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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盲人摸象，可以说我这几十年来一直在摸，到现在还没有摸全。从前的经历使我感到非常惭愧，那时候，我是在兢兢业业地误人子弟。
那时我刚当教师，第一次上课，现在想起来还感到脸红。老教师对我说，要上好课首先要把学生降住。他们说某某老师就是因为第一次上课时太温和了，所以现在班里乱得上不成课。这种情形在学校最受耻笑了，那时候，老师们在一起议论谁的课上得好不好，第一个标准就是纪律。
他们教我具体办法，第一不能笑，你一笑这个班就没法管了；第二呢，要给学生一个下马威，最好能抓住一个捣蛋的，打上一通“杀威棒”，杀鸡给猴看，让学生知道你的厉害。这让我想起下农场劳动时第一次套牛车，有个农民告诉我，第一次套牛先得在牛的嘴上踢一脚。我问为什么，他说：“踢一脚牛就特乖，因为它知道你有多厉害了。”我觉得很有道理，真的在牛嘴上踢了一脚。
当时，那帮下乡知青里属我年龄最小，人家分给我一头很乖的小白花牛，嘴唇粉粉的。我想我练过舞蹈，踢到头那么高都没问题，就抓住缰绳，一脚踢到牛嘴上。此后，我每天套车时都要先在牛的嘴上踢一脚。
再说我那次课，那是一堂地理课，为了讲得有意思一点，比如讲到长江，就说它小的时候名叫沱沱河，长了几岁就变成金沙江了，然后，开始长大，结了婚，生了儿女，它的儿女是两个湖，一个是洞庭湖，一个是鄱阳湖，它一手牵着一个。反正，在我的感觉中，课讲得很棒，我心里很得意。
正讲着，我听见下面有笑声，一回头，看见一个男孩子在笑。当时，我以前受过的教育、对付牛的办法，还有老教师传授给我的经验，立刻闪电一样在我的脑海中呈现。我立刻板起脸对那个正在笑的男孩子大声说道：“你笑什么？站起来，给大家讲一讲，为什么笑？”男孩子满面通红地站起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教训了那个小男孩之后呢，全班静悄悄的。下课时，我想把那个孩子叫到办公室里安慰一下，但是拿出的态度却正好相反。我狠狠地说“某某同学，你跟我来”，然后背着手走出教室。
我在前面走，男孩跟在后面。那时我刚毕业，二十一二岁。我装出一副老教师的样子，十分威严。走着走着，我忍不住回头去看，看见男孩的胸前一跳一跳地动……
我参加过长跑比赛，赛完之后，我的心就跳成这个样子，心脏与衣服一起跳动，就好像心脏要从衣服里面跳出来似的。我肯定男孩也是这种感觉，心里不由得怜悯起来，就停下了脚步。
我说：“下次你还敢不敢了？”我本来是同情他，话一出口却变成这样。
男孩说：“不敢了。”
“回去吧！”我板着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