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艳阳下高飞的燕
社恐小谢 |
|
本书由阅书(卡看短篇)授权掌阅科技电子版制作与发行
版权所有 · 侵权必究 |
周彦承回国的那一天,微博上挂满了他在机场的照片。
只因为他是当代最年轻的企业家,以25岁的年纪挤入了福布斯排行榜。
当晚,他受邀参加了高中的同学聚会。
聚会进行到快结束的时候,有老同学喝多了酒,提起了我的名字。
“可惜了今晚沈骄没来,不然她指不定后悔成什么样呢!”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18岁那年,我以周彦承没钱为理由与他分手,践踏了他的尊严。
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如今看我的笑话。
可,周彦承,我已经死了五年了啊。
1
我漂浮在周彦承的身边,亲眼看见他在听见那个男人所说的话之后,刚刚拿起酒杯的手顿在了空中。
如今的他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高中的毛头小子了,在场的所有人都需要看他的脸色说话,周彦承这样一个小小的动作,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在眼里。
很快就有人伸手打了一下那个男人的后脑勺。
“喝点马尿你是心高气傲,没事提她干什么!周总真是对不住,他喝多了。”
说话的人是当初的班长,高中三年属他最看不起单亲家庭的周彦承,而今大腹便便带着讨好笑容的脸,看上去竟然也分辨不出多少曾经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周彦承顿住的动作继续了下去,殷红色的液体沾染在了他的嘴唇上。
“没事,都过去了。”
短短一句话,却让现场的氛围又一次活跃了起来。
人人举杯庆祝他的成功,字里行间都是希望周彦承看在昔日同窗的情谊上,可以伸手拉他们一把。
我看着当初连校领导来访,都说不出一句夸赞班主任教学水平高超的周彦承,如今也已经可以在人群之中游刃有余地温声细语,还是忍不住感慨时光飞逝。
虽然这五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周彦承的身边,看着他从一无所有到如今的满载而归,从一开始的人人鄙夷,到现在的众人夸赞,周彦承一路走来并不容易,我也很清楚,究竟是什么,支撑着他走到了现在。
聚会结束后,周彦承独自站在饭店的门口等待着司机的到来,他拿出了西装里侧口袋放着的那一部老旧的手机。
手机里只有一条短信,是我在18岁那年发给他的短信。
【周彦承,如果25岁那年你成功了,说不定我会再给你一次机会。】
瞧瞧18岁的沈骄,多么的傲气。
我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却看见周彦承的嘴角竟然也带着一丝笑意。
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手机屏幕上那女孩青涩的面孔,声音低沉,似在自言自语。
“沈骄,我回来了,我来完成我们的约定。”
五年的时间,周彦承从来没有提起过我的名字。
我本以为,他已经将我忘记了。
我没有想到,他只是将我藏得更深了。
灵魂流不出眼泪,我只能感受着我的心脏那里,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肉,凉飕飕的,灌着冷风。
十一月的北京,冷得让人发抖。
2
周彦承刚刚回国,多的是工作上的事情让他忙碌,可他推走了所有的饭局,在第二天的晌午,换了一身简单的卫衣和牛仔裤,捧着手中的白色玫瑰花,前往了郊区的疗养院。
我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边。
打开那扇病房大门的时候,周彦承甚至还对着玻璃里自己的倒影,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看上去紧张而局促的模样。
纯白色的病房内,一个几乎满头银发的女人坐在窗户前,眺望着远处的青山。
“妈...?”
周彦承的声音颤抖,连带着我都变得紧张了起来。
那女人回过头,苍老的面孔上,唯独一双透亮的眼睛,犹如新生的婴儿。
两行清泪很快就从周彦承的眼中滑落。
他几乎是扑到了女人的膝盖上,小声啜泣着,感受着来自母亲的爱抚。
我站在他的身边,对上了女人的眼睛。
那双眼睛,是这样的陌生而熟悉。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了,第一次见到周彦承的母亲,是在高一的下半学期。
高中时候的沈骄,人如其名,骄傲的像是湖面上最高贵的白天鹅。
我素来不喜欢与人来往,在学校里也是习惯了独来独往,在我的眼中,那些普通人尚且没有与我成为朋友的资格。
可白天鹅也会有难过的时候,比如当我发现我的16岁生日竟然没有一个人记得。
我还是忍不住在放学之后偷偷躲在学校外的奶茶店里流眼泪。
周彦承的母亲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是环卫工人,见我哭的难过,偷偷给我递来了纸巾。
那双眼睛像是蒙着一层灰色的雾,看不真切。
16岁的沈骄尚且还不明白该如何面对别人的好意与关切,只能紧紧握着纸巾轻哼了一声,用充满着尖刺的话语将自己浑身裹挟。
“我才不用这样廉价的餐巾纸,谁知道会不会把脸划破,要知道我的脸可值钱了,但是看在你的真心实意上,我就勉为其难的谢谢你吧,那个...你要喝点什么吗,我请客,我可有钱了,我...”
周彦承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飞了出来,那样瘦弱的身体,差点将我连人带奶茶的撞飞。
他双臂展开着护在女人的面前,对着我龇牙咧嘴,像是森林里的小兽。
“不准欺负我妈!”
我对周彦承并不是完全没有印象,虽然往日里眼高于顶,但毕竟是一个班的同学。
“周...周彦承?她是你妈?”
周彦承仍旧死死盯着我,丝毫没有因为我认出了他而放松警惕。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因为有不少同学打着周彦承朋友的名义接近他的母亲,然后欺负他母亲有所缺陷的智力,将对方耍得团团转。
那天的最后,是我请了周彦承一杯奶茶外加一顿烤肉才得以结束。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我和周彦承似乎有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那家开在小巷子里偏僻的奶茶店,成为了我们的据点。
“燕燕,燕燕...燕燕回来了...”
女人结巴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周彦承的头发,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
周彦承擦干了脸上的泪水,笑着点了点头,“是,燕燕回来了,妈,我们再也不分开。”
“娇娇,娇娇...燕燕和娇娇,要做一辈子好朋友...”
我的手紧紧握着身上的衣服,周彦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女人的声音,一声声呼喊着,娇娇,娇娇...
“我在,阿姨,我在呢...”
我弯下腰去,企图将自己的身体蜷缩进她的怀里。
可我做不到。
再也做不到了。
“我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周彦承在病房里陪了阿姨一个下午,直到夕阳西下才离开。
他的秘书已经在车子里等待多时,周彦承闭着眼睛,低声询问着。。
“周总,毕竟是五年前的事情,调查起来会有些困难。”
“要快。”
周彦承揉着自己的眉心,眼睛下方是明显的青黑色眼圈。
他这些年将自己看作不断旋转的陀螺,从来没有一刻松懈过,就算是机器人也应当是会有累的那一天的。
我忍不住伸出手轻轻触碰周彦承的眉心,他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的睁开了眼。
那一刻,我甚至以为,我和他对上了视线。
“还有,帮我去找一个人,沈骄。”
他到底还是没有放下我。
我小心将脑袋靠在了周彦承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瞒了他五年,已经是我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3
“周总,今天的晚饭要和宋家小姐一起吃。”
周彦承系领带的手停了下来,皱起了眉毛,“宋家小姐?”
“是的周总,宋晚小姐。”
宋晚。
我几乎是和周彦承一起勾起了嘴角。
我的朋友不多,如果周彦承勉强能够算得上我的朋友,那么宋晚一定是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
她也是唯一一个,知道我死讯的人。
好在我在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了宋晚,千万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周彦承,看在是我唯一遗言的份上,宋晚应当会遵守,吧....
然而,见到宋晚的第一面我就发现,我错了,错得很离谱。
她几乎将“讨厌周彦承”五个大字刻在了脑门上。
周彦承仍旧披着他那商人的皮囊,低着头切着面前盘子里的牛排,声音汇合着大提琴声,格外动人。
“宋小姐对我有什么意见吗?一整个晚上都像是要把我扒皮抽筋的样子。”
宋晚的刀叉和盘子发出刺耳的声音。
“周先生误会了,我只是对你们这种商人没什么好印象罢了。”
周彦承抬起头来,笑得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
“是吗?我倒是觉得宋小姐很有趣,毕竟高中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宋小姐惊为天人。”
几乎是周彦承的话音刚落,我就已经大感不妙。
他在撒谎。
高中的时候,他最讨厌的人就是宋晚。
宋晚与我们并不在同一所学校,可她还是秉持着每周末都要来与我聊八卦的热情,风雨无阻的前来找我。
这也就导致,周末的时候我很难抽出时间和精力与周彦承聊天。
当他知道宋晚这个人的时候,和我说得第一句话就是,“宋晚?送她离开还差不多”。
惊为天人?这是不可能的。
但很显然,宋晚相信了。
她的刀落在了桌子上,然后猛地站起身来,凳脚与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让我这个鬼都皱起了眉毛。
“周彦承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难为骄骄死之前还在惦记你!狗男人你不得好死骄骄变成鬼了都不会放过你的!”
她倒是说了句实话,我确实变成鬼了也没有放过周彦承。
“你说什么?什么叫,死之前还在惦记着我。”
周彦承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迟疑。
我没敢回头看他,只能闭上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
对面的宋晚爆了句粗话,小声咒骂着。
“靠完了,唯一交代的事情都没做好,骄骄一定恨死我了!”
怎么会呢,我还记得我临死的那天,宋晚哭成了什么德行。
“什么叫,死之前还在惦记着我。”
我颤了颤身子,最终回过头去,周彦承的眼尾泛红,放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嘴唇抿的死死的,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周彦承,我死在20岁那年的寒冬。
死在,你出国留学的第二年。