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人们所熟知的文学家这个身份外,杨炯还有一个身份——天文学爱好者。
他曾经很精深地钻研了中国古代的天文学说,像浑天说、宣夜说,他都研究过。他写的《浑天赋》《老人星赋》,就受到了当时人的赞赏。老人星就是南极星,在传统的中国星官里,它是井宿中的一颗星,也就是中国传说中福禄寿三星中的寿星,民间一般把他的形象刻画成秃顶,额头宽广,白胡须,手中持着一根拐杖的老翁,又称南极仙翁。在西方的星座里,它是船底座α星。这颗星出现象征着国泰民安,所以杨炯在赋里说“见则化平主昌,明则天下多士”。《老人星赋》一篇四平八稳的吉祥文章,应该是杨炯在待制弘文馆时作的。杨炯还有一首边塞诗,名为《出塞》,里面也应用了很多天文知识:
塞外欲纷纭,雌雄犹未分。
明堂占气色,华盖辨星文。
二月河魁将,三千太乙军。
丈夫皆有志,会见立功勋。
诗中所说的“明堂”,是古代帝王举行朝会、祭祀等重大典祀的场所。诗里面讲在塞外进行的战争还未分出胜负,所以朝中的天子也为之忧心忡忡,于是在明堂这个庄重肃穆的场地中,让天文官观测天空的风云气象,以及观察华盖等星宿的星象,以测吉凶。
这当然是古代迷信的一部分,但是在长期的封建社会,人们的认识水平不高,他们普遍认为天上的云气与星宿,是和地上的政治与人事相对应的。所以,在遇到重要关头时,古人就会通过观察天象来预测人事的吉凶。而中国古代天文学的内容,有一部分也蕴含在这些对天象与星象的观察之中。
比如,《三国演义》第一百零四回讲到诸葛亮之死时写道:“司马懿夜观天文,见一大星,赤色,光芒有角,自东北方流于西南方,坠于蜀营内,三投再起,隐隐有声。懿惊喜曰:‘孔明死矣!'”这就是把诸葛亮等同于天上的一颗将星,将星坠地,代表着诸葛亮去世。
又比如,在《儒林外史》中,范进中举后发疯,众人请他的岳丈胡屠户打了他一个大耳光,把范进打醒了,胡屠户却觉得打范进的那只手隐隐地疼了起来。他心里懊恼道:“果然天上文曲星是打不得的,而今菩萨计较起来了!”这也是民间的传说,是把中举的人和天上的文曲星联系起来了。
所以“明堂占气色,华盖辨星文”这两句,讲的就是在朝堂之上的占星望气,以判断战争吉凶的行动,在古人看来,是充满仪式感的。
另外这个“华盖”,也是很有意思的一个故事。华盖就是华盖星,它是中国古代的星官名,属于三垣之中的紫微垣,共十六星,形似帝王或高官们所用的伞状遮蔽物,在西方天文学中属于仙后座。在中国古代文化中,华盖星代表孤傲、孤寂、超然,适合和尚、道士这样的出家人,而不适合俗人。所以民间一般把“运交华盖”看作不好的兆头。鲁迅先生有部杂文集,就叫《华盖集》,他在“题记”里说:“人是有时要交‘华盖运’的。……这运,在和尚是好运:顶有华盖,自然是成佛成祖之兆,但俗人可不行,华盖在上,就要给罩住了,只好碰钉子。”鲁迅先生说,这年自己的运气看来不大好,干脆就把这部杂文集命名为《华盖集》了。
“河魁”,指古代军中设立主帅军帐的方位,就是戌位。按《周易》的方位,戌是西北方向。“太乙”,这是指依附于毕宿的帝符太乙,毕宿在古代星象中代表着边兵和边疆事宜,“三千太乙兵”就是边帅率领的神兵。这几句诗也是用天文学的术语,讲主将已经设立军帐,麾下的精兵已经就位,于是乎有志于疆场的大丈夫们,就可以会聚一堂,共建功勋了。
这首诗的字里行间,还是充满了对边塞的向往。看来,“宁为百夫长”的情结,可不是杨炯一时的头脑发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