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虞世南外表柔弱,似乎和边塞的武勇风格扯不上关系。但他在晚年之时,遇到了隋末的乱离时代,自己也被卷入军中。等到进入秦王幕府,也多与李世民谋议军国大事。李世民即位后,在边疆用兵,打击东、西突厥,当时命将出师等和战争有关的文书诰令,多出于虞世南之手。而唐军在战场上的节节胜利,也感染了这位古稀老人,让他唱出了豪情万丈的边塞强音。
他的《从军行》写道:
涂山烽候惊,弭节度龙城。
冀马楼兰将,燕犀上谷兵。
剑寒花不落,弓晓月逾明。
凛凛严霜节,冰壮黄河绝。
蔽日卷征蓬,浮天散飞雪。
全兵值月满,精骑乘胶折。
结发早驱驰,辛苦事旌麾。
马冻重关冷,轮摧九折危。
独有西山将,年年属数奇。
这首诗写唐军在冬天的征战驱驰。凛凛的寒霜,黄河上漂着冰凌,阻断了河流。飘荡的蓬草遮天蔽日,天上飘满着飞雪。战士们从结发成人开始就在军中服役,在将军的麾下,也已身经百战。而将军呢,却运气不佳,年年得不到提拔,就像汉代的飞将军李广一样。整首诗给人以庄严肃穆的感觉,结尾又有所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的感慨。而“剑寒花不落,弓晓月逾明”,则又用轻柔的笔调把诗中沉重的气氛化开了一点点。这一点点轻柔,却来得正好,成为全诗中很秀丽的一笔。
他的《出塞》一诗,也写得很好:
上将三略远,元戎九命尊。
缅怀古人节,思酬明主恩。
山西多勇气,塞北有游魂。
扬桴上陇坂,勒骑下平原。
誓将绝沙漠,悠然去玉门。
轻赍不遑舍,惊策骛戎轩。
凛凛边风急,萧萧征马烦。
雪暗天山道,冰塞交河源。
雾锋黯无色,霜旗冻不翻。
耿介倚长剑,日落风尘昏。
“山西多勇气,塞北有游魂”,山西这个地方,多勇敢果决的士卒,他们出塞作战,不免有牺牲,也有了永远留在塞北的英魂。而陇坂、沙漠、玉门,又代表着另外的作战方向,从后面的天山、交河来看是西域、高昌一带。这些地理点位在诗里的表达,与唐太宗时代边疆战争的方向是一致的。“雾锋黯无色,霜旗冻不翻”,已经开启了盛唐时代边塞诗人岑参的诗中“风掣红旗冻不翻”的意象。最后的“耿介倚长剑,日落风尘昏”,让我们看到了落日、风尘、黄昏的背景里,一个傲岸孤介的倚着长剑、身着甲胄的身影伫立着。这样的一幅剪影,正是当时千千万万在绝域之中作战的唐军将士的生动写照。
虞世南任秘书监的时候,曾经在秘书省的后堂,将各类书籍中可以供写作参考的资料搜集起来,编辑了一部《北堂书钞》,盛行于世,可见虞氏家族的文风之盛。
还在隋朝的时候,虞世南做秘书郎,其儒行和文采闻名天下;来护儿没受过什么儒家的教育,但在军事上非常精通,成为隋朝的大将。到了唐代,来护儿的后代来恒、来济等人,凭借文采崭露头角;而虞世南的儿子虞昶(chǎng)虽然官至工部侍郎,但他之后的虞家人却没人继承儒业,反而去当了宫廷侍卫,走了武将之路。当时人拿他们做对比,开玩笑:“来护儿儿把笔,虞世南男带刀。”所以不管是诗礼传家还是武人家族,都是有可能出现几个异类的。每个人生来就有着自己的个性和气质,他们对人生道路的选择与发展,很多时候是难以勉强的。不然,李白出身于商人家庭,却去当了诗人;班超出身于文化世家,却远去万里绝域之外建功立业,岂不是难以解释了?也正因为此,历史与现实中的人物,就有了无限的丰富性和发展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