:“我生下来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皮肤的颜色都不一样。不信你们互相看一看,有的人白一些,有的人黑一些,你们看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的,他们点着头说。又有一部分孩子放下了手,还有几个孩子举着。我又叫起来一个孩子,她说:“你画得好,还是我们李燕老师画得好?”
我说:“我没见过你们李燕老师的画,不知道她画得好还是我画得好。”
还有人手举着,我想天哪,这帮小怪物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呢?我叫起一个孩子,他说:“是你画得好还是我们画得好?”
我说:“我也没见过你们的画,所以不知道是我画得好还是你们画得好。”
刚说完,“哗啦”一声,他们都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画,翻过来面对我举起。我想,这可怎么办呢?我不能说他们比我画得好,要是这样说了以后怎么教他们?我也不能说我比他们画得好,因为这样会刺伤他们。我说:“你们画的和我画的不一样,我画的是油画,两者之间没有可比性。”这样,我总算把他们说服了,自己也长吁了一口气。
我想,这下该结束了吧,结果还有一只手举着,不往下放。他说:“李跃儿老师,我们都听了你的介绍,能不能让我们也介绍一下?”
我突然感到了自己的失误,连忙说:“你说得对,来,我们从第一位同学开始。”结果,全班每个人都介绍了自己,每介绍一个,我都要过去跟他握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