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正是蓝草差点儿要了田鼠威利的命。这天晚上，他和平时一样坐在窗台上，观察着新来的人家，听他们说话。这天他们讨论完了关于菜园的计划，转而讨论起了草种。对于这个话题，威利不是特别感兴趣，所以有些心不在焉，直到一个熟悉的字眼触电般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本书上说，”男人说道，“建议将红顶草、白苜蓿和肯塔基蓝草种在一起。”
蓝草！肯塔基蓝草！兔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要立刻告诉他！
匆忙与兴奋令威利出现了一个无法原谅的疏忽。他本该记得雨水桶的桶盖又旧又破，上面还有几个危险的窟窿，但他忘记了。当他从窗台上跳下来的时候，他不偏不倚地落进了其中一个窟窿里。下落时他狂乱地试图抓住什么东西，但腐朽的木头在他的爪子下破碎了，随着一声可怕的震动，他就这样落进了冰冷的水中。
他喘着气浮上来。寒冷似乎将他肺里的空气全赶了出来，在冰冷的水再次淹没他之前，他发出了一声求救的尖叫。这一次浮上来时，他已经十分虚弱了。他微弱地挣扎着，游到了桶的边缘，但桶壁上长满了滑溜溜的青苔，他的爪子也发麻了，难以抓牢。他有气无力地又叫了一声——为什么没人来救他，兔爸爸、小乔治和菲维呢？当冰冷的水最后一次淹没他时，他隐约意识到一阵嘈杂与一道耀眼的光亮。接着，光亮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过了很长时间，他也不知道有多久，威利睁开了眼睛。他隐约意识到自己仍旧湿漉漉的，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他似乎躺在一个由又白又软的东西做成的舒适的窝里；他还能看见跳跃的火苗，感到一种柔和的暖意。然后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度睁开眼睛时，他看到那家人把脸俯向他的床。这么近距离地看着那些人是很可怕的，他们看起来如此庞大，简直像是噩梦里会出现的怪物。他想要钻进软乎乎的棉花里，鼻子却突然闻到了热牛奶的香气。有人将一支滴药管凑到他脸前，尖端上坠着一滴白色的东西。威利虚弱地舔了一口——真是美味。牛奶里还加了些别的东西，让他浑身都涌起一股暖流。他立刻感到自己有了一些力气，将滴药管里的牛奶吸了个精光。啊，现在他感觉好多了！他的胃里填满了温暖的食物，小肚子鼓鼓的；他的眼皮慢慢耷拉下来，他又睡着了。
威利没有回到兔子洞向等在那里的小动物们报告情况，这在他们之中引起了一阵恐慌。兔爸爸和安诺达叔叔立刻组织了一支搜索小队，却找不到威利的任何踪迹。
菲维当时正在垃圾桶里享受美食，他说他听到了一声老鼠的叫声，而且看到那家人从屋子里拿着手电筒出来，在雨水桶附近忙活了一阵，至于忙活了些什么，他不知道。
威利最年长的表哥爬上窗台，却发现窗户被关上了。小动物们叫醒灰松鼠，派他去屋顶上调查。他在楼上的每个窗户边细细聆听，却没发现任何不对劲儿的地方。
“是那只该死的老猫！”安诺达叔叔吼道，“那个鬼鬼祟祟、装模作样、假装良善的恶棍！装出一副已经很老了，不会伤害任何人的样子！我就该像我计划的那样朝他脸上踢一脚！”
波奇认为该责怪的是麦格拉斯。“都怪他还有他的捕鼠夹。”他争辩道，“他总是提到捕鼠夹和毒药，很可能是他让那家人设置捕鼠夹去抓威利的！”
兔爸爸没说什么，但他和安诺达叔叔还有小乔治整夜都像塞特种猎犬似的在兔子坡搜索，找遍了每一寸田地和墙壁，每一处灌木丛和草堆。一直到黎明时分，他们才愿意承认搜索失败，筋疲力尽地回到兔子洞里。兔妈妈红着眼睛，吸着鼻子，准备好了热腾腾的早饭等着他们。
但在所有的小动物中，要数鼹鼠最生气、最伤心了。他的伙伴、“眼睛”不见了，他甚至没法参加搜寻工作。
“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他一脸严肃地说，“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别指望这片地上能长出一片草叶——永远都别想！不管是球茎还是灌木，永远别想长出来。我会把它们撕碎，连根拔起，我要挖土，我要把地面弄得起伏不平，我要钻洞，我要把从这里到丹布里路的每一个亲戚朋友都找来，把这里彻底毁掉，直到他们希望自己从没有——”
他狂乱地一头钻进刚翻好的前草坪，他的威胁随之变得模糊不清。整个晚上其他小动物都能听见他低沉的咆哮，看见被他挖过的地面像汹涌的河水一样起起伏伏。
当威利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房间里冷飕飕的，但壁炉里还有一些未灭的余烬在闷闷地燃烧，砖块也散发出怡人的暖意。他从自己睡着的硬纸盒里爬出来，靠近灼热的煤块。他浑身的肌肉又僵又酸，他仍然有些站不稳，不过除此之外，他感觉好多了。他清洁着自己，伸伸懒腰，感到自己的体力在逐渐恢复。那些热牛奶还有里面混的东西尝起来真不错，他真想再吃一点。他想赶紧回家，可没有出去的路——门和窗户都关上了。
当他听见脚步声穿过房子向这里靠近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他闻到了一丝男人烟斗的味道，还听见了马尔登先生轻柔的足音。他慌乱地寻找着藏身处，却找不到什么好地方。壁炉两边都是书架，从地板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绝望之中他只能跳到第一排书的顶上，蜷缩进最暗的角落里。就在这时，门打开了。
这家人一进来就去查看那个硬纸盒。“哎呀，哎呀，他不见了。”那男人说，“他一定是感觉好多了。他究竟跑到哪儿去了？”
那位女士没有回答，她看着马尔登先生，只见他懒洋洋地走向书架。
威利尽力蜷缩进角落，那只大猫越来越近了，他的心怦怦狂跳。猫的脑袋显得如此巨大，嘴巴张着，露出了两排白色的尖牙，他黄色的眼睛像煤块一样闪着光。威利被吓得无法动弹，只能无助地看着那张血盆大口越张越大。他已经感受到热乎乎的呼吸了，伴随着一股强烈的罐头三文鱼的味道。
然后，马尔登先生打了个喷嚏。
“他在那儿呢，”那位女士静静地说，“在那排书上，角落里。过来，马尔登，别去烦那个可怜的小东西，他已经够遭罪的了。”她坐了下来，那只猫僵硬地溜达过去，跳上她的膝盖，趴下来打盹。男人打开大门，也坐了下来。
威利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他试着向前一寸一寸地探出身，什么也没有发生。于是他开始绕着房间跑，紧贴着墙壁，在每件家具下方都停一停。现在他几乎跑到门口了，在最后冲刺以前，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
那位女士仍旧静静地坐着，手指缓缓地抚摸着马尔登先生的下巴。马尔登发出轻微的鼾声，那声音像极了那男人抽烟斗时发出的稳定的咕噜咕噜声。
威利一个猛冲，回到了外面的阳光下。他跑过台阶，但就算是在重获自由的兴奋中，他也被门前草坪的样子吓得停下了脚步。原本平平整整的表面被鼹鼠弄得又是条纹又是圈又是纵横交错的鼹鼠坎，连一块能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他跳到离自己最近的坎上，挖了两下，便跳进地底的通道去了。
“鼹鼠！鼹鼠！”他一边跑一边叫，声音在地道里回响。“我在这儿，鼹鼠，是我——小威利！”
提姆·麦格拉斯叉着腰站在前院的草坪上，看到他辛苦劳作的成果都泡了汤。他的两颊红得发紫，脖子因压抑着怒火紧绷着。
“看看这个！”他气急败坏地说，“看看这个！我怎么和你们说鼹鼠来着？还说不能用捕鼠夹，当然不能。不能用毒药，老天，当然不能用！看看现在成什么样了！”
那男人相当抱歉地吸着烟斗。“真是一团糟，是吧？”他承认道，“我看，我们只能再翻一次地了。”
提姆·麦格拉斯看着天，轻声重复道：“我们只能再翻一次地了！我们只能再翻一次了！老天爷啊，给我点力气吧！”他拖着虚弱的脚步去拿他的耙子和滚轧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