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兔子洞里，兔妈妈比平时还要担忧。任何事情，只要会打乱兔妈妈平静的生活步调，不论好坏，都会让她担忧，眼下极度兴奋的场面让她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兔妈妈已经设想过种种随着新人家的到来可能会一同发生的危险与不快，现在又虚构出新的、不太可能发生的危险与不快。她跟人讨论过关于狗，关于猫，关于雪貂；关于霰弹枪，关于步枪，关于炸药；关于机关和陷阱；关于毒药和毒气存在的可能性。甚至，可能还有男孩！
她好几次说到一个最近尤为盛行的可怕的传言，说的是一个人把一根软管连在汽车的排气管上，另一端则插进小动物的洞穴里。据说好几个家庭的成员都在这样恶毒的暴行中丧生了。
“好了，兔妈妈，好了，”兔爸爸安慰她，“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他们的不幸是由于他们自己将储存的食物堆在紧急出口这一失误造成的。虽然储存食物确实是度过严冬的必要之举，但是将紧急出口当作地窖和储藏室仍是十分愚蠢的。”
“不幸的是，或者说幸运的是，”他看着自家空空的木架和橱柜继续说道，“最近几年食物紧缺的状况让我们根本无法为过冬囤积大量食物，所以我们的紧急出口仍然十分畅通，修缮及时，运转良好。但我得说，你偶尔会把扫帚、拖把、水桶之类不必要的家用器具放在走廊里，这可不行，就在几天前我还因为那些东西狠狠摔了一跤。”
兔妈妈连忙把扫帚和水桶移开了，似乎安心了些。但每当东风把过路汽车的尾气味吹进家里来的时候，她还是会被吓得脸色苍白。
兔妈妈还想到一种可能：新人家可能会把他们的洞穴所在处的灌木砍倒，这样兔子窝就会暴露出来。兔爸爸承认确实有这种可能，但可能性非常小。“即使此事确实会发生，”他说，“我们要做的也不过是从这里搬走而已。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确实对如今这处住所有了深厚的感情；但这里每年都有一些时节会变得非常潮湿。我注意到，最近我出现了一些痛风（一种家族遗传病）的征兆，如果能搬去一个地势更高的地方，将会使病情得到极大的改善。我早就看上了松林边的一块地，如果新人家到来后迫使我们不得不搬家，我相信，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一想到要离开现在的家，兔妈妈便泣不成声。兔爸爸赶紧把话题转移到新人家养猫和狗的可能性上。
“至于猫，”他说，“完全取决于父母适当的管教。我们都知道，孩子可以听听猫的声音，但不能让他们与猫面对面接触。如果我们好好将他们关在室内直到他们能够照顾自己为止，如果我们教育他们要一直谨慎观察与保持警惕，那么来自猫的威胁就微不足道了。猫的长跑能力弱得可笑，他真正的武器只有突袭。而就像我之前说的，我相信我已经成功地教会了我们所有的孩子如何避免被突袭。
“遗憾的是，我的一些孙辈被娇惯坏了，还得到允许享有我那个时代不曾拥有的自由。这种放纵的教养方式最终往往会造成致命的结果。我的孩子，我希望，”他说，严厉地盯着小乔治，“我希望你能从中吸取应有的教训。我的孙辈明妮、亚瑟、威尔弗雷德、莎拉、康斯坦斯、萨雷普塔、霍格斯和克拉伦斯都因为猫而落得悲惨的下场，你可不要掉以轻心。”
小乔治保证他不会。兔爸爸提起的那些失去的孩子让兔妈妈又开始哭了，所以兔爸爸继续说了下去。（如果没什么东西让他停止，他总是会继续说下去的。）
“依我看，狗实际上会是很受大家欢迎的新成员，路口的胖大叔养的那些粗野的家伙根本不值得绅士关注。要是偶尔能和血统高贵的猎犬跑上几圈，我会很开心的。在蓝草之乡，我土生土长的地方——”
“是啊，我知道，”兔妈妈插嘴道，“我知道蓝草之乡的事，但你别忘了波奇，他是你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波奇确实是个问题，”兔爸爸承认道，“他竟然愚蠢地选择了把家安在那座大房子旁边，我已经向他指出过很多次了，这样做非常不明智。如果那里住的还是之前的房客，那当然没什么关系，他就是住进客厅，房子里的人也没意见。但如果狗来了，他目前的住处就会变得极为危险。要是新人家真的带着狗来，我一定得强硬点，再和他说说这个问题。”
兔妈妈忧心忡忡，不容别人分散她的注意力。“还有春天的大扫除，”她烦躁地说，“我本打算这周开始做的，但现在情况这么复杂，人们进进出出，我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时机。还有安诺达叔叔，他住在丹布里路，米尔德里德结婚后，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了。他上了年纪，我无法想象他的窝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我一直想着就算食物不多，也要在夏天的时候邀请他上我们这儿来。但现在新人家要来了，可能带着狗一起来，还有机关、陷阱、弹簧枪甚至毒药，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事实上，”兔爸爸说，“我认为现在是安诺达叔叔来拜访我们的好时机。原因如下：第一，正如你指出的，自从米尔德里德离开后他就非常孤单，因此换个环境无疑会对他十分有益。第二，据我了解，丹布里路的食物状况比我们这儿还糟糕，所以如果新人家如我们推测的那样是种植户，他的食物状况就能大大改善。一言以蔽之，他会吃得很好。第三，作为家族现存的最年长的成员，安诺达叔叔与人类打交道多年，应对人类的经验十分丰富。尽管我不认为新人家的成员会是些不好相处的人，但把各种可能性都考虑到也是没错的。那么，针对因此可能会出现的种种问题，安诺达叔叔的建议和忠告都会是极为宝贵的。
“因此，我建议立刻去把安诺达叔叔请来。我很乐意亲自前往，但兔子坡最近几天事务繁多，我必须关注。如此一来，这个任务就落到了小乔治身上。”
小乔治兴奋得心脏怦怦直跳，但他仍控制着自己安静地躺着。兔妈妈又有了新一轮的担忧，兔爸爸尽可能地安抚她。不管怎么说，小乔治现在确实是个大男孩了。他跑得几乎和兔爸爸一样快，熟悉大部分逃生技巧。过去几个月一直是他负责去路口胖大叔那里买东西，他能轻易避开狗，每天安全往返黑暗小路两次。去年秋天大家都去参加了米尔德里德的婚礼，所以他认识安诺达叔叔的家。还有什么理由不让他去呢？当然，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想错过兔子坡的任何一点儿变化，但去丹布里路的旅行也非常让人激动。他只是去两天而已，这点时间里不会发生什么大事的。
小乔治渐渐睡着了。沉入梦乡之前，他听见兔妈妈仍在担忧，而兔爸爸不停地说呀——不停地——不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