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路 洗妆台 怀古

六宫 佳丽谁曾见？层台尚临芳渚 。露脚斜飞，虹腰欲断，荷叶未收残雨 。添妆何处？试问取雕笼，雪衣分付 。一镜空濛 ，鸳鸯拂破白櫽去 。　相传内家结束，有帕装孤稳，靴缝女古 。冷艳全消，苍苔玉匣 ，翻出十眉遗谱 。人间朝暮。看胭粉亭西，几堆尘土 。只有花铃 ，绾 风深夜语。

·评析·

本篇所咏妆台究为谁属、何时所建有多种说法，孰是孰非不大关系词旨之理解。容若此词盖借洗妆台之遗迹咏辽道宗耶律洪基皇后萧观音史事，寄托一份伤感悼逝之情怀。

萧观音（1040—1075），耶律洪基第一任皇后。重熙年间被纳为妃，生太子耶律濬。清宁元年（1055）立为皇后，尊号懿德。由于谏猎秋山被洪基疏远，作《回心院》词十首祈望宠幸。大康元年（1075），契丹宰相耶律乙辛、汉宰相张孝杰等人向耶律洪基进伪造之《十香词》，诬陷萧后和伶官赵惟一私通。洪基以铁骨朵击萧后，几至殒命，又敕其自尽。萧观音自尽前，欲见洪基最后一面，也未获准，遂作《绝命词》一首，饮恨而逝。王鼎《焚椒录》记此冤案特详。

萧观音“姿容冠绝，工诗，善谈论，自制歌词，尤善琵琶”（《辽史·列传第一·后妃》），一代才慧女子终沦为暴戾帝王凌虐之玩物，遭际惨酷至此，对词人而言，当然是绝好的咏古题材。词开篇凭虚一问，引入“洗妆台”主题。以下刻写景致，“添妆”以下数句亦虚实相生，亦古亦今，渲染出一派迷蒙气氛。

下片承接“鸳鸯拂破白櫽去”的缥缈意趣转写萧观音装束气质。“冷艳”二字既与萧氏品格际遇相配，又具有一定史实依据。《辽史》载，皇太叔耶律重元妻以艳冶自矜，萧观音戒之曰：“为贵家妇，何必如此。”可见萧氏更崇尚素冷之美，然而一个“冷”字也埋下日后惨祸的伏笔。“十眉遗谱”或暗指罹祸致死的《十香词》，那冷艳的容貌、气质与才华如今全都消歇，与苍苔为伴了！只有风中花铃，夜深鸣响，如诉如泣。后段“人间朝暮”四字特耐品涵，一种苍凉悠远的历史感直透纸端，笔力情致两臻其妙。

本篇在当时影响甚远，陈维崧、朱彝尊、顾贞观、严绳孙、曹贞吉、高士奇等皆有和作，兹附陈、高二首，并附晚清冯登府追和一首以见意。

·附读·

台城路·苑西梳妆楼怀古和成容若

高士奇

雕阑几曲层台上，旧是广寒宫宇。绮缀迎风，珠钱漏月，想见玉虹金露旧有玉虹、金露亭及荷叶殿。秾华无据。但锦石生苔，秋花点土。艳粉香脂，佩环声作疏疏雨。　堆云桥外徙倚，尚澄湖一片，晚霞孤鹜。雁柱调弦，鸾笺写怨，无限当年情绪。长安砧杵。共蟋蟀悲吟，惹人词赋。系马垂杨，依稀听梵语。

齐天乐·辽后妆楼

陈维崧

洗妆楼下伤情路，西风又吹人到。一绺山鬟，半梳苔发，想象新兴闹扫。塔铃声悄。说不尽当年，月明花晓。人在天边，轴帘遥闪茜钗小。　 如今顿成往事，回心深院里，也长秋草。上苑云房，官家水殿，惯是萧娘易老。红颜懊恼。与建业萧家，一般残照。惹甚闲愁，且归斟翠醥。

台城路·辽后洗妆楼追和容若韵

冯登府

玉盆湾口无遗庙，层楼尚依琼渚。蕃马吹螺，驼尼簇翠，历尽金铺败雨。承恩是处。记换枕摊衾，青娥分付。九帐灯红，东楼妆罢早朝去。　娥麋忽遭秋妒，枉多才瑟瑟，旧恨千古。案证香词，瓦残萧字，莫问回心眉谱。烟莎日暮。剩荷叶西头，绿云黄土。只有蒙哥，内家闻秘语。 2XVDLgwXUDd0vh5NpqDmja7XhOdIKWiPsU2J/VCky7RtOo6jtxMRfg+ivl4RKqT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