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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对真善美深怀乡愁

博士课程的第一天,在讲述课程理念时,我从时代的变化谈到巫性、神性、人性,再到现在的物性,而设计以生产物、消费物为目的,人在用物满足欲望的同时也在坠入物的深渊。其中,我依然从生存的需要到精神自我的需要阐释人活着的阶段性,以人性的沉沦和陷溺为出发点,着眼于生命的赎救。如今,这种救赎依靠宗教是不可能了,也无法像尼采那样寄希望于人类自我的救赎。从本质上而言,现实生命是昏暗的、沉溺的,需要净化和提升。所以我又一次提到老子的道。这个道,非常道,也不是孔子眼里的道。孔子所谓的道,已不指外在超越的天道,主要意味着人格内蕴的德性。

我从古典油画里的一张张肖像讲起,讲到伦勃朗系列的时候就情难自已地慷慨激昂起来。从人脸看人类的自我认识,认识你自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值得努力去探索。所以,古希腊神庙才会将这句话铭刻于上。这一种自省的忧患意识古已有之,却渐渐被及时行乐的世俗生命哲学所替代,及时行乐是最物性的生活,却也是最容易选择的方式。死让生变成了狂欢,皆是因为死的可怕,死已渐渐转化成为本能的“幽暗意识”,并和人性中阴暗的东西结合在一起,让人们放纵自己的欲望,从而放弃了人类天性中最可贵的东西,那就是真的、善的和美的。最好的艺术必然是真的,也因此表现幽暗的丑陋的可以被感动,就在于真。

两千多年前庄子就在《天下篇》中提出,“判天地之美,析万物之理”,也就是把“判美”与“析理”看作人们认识世界相连的两个方面。科学求真,艺术求美。实用的态度以善为最高目的,科学的态度以真为最高目的,美感的态度以美为最高目的。真与善是两个不同的范畴,但是如果善失去了真的基础,所谓的善就值得怀疑,或者也难以为继。反过来,真也需要善来支撑,使得真可以长久留存,并使得真具有社会的文明特征。

在当代,艺术以设计的方式进入生活,美是功能与形式的和谐共存。实用的设计必须是善的,在这个方面,人类有很多的经验可被总结。善的设计也带来生活的理想,带来对欲望的克制和对物的珍惜。惜物并不仅仅是因为资源的匮乏,而在于人与物的长期相处所建立的情感关系。物承载了人的经历和记忆,“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这样的感慨让我们思考成德之难。人才会有思考,产生一套对物的理念和文化,这自然也包括了设计物这些有形的文化,唯有善,才会让我们感觉到一种伦理的成德的美。而教育的作用之一,就是使人趋善。且如水向下一样自然,而水,又是最具有善的性格,上善若水。这一点,仍然反映出人对自然的崇敬,以自然规律自然物为道德善美的象征。

蒙克《太阳》1909

米勒《拾穗》1857

而社会美表现为美与善的统一,重在内容,与社会功利性密切相关。人们认为合目的性就是善,合目的性就是指合乎人类实践的目的和想达到的要求,对人有利、有益、有用。在过去,这一切实用是带有约束的,却曾经被用来满足人们无有穷尽的欲望。在当今,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理想内核让人的社会行为具有了基础。虽然社会美不同于善,但与善有着密切的联系。善直接与功利目的相联系,集中表现为人的利益需要;社会美以善为前提,但功利的直接性已消融在感性的形式中,是对人在社会实践表现的对人类有益的品德、智慧、性格、才能等的形象体现。因此,社会美是形式与内容的统一,但重在内容。自然美虽然也是内容与形式的统一,但自然美重在形式,自然美的内容与善的联系是间接的,有时与自然事物的功利性是不一致的。

崇高的东西能够满足人们的一种审美欲求,但是人们更怀着浓郁的兴趣追逐平凡生活的情趣之美。崇高因为太远离人的基本能力,需要修为和努力追求,所以显得更加阳春白雪,而下里巴人的世俗生活之美就在我们身边,更容易被我们捕捉和接受。尼采认为:“没有什么美,就像没有什么善和真。”因为人把自己映照在事物里,他又把一切反映他的形象的事物认作美的。尼采把追求完美的世界视为审美的最终目的,而实现这个目的的最初的原动力是性冲动,但是我的理解是,追求完美的世界视为审美的最终目的,是人类人性中最好的品质,正是基于这一点,人类与动物逐渐拉开距离,积累了自己的文化与文明。

每一种理智和理性的思想都需要被看作是历史以及文化背景中的一部分,而不是某种永恒的柏拉图式的理想王国,不断变化的社会性质也给理性提供了沉思和超然认识的新可能。德国当代哲学家阿诺德·盖伦(Arnold Gehlen)的《技术时代的人类心灵》,正是从人的基本生物学特性入手,为人类的心灵把脉问断。正如人类自身既具有自然属性又具有社会属性一样,人类精神同时也包括了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二者相互依存并相互补充,构成人类认识和改造世界的两种基本方法。也许,只有当让灵魂赶上技术的脚步,让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互相融合,才能实现海德格尔所期望的那样:实现人类与世界之间的“诗意地栖居”。

康德有一句名言:“有两样东西,我们越经常越持久地加以思索,它们就越使心灵充满与日俱增的敬畏和景仰:这就是我们头顶的星空和心中的道德法则。”在没落乱世的时候,人们更容易接受崇高向往崇高,或是因为崇高的修为,可以净化灵魂,忘记现实生活的痛苦;而在和平的盛世,人们会忘却崇高的精神自赎,而被眼前的具体的美所吸引。

正如法国哲学家德勒兹(Deleuze)所说,艺术、哲学、宗教和科学是人类进行超越活动的四个重要途径,艺术是人类超越自我和超越世界的重要手段,艺术家通过表达崇高的美来超越现实世界。来自伟大的心灵,“崇高是灵魂伟大的反映”,是自然中所没有的。没有人,自然无所谓崇高和卑下。庞大的城市是一个巨大的耗场域,充满躁动、趋疲、消耗和离散,暗藏着游走、逃避和无奈,独独缺乏理想和救赎。这斑驳的、喧嚣的、充满欲望但又被动的生活,其中展现的人性在哪里?如何得以升华为抽象的理念?如何使无奈的人生变成明澈的智力游戏?如何在精神的熔炉中加以锻炼,使得理念非物质化,将与生俱来的焦虑烟消云散?一切救赎的期望都在这里。人要为清澈接受洗礼,人要对自己的生活寻找理由,人要为人生寻求意义。

人应该像水晶一样透明,但是水晶折射着思想的光彩,意识在叙述中得到梳理,自我在审视中得到净化,一切艺术不妨看作一种自我的倾诉和洗礼,让眼神对着眼光,让倾诉接受倾听,让艺术净化心灵。一种眺望山峰的快乐,一种俯视人间的平静,于是你会不由自主地倾诉出来。在这秋水里泛出兰波的诗歌:

在森林的幽暗边缘,

梦中的鲜花时而凋零,时而绽放,

那有着橙色双唇的少女,

双膝划过田野里涌出的清澈水光,

赤裸的身影,流水的乌发,

随彩虹、植物、大海微微地荡漾,

思想披上它们绚丽的衣裳。 N08InWzYX2DMd1Aqg/FfUnx1S8qM4MZvlKNqe4wGReQeuQ+sQj/zDSO0Is9LdC+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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