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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个星期发生那件事以后，我一直对凯克心怀感激，遇到的时候，我们偶尔会用眼神打个招呼。今天早上，我正坐在厨房外磨胡椒，她找到了我。

凯克站在我跟前，两只手托在臀部，歪头看着我。

“阿杜尼，”她说，“早上好。”

“早上好。”我也向她打招呼，一边将磨石上面的脏东西用水冲干净，然后把它放到我两腿之间的灰色石头上继续磨胡椒。

“谢谢你那天在灌木丛里帮我……”我眼睛盯着磨石，“我一直想对你说声谢谢，但是你妈妈老是盯着我提防我跟你说话。”

“她这会儿去市场了，”凯克说，“太阳落山才会回来。”

“你那天为什么要为我撒谎？”我问。

“因为……没什么。”她说。

我抬起头，用手遮挡住刺眼的阳光：“我一点儿也不想嫁给你的爸爸。你知道的。”

她弯腰坐到我旁边的石头上：“我知道你想回学校继续上学。你的头脑不错，阿杜尼。你很适合读书，村里每个人都这么说。”

“那你妈妈为什么总是找我的麻烦呢？”

“因为妈妈没有生出男孩，所以爸爸娶了你和卡蒂嘉。她是把心里的痛苦发泄到你们两个人身上。再说你的年纪和我差不多大，这也让妈妈心里非常不好过。”

“我明白了。”我说。

“爸爸给我找了个丈夫，”她说，“自打我十岁起，他就在帮我找丈夫了。他说昨天已经收下聘礼，明天我就要搬去丈夫家里了。”

“嫁给谁？”我拿起一串胡椒撕开，放到磨石板上磨起来，“你见过那个男人吗？”

凯克摇摇头：“我只知道他叫巴巴·奥贡，村里卖药的。结过婚，妻子六个月前死于咳血。他正想找个像我这么大的女孩，好重新找回青春的感觉。他已经结过一次婚，我们不会办婚礼。明天爸爸妈妈就直接把我带到他那儿去。”

看上去凯克并不痛苦，好像去给一个老鳏夫当第二任妻子没有让她很难过。

“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我舀起一勺胡椒，胡椒末里面夹杂的白色种子像一粒粒沙，但还不够细，我把它们倒回石头上继续磨。

“但这会让爸爸开心。”她耸耸肩，“妈妈想让我多学点裁缝，但是爸爸不想花钱让我学那些，他打算用我结婚的聘礼钱修另一辆出租车。”她把身子往后倚了倚，看着我用石头前前后后碾着那些胡椒。

她叹了口气：“真希望我是个男人。”

我停下手里的活：“为什么？”

“想想吧，阿杜尼，”她说，“咱们村里所有男孩都可以上学或工作，女孩呢？十四岁开始就得结婚嫁人。我知道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好裁缝，我有设计的天赋。”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在沙地上画了几下，我歪头一看，一件鱼尾形状的长裙跃然眼前，袖子像两个小铃铛。

“这个款式真不错。”我说。

“每当我和妈妈从集市上回来，”她擦掉沙子上的画，伸出手指开始画另一件，“我会画出各种款式的裙子。我只要闭上眼睛，”说着她闭起眼睛，“就能看到村里每个女人穿着我设计的衣服的样子。”

说完，她睁开眼睛给了我一个难过的笑容。“真希望我是个男人，可惜我不是，所以我只能做自己被允许的事情，嫁给一个男人。”

我认真琢磨着她这句话里的意思。

“我向上帝祈祷未来的丈夫是个好人，没准儿他会愿意送我去学习裁缝设计。”她说，“你呢？阿杜尼，你想成为怎样的人？”

“老师。”我说。从两岁起我就想当老师了。妈妈还没有去世的时候，每当她在院子里炸泡芙，我便对着小树和小草讲课，把它们当作我的学生。我会拿起小教鞭对着杧果树说：“你，杧果同学，一加一等于几？”接着我自问自答，“一加一等于二，阿杜尼老师！”

回忆让我忍不住笑起来。“我想继续教村里的孩子们，”我对凯克说，“帮他们获得更好的生活。但现在我嫁给了你的父亲，所有梦想都不可能实现了。”

她摇摇头。“闭上眼睛，想象你就是一名老师，”她说，“试试看，闭上你的眼睛，在脑海里想象。”

一开始，我只能看到一块黑布笼罩在眼前，但我努力掀开那块黑布往里看，渐渐地我走进了自己内心的深处。我从黑暗中出来，来到一间教室，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起字来。身后孩子们穿着红白相间的校服坐在长凳上听我讲课，就像过去在学校的教室里老师为我上课一样。

那个瞬间，我感受到一种自由，感觉如此强烈，以至于我很快睁开了双眼。笑声从我嘴里蹦了出来，把我自己吓了一跳。

凯克朝我微笑起来。“看到了吗？阿杜尼，就算你嫁给爸爸以为希望都破灭了，但你的心没有放弃，什么都无法阻止你成为想要成为的人。”说完她站起来，“既然你喜欢读书，那么就去寻找任何你能找到的书充实你的思想吧，也许在伊丹拉镇的垃圾箱里，也许是市场上便宜的旧书。有一天，也许你会成为梦想中的老师，也许不会。虽然明天我就要结婚，但在心里我还是那个凯克，那个服装设计师。请为我祝福吧。”

她走了以后，我又闭上眼睛尝试继续做刚才那个梦，脑海里却一片黑暗，只有手中的胡椒刺扎着我的皮肤。 WlIkPeV7wqeo57pDxBWZb5QQjycvAjhoWUdrrglt4w5ifcjO67zzVLHe4I+oKgX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