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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星期飞快地过去，在这个家里，我遇到了太多想都没想过的可怕的事情。

莫鲁弗的身体里住着个魔鬼，每次喝下“鞭炮”或者某个孩子惹他生气的时候，他体内的魔鬼就会跑出来。

我亲眼看到他从裤带上取下皮带，将凯克和她的姐妹打得皮开肉绽，直到拉贝卡和卡蒂嘉向他求饶不要杀死孩子们。除了莫鲁弗，拉贝卡的身体里也住着恶魔，只要一见到我，那恶魔便会跑出来。就在两天前，早上公鸡刚刚打过鸣，我在厕所慢慢地洗澡，因为那是每天唯一一段独属于我自己的时间。拉贝卡敲门催我出来，说要去集市之前赶紧洗个澡。我让她等一下，马上就好，她忽然变得怒不可遏，嘴里发出那种咝咝声，强行拉开门把一丝不挂的我拽了出来。

她从地上抓起沙子就往我身上撒，我从来没有经历过那种羞辱。拉贝卡用沙子打我、羞辱我、诅咒我，孩子们围在旁边大笑。出于尊敬，我没有还手。但是她羞辱完我以后，转身又给了卡蒂嘉的两个孩子重重的耳光。

卡蒂嘉说如果拉贝卡下次还这样，我应该直接咬回去，绝不能惯着。要不是她怀孕，一定会和拉贝卡打到见血。她还建议下次洗澡随身带一碗红辣椒，如果拉贝卡找我麻烦，就直接把辣椒泼到她脸上，再狠狠咬她几口。

卡蒂嘉是我在莫鲁弗家中唯一的温暖。除照顾三个小孩和肚里的宝宝之外，她还照顾着我。“阿杜尼，你必须吃些木薯。”她总是这样说，然后微笑着递来一碗木薯鱼汤。“吃下去，感谢上帝我们还有东西吃。”或是：“阿杜尼，来，我给你头上涂些发油。要我帮你洗头吗？”我会说：“不，谢谢你卡蒂嘉，我自己洗。”再或者是：“和莫鲁弗睡觉还会疼吗？”我会告诉她不疼了，至少身体不疼了，但灵魂上的伤痛永远也不会减少。

除了一周那三天，平时我都和卡蒂嘉睡在一间房里。夜晚悲伤来袭的时候，卡蒂嘉会帮我一圈圈地揉背，告诉我要坚强，必须为生活保持足够的意志力。每当肚里的宝宝踢她的时候，我会把嘴贴到她的肚子上，为里面的小家伙唱歌，直到卡蒂嘉和宝宝一起沉入梦乡。卡蒂嘉说宝宝出生以后我还得继续为他唱歌，因为小男孩早就爱上了我的歌声。

就在昨天，她还在宽慰我：“有了孩子，你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她说：“我刚刚嫁给莫鲁弗的时候完全不想要孩子，害怕怀孕会得病，所以我吃了避孕的药。可是两个月以后，我告诉自己：‘卡蒂嘉，如果你不怀上一个孩子，莫鲁弗就会把你送回你父亲家。’于是我停止服药，很快便怀上第一个女儿艾拉菲亚。第一次握住她的小手，我的心一下子就融化了。现在每当我不开心的时候，孩子们总能让我开怀大笑，她们就是快乐本身，阿杜尼。真正的快乐。”

但我不想怀孕。像我这样的女孩怎么能生孩子呢？如果这些小女孩从一出生就注定无法接受教育，发出自己的声音，那我为什么要带她们来到这个艰难的世界？

整个晚上，我脑子里都在想卡蒂嘉提到的那种避孕药。第二天早上我来到厨房找她，卡蒂嘉正坐在炉边的长凳上摘黄麻叶。

“阿杜尼，”她说，“早上好，今天觉得怎么样？没有再想妈妈想到哭了吧？”

“我一直在想你昨天说的话，”我盯着脚指甲，看上去它们应该要修剪了，“关于生孩子的那些话。”

“噢。”卡蒂嘉说。

我扭头飞快瞄了一眼确定没有人然后才开口。“我害怕怀孕，”词语飞快地从我口中一个个飞出来，“我一直在想你提到的那种避孕药。我只是……不想马上有孩子。”

卡蒂嘉停下手上的活，点点头。

“阿杜尼，你知道我们的丈夫想要两个儿子吧？一个是我生的，一个是你生的。”

“我知道，”我说，“我只是想再等等。”实际上我希望自己永远别怀孕，这样莫鲁弗也许会把我送回爸爸那儿，但我不能把真实想法告诉卡蒂嘉。

“你很害怕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我，声音里充满了遗憾。

“非常害怕，”我说，“我现在只想念书学习，充实自己的大脑，而不是把肚子弄大。我不能因为莫鲁弗想要儿子就让自己的肚子一天又一天地大成皮球。”我紧咬住嘴唇，“我不像你那么坚强，卡蒂嘉。我不能在这个年纪怀孕。”

“其实你很坚强，阿杜尼，”她低沉地说，“你是个战士。其实我们都一样。你说你想通过教育去战斗，这很好，如果你能在我们的村子里做到的话。而我在凭借自己的身体和生活战斗，通过怀孕让自己留在这个家里，让我的孩子们能有一个庇护之所，让我的爸爸妈妈能有面包吃，有热汤喝。”

我站在那儿，看着她，看着碗里像小山一样堆起的黄麻叶，它们一片一片从卡蒂嘉的手里掉落下来，她的手指被染成深绿色，湿漉漉的。

“你知道怎么计算经期吗？”她问，“知道每个月的月经从什么时候开始吗？”

“我知道，”我说，“怎么了？”

“或许有些东西能帮你。一种混合的草药，挺厉害的。”

“能帮我，”我的心激动地悬了起来，“避孕？”

“我不能保证，阿杜尼，但我可以看看还能不能在伊卡迪农场里找到那些草药。你要把它们和十颗木瓜种、姜根和干胡椒混合到一起，装进一个黑色瓶子，再把瓶子浸在雨水里整整三天。每一次月经来之前的五天和来之后的五天，还有每次和莫鲁弗行房的时候都要服用。”

她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我：“千万不能让莫鲁弗知道你在喝药。明白吗，阿杜尼？”

我端详着她的脸，心被她眼中那颗善良的灵魂融化了。“谢谢你，卡蒂嘉，”我弯腰拿起一根黄麻枝，“我来帮你摘这个吧。”

“阿杜尼，”她将树枝从我手里小心地拿走，“看看你自己，烦恼都从脸上溢出来了。今天就别干家务活了，把凳子拉过来，坐下陪我说说话。” Bnorv/1cCvZDv/ZWoQ/TQ2fMMOr7w9VGooJ7Y89rMs4fVGjYo1pGdsK2Nfpv8y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